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恢復意識，發現自己盤腿坐在一面鏡子前。
等身高的金鏡中，映着一位金袍男子。他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
金袍？
任鴻餘光瞥見自己的衣服，是一件大紅袍。衣襟敞開，露出勻稱的胸腹。
“這鏡子裡的人，有點不對勁……”
當任鴻準備說話時，發現“自己”直接開口：“這件事到此結束。既然他們家人掩埋下去，我也不好過問。”
“反正報酬已經支付，如意閣不虧。”
金袍人點點頭，不曾言語。
如意閣？當年定海大聖所在的那個地方？
任鴻心中一動，忖度：我被鏡子籠罩，進入鏡子世界。這裡面是一個幻境？莫非是展露當年的一些事？
他見“自己”再度開口：“‘另一個我’研究的那本劍典如何了？”
“已經破譯一部分，但誅仙劍訣是仙道最頂級的劍道。還需要一些時間。”
隨着一問一答，任鴻逐漸明白自己的處境。
“我被鏡子拉進來，目前附着在鏡子裡幻化的某人身上。而這個人——雙重人格，極有可能是顓臾了。”
可爲什麼，鏡子裡出現的臉，是自己的樣貌？
任鴻思忖間，發覺“自己”伸手撫摸鏡子：“那要快些。傻小子即將邁入神相境，我們要多些準備。”
“哼——”鏡子裡，金袍男子不以爲意：“失敗不正好嗎？回頭煉成傀儡，何必非要幫他？”
若以他的想法，焦頊死就死吧，跟他有什麼關係？
“真人級別的劍修傀儡，我缺嗎？”任鴻聽到“自己”的笑聲：“能親手培養一尊道君，難道不更有成就感嗎？要知道，這可是一世證道的道君。除我之外，又有誰能培養一個一世證道的道君出來？”
“……”鏡子裡的金袍人一臉不爽：“‘我’對他是不是太好了？他只是一個外人，一枚棋子，不需要付出這麼多。”
任鴻瞧着自己依附的顓臾和鏡中人互動，心中有些微妙。
顓臾有雙重人格，出自天皇閣，而且這種通過鏡子互動的方式，讓他有種不祥預感。
而更讓任鴻感到恐懼的，是目前“自己”盤膝而坐的姿態。
這個姿態太熟悉了，甚至手掌搭在膝蓋上的姿勢，也無形間表明了許多。
“好啦好啦……只不過把陪葬品中的一百個劍仙傀儡拿出來煉製騰影劍。‘另一個我’不需要嫉恨這麼久。”
“這樣吧。如果傻小子證道失敗，回頭將他煉成劍道傀儡。如果他證道成功，那就推他一把修成天仙。到時候，‘另一個我’跟他鬥劍。如果贏了，就把他靈智抹掉，煉成一把天仙劍。”
哎？哎？
任鴻一臉懵逼，從前幾次觀看的影像，顓臾和焦頊不是至交好友嗎？這怎麼琢磨着要把焦頊煉成傀儡？說好的友誼呢？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公子……”房門打開，兩位容貌熟悉的女子映入眼簾。
任鴻：她們也在？難不成，這幻境裡面的人都轉化爲我熟悉的樣貌？
素服女子輕聲道：“公子，有客人來了。”
旁邊另一位鵝黃宮裝的女子，已經幫他取來衣物。
“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來人是誰。”任鴻感受到“自己”站起來，在二女幫助下更衣，然後下樓會客。
任鴻雖然不能言語，不能活動，但他可以通過雙眼觀看幻境中的景象。
這是一座華麗精美的樓閣。有三層，每層房間十餘。在朱欄紅柱間刻着龍鳳圖案，頗符合任鴻審美。
不僅如此，這三層樓閣的陳列裝飾，都讓任鴻有種回家的感覺。
但這一微小作證，更讓任鴻不是滋味。這豈非更加印證那個他不願正視的猜測？
在一樓，昌恆正給一位紅衣女子奉茶。
女子坐在藤椅上，觀賞旁邊擺放的一株千年珊瑚樹。
金珊瑚上點綴明珠千枚，燦爛珠花熠熠生輝。
“如果公主喜歡，回頭我把這株珊瑚樹送你。”
任鴻聽到“自己”的聲音，大搖大擺走到主座坐下。
那站着的女子眼中閃過異彩：“妾身不奪人所好。此物是東海龍女所贈，我又何必壞了人家的心意。”
