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清晨的慢跑必然經過這條路，經過這個路口，然後到對面的早餐店喝一杯豆漿吃一份雞蛋煎餅。
煎餅大份，夾着油條或是寶島小香腸，有時候他會多喝一碗白粥，喝白粥的時候一定吃切成小片的醃黃瓜。
這個習慣他已經保持了很久風雨不改。
這家早餐店的名字叫李記，是一對中年夫婦開的，男人很木訥，老闆娘卻非常漂亮。
四十多歲的老闆娘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至少小十歲，笑起來的時候雖然眼角已經有了不少的魚尾紋，但依舊嫵媚仍然動人。
有經驗的男人都喜歡這樣的女人，尤其是她抿嘴微笑的時候，和號稱寶島第一名人的蕭薔很有幾分神似。
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在這樣的一條老街上守着一個木訥的男人開一家早餐店？
早餐店的生意並不是太好，手藝卻很地道。
秦晉知道的很清楚，因爲一個月來他已經在這家早餐店吃過了十九次早餐。
他每次吃早餐都會遇到廖任青，前兩次廖任青的保鏢多看了他幾眼，但是從第三次開始保鏢看他的眼光已經和看其他客人沒什麼兩樣。
一個落魄的生意不景氣的中年人，在清晨一身酒氣的到早餐店裡來喝杯豆漿吃點早點恢復精神，然後回到老婆身邊吹噓昨天晚上談成了怎麼怎麼樣的生意，給家人畫着空空的大餅，這樣的人在寶島並不少見。
尤其是秦晉每次看到老闆娘扭着腰肢走過去的時候那種眼神，讓人更相信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色狼。
所以某天吃完早餐秦晉離開的時候，還被人攔住簡單的’教育‘了一番。
還是廖任青沉着臉讓保鏢住手，當秦晉表示再也不敢來吃早餐的時候廖任青還很和氣的寬慰他：“沒關係，以後注意點就好，他們夫妻做生意不容易，要你們這些客人多照顧。”
秦晉一邊感激涕零的點頭哈腰，一邊注意到廖任青這麼說話的時候老闆娘的眼神很怪異。
有些憤怒有些悵惘，似乎還有些悲傷。
老闆則是永遠呆呆的表情，似乎除了做食物就沒有什麼是他關心的。
秦晉知道這家店的夫妻兩和廖任青之間一定有故事，但是他毫不關心。
他只關心廖任青的命！
因爲這條命，他要了。
秦晉頭抵在方向盤上，眼角的餘光卻通過倒車鏡注意着路口的情況。
再過五分鐘，廖任青就應該出現在路口。
三分鐘後秦晉推開車門，一隻手捂着額頭彷彿很頭疼的向對面的李記早餐店走去。
他走得並不快而且踉踉蹌蹌，兩分鐘走完的路他用了三倍的時間。
秦晉下車兩分鐘後路口就出現了廖任青神采奕奕的身影，後面跟着一羣人。
沒有人敢和他並排跑，也沒有人敢跑在他前面。
秦晉站在早餐店門口和老闆娘打招呼的時候，廖任青離他只有不到十米。
廖任青舉起手向老闆娘微笑，老闆娘是一貫的視而
不見的表情。
但是下一秒她就發出了一聲驚呼，因爲那個經常來光顧的色迷迷的中年顧客，在向店裡走的時候突然轉身，而且他手裡拿着一把槍！
秦晉轉身的同時開槍，他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爲爲了這個時刻他已經整整計劃了一個月！
他現在開槍並不是因爲時機夠好，而是因爲他今天的狀態已經到達了巔峰。
殺人的巔峰。
經過改裝的左輪手槍六顆子彈在一瞬間連續射出槍膛，廖任青的反應極快，他甚至在老闆娘發出驚呼前的一剎那就開始躲避的動作，但是沒有任何用處，六顆彈頭被銼出十字形狀的子彈全部都射中了他的胸口，無一遺漏！
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因爲秦晉在這一個月中深入研究了廖任青所學的功夫，他常年習武並且練的是劉雲樵流派的八極拳。
一個常年習武的人在危險時刻一定會下意識的用他最熟悉的躲避動作，秦晉整整研究了一個月，終於確定了一個常年練八極拳的人躲避動作會是什麼樣的。
就因爲這樣，他射出的六顆子彈全部是射向廖任青可能躲避的位置，也正因爲這樣，廖任青實際上等於自己撞上了秦晉的子彈。
就算是廖任青常年習武他的體魄比一般人強健得多，但是至少有兩顆子彈命中心臟，他已經不可能活下去。
彈頭被銼成十字形狀的子彈有比普通子彈更強的穿透力，但是射程和準確度會減弱很多，這就是秦晉爲什麼等到廖任青距離自己不到十米的時候才轉身開槍的原因！
在這種距離下一旦命中，就算是廖任青穿着防彈衣，巨大的衝擊力也會讓他的心臟受到致命傷害，一樣會死！
