第一章 昨夜風開露井桃



這是一個南方的小國的皇宮。

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夜。

遠處,蒼青色的風從黛色的山崗上撫過,蕭瑟的草木低伏,葉尖上閃着冷的白露,白露如霜。

漸漸的,有一輪淡色的日,在天的東邊生升起。起初yè沉沉的天幕被撕成一條一條的亮線,接着亮線越來越寬,眼看天就要大亮了。

皇宮裡最華麗的殿宇上,卻籠罩着揮散不去的烏雲。

暗沉得讓人心裡無端的惶恐。

大殿外是皇帝焦急的身影。

“皇上,這已經十二個時辰了。”身邊是一位盛裝打扮的豔麗女子,“依臣妾看,還是趕緊地請巫師來做做法,否則妹妹的性命難保啊!”

皇帝皺眉,對殿中產婦的掛念已經讓他手足無措。

“也好,快派人請巫師來!”

底下有人領命去了。

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密集,漸漸的,天邊剛升起的那輪淡色的日也被埋沒了光華,整個大地又再一次陷入到漆黑當中。

“這可怪了,按說雪妃生產應該是大吉之事,今兒個這可有點玄那……”

周圍是議論紛紛。

終於,“哇”的一聲劃破寂靜的夜空,同時亦劃破大殿上方的大片烏雲,一絲一絲的金色陽光從烏雲中透出來,瞬間照亮了整個大地。

“恭喜皇上,恭喜皇上!”一個老媽媽一路小跑地出來,手中抱着剛出生的嬰孩,“恭喜皇上,雪妃娘娘給皇上生了個漂亮的小公主!”

皇帝聞言,喜笑顏開,從老媽媽手中接過那嬌小的娃。

“喲,果然是個美人胚子!”皇帝嘆道,“將來長大了,一定和她母親一樣絕世傾城!”

“是啊,雪妹妹真有福氣,生了個這麼漂亮的女兒。”一邊的麗妃酸意十足。

“皇上!皇上!”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是匆匆趕來的巫師,“皇上,萬萬不可抱那小公主啊!小公主是天降災星,要給我國帶來天大的災難啊!”

說着,竟從懷中掏出一張符,念動咒語就要往那嬰兒的額頭貼去。

那皇帝急忙一閃,怒道:“巫師,你胡說什麼!這是朕和雪妃的孩子,怎麼會是天降災星,她是天命福星!”

“皇上,臣夜觀天象,發覺今日必有妖孽降生,今日大殿之上陰雲密佈,不見天日,這是衆人有目共睹的,皇上,這小公主是天降災星,是來滅亡我國的災星啊!”

“我說怎麼生了十二個時辰這孩子還沒生出來,這又是漫天的烏雲,原來竟是這樣一回事!”那麗妃在一旁添油加醋,“哎喲,皇上快把這孩子交給奶媽吧,否則這災氣入體,傷了身子啊!”

說罷便示意奶媽伸手去抱。

“滾!”皇帝聖怒,“誰敢說雪妃生的孩子是災星!朕要了他的腦袋!”

一時間衆人都嚇得愣在原地,不敢有所舉動。

“皇上!皇上不好了!雪妃娘娘大出血,怕是撐不住了!”有侍女匆忙跑出來,大聲呼喊着。

皇帝聞言大驚失色,急忙抱了小公主便衝進了屋子。

榻上,是奄奄一息的雪妃。

皇帝抱了小公主,衝至牀前,急忙握住了雪妃的手。

“愛妃,你要撐住啊!”已經心疼得無以復加,“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兩個的孩子啊!”說着便把孩子遞到雪妃面前。

雪妃展現一個虛弱的笑,卻依然絕美。

她伸手,輕輕地撫摸着孩子的小臉:“很漂亮……”兩眼已經是乾涸如枯井,“皇上,我的女兒,她不是災星……”

“朕知道!”轉身對身後的人吩咐道,“日後誰再提這話,便拿命來見朕!”

“皇上……”說話聲越來越虛弱,“答應我,要照顧我們的女兒……畫扇,雲畫扇……”

不待說完,那絕美卻慘白的臉上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那撫在小公主臉上的手頹然垂下。

“娘娘——”

“愛妃——”

一邊的麗妃忽地變了臉色。

雲畫扇,她還記得……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小小的美麗人兒手執書卷,一臉陶醉,“姐姐,真是好詩呢。”

她亦被那琅琅的詩句所傾倒,笑着點點頭。

“姐姐,若是將來我們生了女娃,一個叫若如,一個叫畫扇,如何?”明亮的眼如星眸,是滿溢的希冀。

“若如,畫扇……”真是好名字,她抿嘴笑了。

那時候,她們姐妹情深,夜裡睡在一張錦榻之上,白日裡又是處在一起,做針線女紅,讀儒家經典。

而如今……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底有嫉恨滋長……

然而只是一瞬間的失神。

“哎喲!這孩子果然是災星,一出生便剋死了自己的母親!真是可憐了雪妹妹……”麗妃不怕死地大驚小怪,“巫師,你可說說有什麼化解之法!”