“自己”挑眉，把玩一串玉珠：“公主遠在妖洲，消息竟也這般靈通？”
紗巾後面響起悅耳笑聲，女子道：“雖然妖洲地處偏遠，可閣主獵豔天下的風流名聲，妾身還是聽說過的。”
“作爲天下第一美男子，不知多少仙子魔女，夜夜思盼着閣主到訪。”
“那麼，公主從妖洲走出，以化身與我相見，也是爲了見一見我的這張帥臉？”任鴻感到“自己”伸手扯了扯臉蛋，笑嘻嘻跟對面的女子搭話。
“不，妾身想請閣主辦一件事。”
女子明眸中，映着對面青年的笑容。看到那笑容，她似乎有些明白，爲什麼那羣女仙會傾心於一個風流浪子。
的確，他的笑容有種魔力，讓人忍不住表達好感。而這份來自於天道的奇妙力量，遠比天女妙相、天魔魅染更加厲害。
提及正事，顓臾神情嚴肅幾分：“如意閣的規矩，公主應該明白。先談報酬吧，公主想要支付我什麼？”
女子掏出一塊木片，擱置在桌子上：“這東西，閣主應該認識？”
那是一塊平淡無奇的紫青色木片。任鴻看到“自己”拿起木片，語氣有些奇怪。
“這東西，公主從何而來？”
建木碎片！
任鴻也認出此物。
“此物來自蓬萊。”
顓臾沉思：“建木乃天外異種神樹，號稱天下靈根之首。的確很有價值，但你要清楚，我如意閣辦事，講究萬事如意。如果提不起我的興致，我可不會去做。”
“妾身相信，這件事會引起閣主的興趣。”女子解下面紗，露出一張傾城絕世的臉：“妾身想請閣主從妖洲把我偷出來。”
凰公主！
看到這張臉，任鴻驚叫出聲。
當然，他的意識依附於幻境，根本無法發出聲音，甚至無法干涉整個幻境的運轉。
任鴻：不對，按照這個時代來說。這個人應該是南離老母？出自妖洲的鳳凰神鳥，未來的妖族羽後。
同時，她也是後世玄門五大元君之一，而在這個時代，卻主動讓顓臾將自己從妖洲偷走。
“將你的本體從妖洲偷走？”青年手中二十四枚玉珠不斷轉動，垂眉問：“因爲你的婚事？”
“果然瞞不過閣主。”南離宮主坦然道：“我不想嫁入雲鵬族，我不願意把自己的一生，拘禁在小小一片天地。”
“鳳唳九霄之上，的確不該被區區一座妖洲拘束。也罷，這件事我應下了。”
顓臾隨手把木片扔給身邊的侍女：“木黎，你回頭把這玩意送去庫房。這東西挺適合你占卜用的。”
她就是木黎？任鴻心道：按照四大巫女的格局對照，她應該是負責占卜靈算的巫女吧？
木黎收起建木碎片，轉身離去。南離宮主見顓臾應下，也不擔心對方返回，起身告辭。
而此時，顓臾又道：“素聞公主琴藝冠絕天下，可否和我合奏一曲？”
南離公主身子一僵，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終抿着脣道：“可以。”
然後，她隨顓臾走上三樓。
如意閣內，另一個附身於昌恆的意識看到這一幕。心下一嘆：這幻境着實逼真，當年的確發生了這一幕。但焦頊不是當時不在嗎？他怎麼知道？難不成，這幻境是老大構建的？
不過在幻境中，我們只能依附於當事人，卻無法進行干涉。這幻境要怎麼解開？
不僅是他，其他被捲進來的仙家、龍神，也一臉迷惑看着幻境演化。
他們依附的人，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人。
那五位道君分身在這個時代已經得道，紛紛依附在本體，重新經歷當年的事。
而曲師道等後進者，則依附在自己的前世、前前世上。
“這是我五世之前的經歷！”曲師道附身在一個書生身上，看着書生讀書寫字。
元神真人後，會甦醒九陰絕日之後的轉世記憶。曲師道知曉這段經歷，在後來他會入朝爲官，光大門楣。
而還有一些人，不具備前生。如雷雄等，則隨機依附在他人身上，看看幻境演化。
但包括任鴻在內，他們只能看，卻無法干涉幻境的演化。
等等……等等……
任鴻附身於顓臾，看到顓臾和南離老母一起彈琴奏樂，然後兩個人越靠越近……
任鴻想要開口阻止，但無法干預幻境的他，只能看着幻境繼續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