這就是秦晉。
他當年在貓眼手下最受器重的原因，不是因爲別的，是因爲他是真正的殺手。
足夠的耐心，足夠的精確，足夠的敏銳，足夠的聰明以及足夠的冷酷。
將近七年，秦晉已經七年沒有出過手。
如果換成七年前，他根本不需要七年的時間來殺一個人。
就算是寶島第一大幫的分堂堂主也一樣，在他的職業生涯裡，他暗殺過防備最嚴密的一個人，是日本青年會的一個首腦！
和那樣的人比起來，廖任青算得了什麼？
秦晉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來準備，不但是要研究廖任青這個人，也是要讓自己恢復到當年的狀態。
他還遠沒恢復到當年的巔峰狀態，因爲在子彈出膛後他瞥到老闆娘臉上的表情，這一瞬間他居然有些愧疚。
那種痛苦到極致驚恐到極致的表情，讓他的心在剎那間軟了一下。
但是秦晉畢竟是秦晉，他沒有任何停留彷彿一陣風般從廖任青正在倒下的軀體旁一閃而過。
他奔跑的速度彷彿一隻矯健的獵豹，現在的他看上去哪裡有絲毫宿醉的模樣。
跑到車門便一拉鑽進駕駛位，一踩油門黑色的豐田佳美就竄了出去！
廖任青的手下和保鏢們追向他的時候根本就只能
看到車子離開時噴出的尾氣！
李記早餐店的門口亂成一團，誰也沒有注意到表情木訥的老闆眼中的快意和欣慰！
周鬆別墅書房中，當週鬆聽到手下說了廖任青被殺的經過後沉默了半響才道：“把所有人都叫回來。”
瘦長男人吃了一驚：“老大，不是要把這傢伙滅口麼？”
周鬆瞪了他一眼：“你也聽到了廖任青被殺的經過了，這樣的人如果一旦讓他逃生，你有把握躲過他的狙擊麼？”
瘦長男人仔細想了想，額頭上頓時沁出了細密的汗珠：“老大，我明白了！”
周鬆手指輕輕敲着桌子：“這樣的人只能當朋友，就算當不成朋友也最好不要當他的敵人，一個月，爲了殺一個人準備了整整一個月，所有的細節都推敲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怕，太可怕了。”
秦晉沒有回到周鬆給他安排的別墅，他直接把豐田佳美開到西門町然後棄車。
穿過一條小巷之後，秦晉的穿着和模樣已經從宿醉中年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西門町隨處可見的街頭混混的模樣。
他甚至走進一家電動遊戲城玩了兩個小時電動遊戲，然後又走進一家洗浴城。
晚上八點他纔打開了手機，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在一輛信義區的公車上。
剛剛打開手機就進了電話，秦晉微微一笑接通手機，話筒裡傳來周鬆的聲音：“秦老弟，幹得漂亮！”
秦晉笑了笑並沒有說話，周鬆道：“秦老弟，事情既然辦完了爲什麼不和我聯繫呢？”
秦晉沉聲道：“我想你現在一定很忙，所以給你留了一點時間。”
周鬆在電話裡乾笑了兩聲：“哈哈，聰明人，聰明人！如果不嫌棄的話，你說地方我來見你如何？”
周鬆這句話一出口秦晉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原本已經做好了周鬆食言甚至要殺自己滅口的準備，但是既然周鬆說出了讓自己安排見面地點的話，便是向自己傳達一個訊息，那就是他沒有食言的意思。
秦晉立刻道：“那就還是楓林閣，我九點鐘到。”
當秦晉再次來到楓林閣的時候依舊是那個黑西裝青年來迎接，不同的是這次秦晉直接進入了包廂，門口的漢子連搜身這道程序都免了！
秦晉眼睛微微眯起，周鬆這個人的魄力果然不凡！
包廂中沒有女人，只有一桌酒菜和周松本人。
秦晉在周鬆對面坐下後，周鬆仔細的看了看他，忽然道：“秦老弟，你知不知道我原本是打算殺你滅口的？”
秦晉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是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和你交朋友！”周鬆道：“我覺得和你交朋友一定比做你的敵人愉快得多！”
秦晉道：“周先生是有大魄力的人，我也不願意有你這 樣的敵人！”
周鬆大笑道：“好！”他從桌邊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這是關於你朋友那件事的經過，裡面不光有基隆分堂的分析，還有我手下分堂這一個月的調查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