“依臣之見,應當馬上將這妖孽送去焚化,方能解咒!”巫師領會到麗妃的眼神,趕緊念動咒語,裝模作樣一番道。

“皇上!你看這公主還不是妖孽嗎,她剋死了自己的母親,皇上您最愛的雪妃妹妹……指不定將來還要給皇上,給整個皇宮,整個國家帶來災難呢皇上!”麗妃衝上去,拼命地搖着已經恍惚的皇帝。

“啊——”一聲悲絕的吼叫,彷彿震動了屋檐,皇帝高高舉起手中的嬰兒,狠狠地摔下,“妖孽,朕要你去死——”

“哇——”

半空中,那襁褓中的嬰孩終於響亮地哭了出來。

一個白色的身影飛身向前,用自己的身子接住了即將要落地的小公主,狠狠地摔在大理石地面上。

“皇上!”是雪妃身邊的侍女宛言,亦是淚流滿面,悲痛欲絕,“皇上,您忘了你剛剛對娘娘的承諾了嗎,你答應要好好照顧小公主!”

娘娘一向待她親如姐妹,如今娘娘去了,她是拼死也要保護好娘娘的女兒的!

“死丫頭,你好大的膽子!”麗妃大怒,“你是何居心,竟要留着這天降災星來禍害我國!來人啊,給我把這不知死活的丫頭拖出去,和這妖孽一起請巫師做法焚燒!”

“不——”宛言哭喊着,“麗妃娘娘,奴婢知道你一向惱恨娘娘得寵,可是如今娘娘已經去了,小公主是無辜的,您放過她吧……”一邊向周圍衆侍女求救,“姐妹們,你們都站出來說句話啊!平日裡娘娘待你們那麼好,你們說話啊!”

絕望地看着越退越後的侍女太監們,她嘴角是冷然的笑:“好啊……一個個都是忘恩負義的東西,如若今日小公主死了,宛言便是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更加摟緊了小公主在懷裡,如一隻保護自己幼崽的母獸一般蜷縮低吼着。

已經有巫徒們衝進屋子,手中拿着法杖,口中唸唸有詞,便有人上來要拉了宛言走。

“皇上!”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宛言拼命地衝那錦榻便沉浸在悲傷中的男人呼喊着,“皇上,他們要殺了您的孩子啊,是您和雪妃娘娘生的孩子啊!您答應了娘娘,要照顧孩子的你這麼快就忘記了嗎?娘娘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原諒你啊皇上!”

“雪妃……”皇帝臉上目光呆滯,“雪妃……朕和雪妃的孩子……”

見皇帝臉上的神情,麗妃心一橫。

好不容易有機會斬草

除根,不能再給她翻身的機會。若是這孩子將來長大了,查出是自己在雪妃的安胎藥裡動了手腳,害她難產,向皇上告發,那她不是前功盡棄?

“還等什麼?等這妖孽來害皇上嗎?趕緊給我拖出去!”趕緊吩咐那羣巫徒

“住手!”皇帝忽地站起,大吼着踉蹌到宛言面前,盯住她懷中那正睜着一雙大眼睛,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漂亮嬰孩。

嘴角是悽然的笑。

“把她們兩個給我帶到冷宮去,朕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妖孽!”同時回頭,惡狠狠地盯住麗妃,“沒朕的允許,誰都不準踏進冷宮一步,若讓朕知道,有誰敢暗中要害她,朕要她死!”

屋外,雲霧盡散,是一片燦爛的朝陽,絕美如逝去的雪妃的容顏。

春日暖陽。

皇宮的後花園,是一羣女孩子在嬉戲。

或盪鞦韆,或捉迷藏,或上山,或在地上打着滾,一羣粉衣的宮女們在旁邊小心地侍候着:“哎呦,六公主,您可小心着點,別摔着了!”

“呀,五公主,您怎麼扯咱們六公主的頭髮呢!還不快放開,小心麗妃娘娘教訓你!”

那被訓斥的五公主不高興了,嘟起嘴巴:“不玩了,小六,你娘那麼兇,以後我們都不跟你玩了!”說着噔噔幾步,跑到一邊盪鞦韆的女孩子旁邊,“四姐,我來推你!”

