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聞有一物，名喚須彌芥子，此物外觀極小，只如尋常菜籽。然其有神異，可納山川日月，可藏萬物生靈。
吳債第一次從書中讀到須彌芥子時，曾爲其的神妙驚歎許久，並因此而幻想過許多次自己得到類似寶物的情景。來到清璃界後，他的這份幻想，也算是直接實現了一半。
有一處被他掌控的龐大空間，有和丁心臺共用的系統包裹，還有...他從九天聯盟的修士們那裡，見過許多不同等級的空間法寶。
按理來說，他的幻想應該算是實現了。
只可惜，這些東西都有一個共性。它們，全都不是由吳債所親手鑄造！
在成爲陰司之主以後，吳債見識到的東西越來越多，心氣和底蘊，都和以往不可同日而語。以前他會只爲得到而興高采烈，但現在，他變得和丁心臺相似，更欣賞在創造事物之中所能感受到的樂趣！
一切都可以隨自己的想法而改變，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想象過許多次當自己實力足夠，能夠自行開闢空間時的情景，想到過許多可能出現的困難和危險...
可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當他真的親手創造出一個空間時，他已經不會再爲任何事物所影響。
沒有喜悅，沒有驚奇。
相比起丁心臺來說，吳債的意念波動，平淡得更像是一潭死水。
“真是無趣。”
丁心臺忍不住點評一句，按吳債曾告訴過她的說法，這應該算是吐槽。她踏入過無情之境數分鐘時間，這段時間裡，她也曾體驗過這種對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的糟糕感受。不過，她畢竟體驗的時間不長，恢復過來以後除了有些感嘆倒是沒有更多不適。而吳債不同，他是實實在在的踏入了無情境並且無法逆轉。一想到他以後可能會永遠保持這個狀態，丁心臺竟是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這樣存在着，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只爲了純粹的強大，而拋棄了一切美好的事物。這似乎，好像與她們修煉最初的目的並不相符。
追逐實力，不應該是爲了得到超脫、得到永恆不滅的生命，然後在這漫長生命中一點點去自由地品味世間的美好？
丁心臺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以吳債作爲樣板，參考自身之前的體驗，她越發覺得自己之前對於無情境和大羅金仙階的認知，存在有一定的誤區。無情境絕不是心境的終點，大羅金仙階，也絕不是修士的終點。
否則，就證明大羅金仙階其實是一個他們不該去涉足的境界！
對事物認知出現變化是應該的，但不應該像吳債這樣對什麼東西都沒有反應，變成一個只知道趨吉避凶、執行任務的機器。
“等有機會，還是得找那個黑影好好談談！”丁心臺在意識之中無聲唸叨，隨後呼喚吳債，雙方意識再次調換了位置。
重新掌控自己的丁心臺，揮手於身前佈下重重屏障，並在原地留下一道空間印記，然後便直接閃身飄進了面前的小點。
看到的事物被無限拉長，無邊界的天空被拉伸爲一根細長的彎曲枝條，陰煞之地中的山谷、人羣、陰煞，也被拉伸成長短不一的絲線。這種狀況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間，丁心臺還沒來得及仔細去看，眼前重新亮起，又來到了一片開闊之地。
空中明明沒有日月星辰，但這片空間兀自照亮，往下看不着泥土岩石，卻能讓丁心臺感受到沉重的氣息。在空間開闢的那一刻，她所刻畫出的陣圖就已經自動分開了上下，劃出了天地。若極目往四周望去，在視線的盡頭，還能看到破碎的黑色“鏡片”，這些“鏡片”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消融，然後轉化爲明亮的空間。
每吞噬一小塊虛空，便能夠生成一大片空間，這種空間與正常的小世界不同，它們不能單獨存在，而是必須依附於一個個小世界，並從小世界裡獲取世界運轉的法則。
如果依附的小世界具有靈氣，那麼這一方開闢出的空間，也就會具有容納靈氣的特性。
至於要構建出一個獨立於小世界之外的靈氣循環系統，則需要較長時間的溫養。
“還算不錯。”
雖然九天聯盟中傳出的法訣多有刪改，且許多都被人爲的埋下了隱患，但是這卷由大羅金仙階強者親傳下來的空間陣圖，倒是沒有任何問題。丁心臺現在所感受到的空間狀況，也與她從九天聯盟中得到的情報基本相同。
如無意外，她只需要等待這片空間成長到她當前實力所能開闢的極限之後，再一點點的佈置陣法穩固空間，創造山石土木，引入各類想要引入的動物、植物。空氣和靈氣，則會從打開的入口處自行流入。
看上去，這片空間已經沒有了任何問題，她甚至已經開始在心中規劃起這片空間未來該如何佈置。
然而...
“小心！”
吳債的低喝透過神念直接在丁心臺腦中炸開，她的眉頭一皺，按着感應到的想法微微側身。
這個動作，似乎是要躲避些什麼，但是她保持住這個姿態許久，也未看見有任何攻擊降臨。
“怎麼回事？”丁心臺問，“你想要我小心什麼？”
“有東西在看着我們。”吳債的聲音頓了一下，斟酌着該如何描述，“很奇怪，我確實看清楚了那個東西的樣子，可我現在居然無法以任何方式轉述給你。就好像有什麼力量，在阻止我傳播那個東西的形象...我只能說，我看到了一隻巨大的瞳孔。”
“在哪裡？”
“就在你側身之前的正前方，它本來沒有看到我們，直到我們開闢出的空間不再擴張，它就像接收到什麼訊號一般，立刻將視線轉向了此處。”
丁心臺這才注意到，這片空間的確已經成長到了極限，但是剛纔，她明明沒有感知到任何東西。
如果告訴她的人不是吳債，她估計會直接將此當成玩笑，置之不理。
吳債似乎也想到了這點，他繼續對丁心臺說道：
“你現在逆轉意識，在感受到墜落之時，睜開雙眼！”
丁心臺立刻照做，熟悉的力量將她拉入“水底”，那種如無情境一般的感受，涌上心頭。
在這恍惚之中，她猛地睜開雙眼，望向了吳債爲她指明的地方。
那裡，果然正有一隻巨大的紫色瞳孔，凝視着這片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