那被冷落了的六公主不高興了:“你們不跟我玩,我就去告訴母妃,說你們欺負我!看我母妃怎麼收拾你們!”

眼角餘光處,正瞥到草叢中有一個瘦弱的身影,正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她們。

眉毛一挑,嘴角是狡黠的笑:“快來人看啊,那邊有個什麼怪物!”用手捂了臉,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侍女們聞言趕緊衝過去,抓住那正欲逃跑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約摸八九歲的樣子,瘦弱得如同一根竹竿,更可怕的是那一張臉,竟有一大半是綠色的,活像一個怪物!

“好哇,又是你這個醜八怪!”侍女凌兒一手叉腰,一手嫌惡地捏起鼻子,“娘娘吩咐過多少次,要你呆在那冷宮不要出來,你還敢偷偷溜出來,嚇壞六公主!”

“我不是醜八怪!”小女孩掙扎着要從抓住她的人手裡掙脫,“我也是公主,爲什麼她們能在這玩,我不能?”

一句話引來鬨堂大笑。

“她也想當公主,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四公主不屑地,“也不瞧瞧她那張臉,醜的連鬼都怕了她了,還想做公主呢!”

“就是,瞧她那破爛的衣衫,哪有一點公主的樣子!”五公主亦嘲笑着。

只有六公主,雙手叉腰,生氣地:“她沒有說錯,她也是父皇的女兒,也是公主!”說着小跑到女孩兒身邊,對那侍女道:“放手!”

那侍女忙不迭地鬆開了手。

六公主從腰間掏出一條絹子,遞給她,微笑着道:“快擦擦吧。我帶你出去,見見各位姐姐,你說好不好?”

女娃兒受寵若驚。

除了言姑姑,從沒有人對她這麼好!

眼中泛着淚花,鄭重地點了點頭,跟着六公主從草叢裡出去。

才走出草叢,六公主卻忽然從背後猛地一推,她還來不及呼喊,便被推到在泥地上,摔得生疼。

“哈哈哈……”

周圍又是一陣嘲笑。

四公主笑得從那鞦韆上摔了下來,邊捂住肚子笑得不可開支邊喊着疼,五公主笑得蹲到了地上,跺着腳喊着奶孃揉揉肚子,六公主卻是狠狠地一腳踢在她的身上:“哼,就你這副母夜叉的模樣,還想做我妹妹,你做夢去吧……”

話音未落,地上的女娃早一骨碌爬起來,伸出一雙沾了泥的手,狠狠地朝那張幸災樂禍的白皙的臉上抹去,接着趕緊溜之大吉。

“啊!”六公主惱怒地,“快給我抓住她,我要扒了她的皮!”

她跑得飛快,飛快。

要趕緊跑,若是被抓住了,一定又是一頓毒打!只要進了冷宮,就沒事了。

終於,順利地跳進了落秋宮的大門。

再也支撐不住,她哭着癱坐在地上:“姑姑……”

聽到聲響的宛言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從屋子裡跑出來,見到小公主這樣一副狼狽的樣子,嚇得不輕:“這又怎麼了,誰又欺負你了,啊?”

“姑姑……”痛苦着撲進她的懷裡,淡淡的香味傳來,那樣的熟悉,讓她心安,“姑姑,爲什麼……我也是公主,爲什麼不讓我住皇宮,爲什麼父皇不疼我,爲什麼她們都嘲笑我,都欺負我……”

宛言心疼地摟緊她:“乖孩子,這都是命啊!咱們能平安地活下來,已經是上天的恩德,以後不要再去惹她們了,知道嗎?”亦是忍不住淚流滿面。

苦命的孩子,爲什麼你要遭受這樣的苦難……

一轉眼,已是六年後。

皇宮的後面,靠近冷宮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鬼園。據說這裡鬧鬼鬧得厲害,平日裡都沒人敢來,連侍衛巡邏都不會經過這裡。

這便是畫扇平日裡偷偷進出皇宮的秘密通道。

今日也是她的“出宮日”。

言姑姑一邊給她打點包裹,一邊不放心地絮絮叨叨:“待會去的時候,你要小心,千萬別讓人看見了,不然以後再要出去就難了!”

畫扇聽話地點點頭:“放心吧,姑姑!這每年我都要去一次的,整整十年了,您還擔心什麼?”

言姑姑嗔道:“小心使得萬年船!上山的時候也要小心,別貪玩迷了路!這些銀子是要帶給溫大夫的,謝謝他這些年來替我看護你孃的衣冠冢,你小心別掉了,我可是存了好久的!”

“嗯。”畫扇懂事地接過那銀子。

小小的一塊,大概只有兩、三兩的樣子,不禁目光黯然。

別的公主錦衣玉食,高牀軟枕,而她卻……

罷了,不要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看着言姑姑忙忙碌碌的身影,忽然覺得開心了些。

有言姑姑照顧她,無微不至,她應該慶幸纔對。

城外山上一處藥廬。

溫大夫端了一碗湯藥進來:“快把這藥喝了,你娘等你可等得心急呢!”

畫扇乖巧地接過,甜甜一笑:“謝謝溫叔叔。”卻因了臉上那大片的綠斑,顯得面目可憎。

溫順良心中一陣難過。

原本是個傾城的美人,卻要如此受苦……

喝下那苦澀難忍的藥,畫扇皺了一張臉。

心中埋怨自己,喝了這麼多年,怎麼還不能忍受這苦味!

“好了,你快些去吧。”溫順良笑着遞給她一顆酸梅,“你們母女說貼心的話,我就不去了。別待得太晚,太陽下山了,這山裡會有些野獸出沒,危險。”

“知道了!”畫扇調皮地吐吐舌頭,“這話您都說了多少年了,我都聽膩了。”

所謂衣冠冢,只不過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小土包,裡頭埋了一些她母親雪妃身前的衣物,是言姑姑特地請溫大夫建來給她每年來拜祭用的。

據說父皇很愛母妃,將母妃風光大葬在皇陵中。

她是“剋死”母親的罪魁禍首,天降災星,自然是沒有權利去皇陵祭拜的。

依次擺下祭品,她坐了在地上,望着母親的衣冠冢,久久無言。該說的,該哭的,前九年都已經說完了,哭完了。

如今她能做的,只是這樣坐着陪伴母親罷了。

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

她知道,現在那塊綠斑一定已經消退了。

十年前,爲了保護她,言姑姑偷偷出宮,找到了這位溫順良大夫,替她配了一味藥,吃下去臉上便會長出醜陋的綠斑,待到每年來拜祭母親的時候,再喝下解藥,回覆原本的容貌。

“絕色傾城的美貌對一個女子來說不是好事,尤其是對一個完全不受保護,還被認定爲天降災星的女子來說。”言姑姑警告她,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泄露這個秘密。

夕陽西下。

畫扇收了祭品,深深地再看了一眼母親的衣冠冢。

“娘……明年女兒會再來看你的。”

心中是深深的眷戀與不捨。

雖然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可言姑姑說過,娘和她長得一模一樣,她心中便有了母親的樣子。

塚邊是一條小溪,潺潺流着,溪水跳躍着,濺起白色的水花。

忍不住上前到溪邊,蹲下去仔細看自己的容顏。

這張臉,每年她只能見到一次。

這是她的臉,也是母親的臉。

“娘,你好漂亮。”溪水倒映出她的樣子,美得她自己也心驚。

“孩子,你也好漂亮。”溪水中的她,彷彿幻化成了母親,溫柔地對她笑着。

不禁又溼了雙眼。

夜已深。

畫扇腳步匆匆,卻又要防着那些在宮牆外巡邏的侍衛。

都是宮裡那些勢利眼的奴才,看着她們好欺負,連每月該得的米都給剋扣了一大半,言姑姑只能拿出自己以前的積蓄,讓她出宮去買些米來。

她欠言姑姑的,實在太多了,若將來有機會能報答,一定要把她當作母親般的供養。

忽地想起那眉眼如畫的男子。

一個月前她拜祭完母親的衣冠冢,在小溪邊遇上的那個眉目如畫的男子,和他那一句娶她的承諾,是否只是他的笑談而已,回了家中,便將她忘到了九霄雲外?

但,她又沒有強迫他要娶她,是他自己提出的,又怎麼會是騙她的呢?

可……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他能聽出這話的含義嗎?

雲畫扇,她的名字是雲畫扇。

小心地摸索着,終於到了那個小洞前。她四處觀察了下,發現沒有什麼動靜,便彎腰鑽了進去。

卻還沒等她起身,便被人用力按住。

“我抓到了!”一個亢奮的聲音在她腦袋上方叫着,瞬時間整個荒園裡是燈光大亮,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心裡一沉。

這下完了,那個麗妃娘娘天天盼着她死,今日被她抓住這個把柄,一定會跑到皇帝面前去告狀的。

落秋宮。

麗妃一身華服,坐在上首好不刺眼。

那大紅色的宮袍,金色的滾邊,繡着繁複的花色;頭上滿是叮噹作響的珠釵首飾,一雙鳳眼一橫:“宛言,你好大的膽子!”

宛言自知今日責罰難逃,咬了牙,啜泣着:“娘娘恕罪,是奴婢的錯,讓公主偷偷溜出宮去爲奴婢買一些日常的用品,公主年幼無知,還望娘娘只懲罰奴婢一個……”

聞言,麗妃卻是冷然一笑,怒道:“本宮要教訓誰,還輪不到你來指點!你們兩個賤人,竟然敢違抗皇上的旨意,擅離冷宮,今日若不處置,必定讓皇上蒙羞!”

話畢對左右道:“來人,把這兩個人捆了!”

又站起,款款走到畫扇面前,展一個巧然的笑:“七公主,你不是年年都要去陪你那個短命的娘嗎?今日本宮就送你去和你娘相聚!”

畫扇渾身一顫。

她知道自己每年都出宮去祭拜母親?也就是說她有可能知道了母親的衣冠冢!

惶恐地擡起頭,正對上麗妃那得意洋洋的臉。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麗妃嫣然一笑:“你以爲,本宮會放任你們在後宮胡鬧?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本宮的掌控之中,這麼些年來沒有處置,不過是本宮可憐你罷了。”

“你若敢動我孃的衣冠冢,我便跟你拼命!”強忍住心中的恐慌,畫扇憤然地便要衝上去,卻被一邊的侍從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拼命?恐怕你很快就沒有命來和我拼了。”麗妃獰笑,優雅地理了理衣襟,便踏着蓮花小碎步悠然而去。

雲畫扇,當年我沒能把你和你娘一併除掉,今日卻不會再放過你。

陰溼的地牢內。

畫扇與宛言相互抱了,蜷縮在一處稻草上。

那稻草亦是溼的,散發出陣陣令人作嘔的溼悶的熱氣;稻草底下,是不斷來回的蟑螂臭蟲,亦有時不時刺溜而過的老鼠。

“姑姑……”畫扇緊緊的抱住言姑姑,一雙眼睜得大大的,盯着地上那些活物,鼻翼泛酸,幾乎要哭出來。

宛言忙抱了她的頭在懷中,小聲地安慰着:“公主莫怕……若沒有皇上的准許,麗妃娘娘是不敢輕易傷你的……”

皇上當初答應了雪妃娘娘要照顧公主,他若心中還有娘娘,該不會食言的。

畫扇懂事地點頭。

心中卻是悽然。

爲什麼,她亦是父皇的女兒,亦是大興國的公主,卻要受到如此的待遇?

難道……

她真的是天降災星,才剋死了娘嗎?

她擡頭,那高高的灰色泥牆上方,有一個小小的窗子,裝了柵欄,將窗外的景緻割得支離破碎。

那是一彎月牙,如夢裡母親笑意盈盈的眼,那樣溫柔。

“孩子,娘並不怪你,你不是災星,是孃的寶貝兒……”彷彿有孃親的溫柔細語在耳邊,她漸漸地入睡,眼角是遺留的淚珠,卻亦有脣邊安然的笑意。

四更時分,畫扇凍得醒來,便聽見窗外一陣颯颯作響,擡頭看去,只見那窗子上泛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原來是初春的霜。

她小心地動了動身子,卻發現全身僵硬,被宛言緊緊地抱了不能動彈。

緩緩地撇過頭去,便瞧見言姑姑那熟睡的臉,帶着濃重的悲傷與淒涼,眼角細細的皺紋,是她多少年來爲畫扇操的心。

不由地鼻子一酸。

當娘,若是姑姑像娘其他的侍女一樣與她和娘劃清界限,如今她怕是在那後宮之中的某一處溫暖的小屋——即便不是精緻的小閣,亦是溫暖乾淨的——香甜入睡。以她的資歷,或許早當上了什麼管事姑姑,可以差遣一大幫小侍女了。

如今,卻要連累她和自己一起在這陰冷潮溼的監牢之中受苦。

她欠言姑姑的,將來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報答。

機會……

腦子裡忽地想起那男子。

那個只見過一次面,連名字都還不曉得,卻說要娶她,帶她離開這皇宮的男子。此刻,她更是渴望地想見到他。

不管如何,他說過要帶她離開的。

無論他是什麼身份,無論他是否是真心地待自己——只要能離開這個皇宮,無論是什麼地方她都願意去。

她不想死。

她想要好好地活着,讓那些嘲笑她,欺負她的人哭着看她是如何的笑靨如花——有時候在夢中,她常會夢到自己以一張絕美的容顏出現在她們的面前的時候,她們是如何的嫉妒與惱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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