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年原本以爲夜晏會帶自己去酒吧之類的地方，結果，夜晏只是到小賣部去買了一打啤酒，直接將車停在了江邊上。
要入秋了，現在的晚風裡已經散去了酷暑的熱氣，帶着絲絲涼意。
舒年坐在江邊上，迷茫的看着江上的燈火，心裡的鬱結沉得讓她喘不過氣。夜晏給她開了一瓶酒，遞給她，問：“你酒量怎麼樣？”
“……以前沒怎麼喝過，可能一瓶就醉了。”她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順着喉管一路往下滑，讓她覺得渾身都涼透了。
“喝啤酒要是都像你這樣喝，一瓶就能喝到大天亮。”夜晏說着，仰頭，豪邁的‘咕噥’一大口就灌了一整瓶下去。舒年笑，“看出來了。你是常喝酒，胃就是讓你這麼給喝壞的吧？”
“還真是。”夜晏眯起眼，看她一眼，轉過頭看着對面的江景，“以前呢，我們一大幫子人，就喜歡大半夜來這裡飆車。飈完車就坐這兒喝酒。喝完再被他們那羣女孩給拎回去。第二天準被家裡長輩狠訓一頓。”
“就是唐先生和傅醫生他們？”
“嗯。還有一大羣人。要是仔細介紹，怕還得有個半天時間。”夜晏看她一眼，“下次，帶你去見他們。”
舒年笑了一下，“你們那羣人，女孩子都長那麼漂亮，你就沒交過女朋友？”
她問起這個，夜晏反倒是正了正色。好一會兒，“舒年，五年前，我說要帶你過來，是真心的。”
舒年微微一笑。這句話，夜晏以前就說過，可是，她從未當真。現在再聽他提起，她已經知道他並沒有騙自己。
“五年前，爲什麼想讓我跟你走？”舒年看着他，晚風吹過頰邊的亂髮，她擡手理到耳後去。到了現在，臉頰上的紅腫才慢慢退去。“我們倆以前不是不熟嗎？”
而且，還互看不順眼。
不熟嗎？
夜晏眼裡拂過許多濃郁複雜的情愫，舒年很想要看懂，可是，卻是怎麼都看不穿。最後，夜晏也是什麼都沒說，只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舒年便也沒有再多問。
兩個人吹着晚風，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聽夜晏說起他曾經熱鬧繁華又叛逆青春的過往，舒年心有羨慕。和他相比，自己的人生要蒼白很多。
可是……
往後……
會好的吧！
她的生活，會漸漸多幾分絢麗的色彩。沒有了向沐陽，有了夜晏，一切都會變得截然不同……
舒年默默的憧憬着。不知不覺，已經喝了好些酒，人已經暈頭轉向，歪着身子躺在夜晏腿上。
夜晏抱着她，滿懷的柔軟和馨香，讓他心生柔軟。藉着月色和街燈垂首看她，只見她臉蛋紅撲撲的，喝醉的樣子憨態可掬。她也沒有睡着，就睜着眼看着他，眸光有些迷離渙散。
“夜晏，我還想喝……”她聲音裡，嬌甜軟糯，像是沾了蜜糖一樣。這樣撒嬌，讓人幾乎沒有拒絕的能力。
但是……
“不準喝了。”夜晏抱起她，“回去。明天你還得去醫院。”
舒年酒品倒是很好的，也沒有再哭鬧，只是任他抱起放進車裡。
夜晏喝了酒，沒開車，找了代駕駕着車。全程，舒年就靠在他胸口上。胸口，涼得厲害，等夜晏發現的時候，那兒已經溼了一片。再看舒年，她正閉着眼，卻也是淚流滿面。
夜晏嘆口氣，把她抱得更緊。
————
一會兒的功夫，車直接開到了水榭雲庭的車庫。
代駕走了後，夜晏將舒年從車裡扶起來。舒年踩着高跟鞋，踩不穩，夜晏怕她崴着腳，蹲下身，給她把鞋子脫掉，扔在車裡。而後，準備去後備箱裡將上次給她買的那雙平底鞋拿過來給她換上。
可是，才起身，手突然被舒年握住。
“你不要走……”
舒年像是怕他走了，擡目看着他，眼眶裡含着閃爍的淚珠，帶着幾分楚楚可憐的懇求，“你不要丟下我……”
夜晏心裡窒悶的疼。
這樣的她，就像個孩子。一個沒有安全感，害怕別人隨時會離她而去，會遺棄她的孩子。
他折回來，疼惜的抹掉她臉上的眼淚，“我哪裡都不去。”
什麼鞋子都不要了！
他轉過身去，用背對着她，“上來，我揹你回家。”
舒年迷迷糊糊的看着那背影，聽到一個‘家’字，心尖兒冒着酸泡泡。她乖乖的趴到他背上去，突然，輕聲感嘆一句：“我已經沒有家了……”
夜晏心口一疼。
微微側目看她，只能看到她溼潤的睫毛。
“夜晏，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好。”
夜晏揹着她，往車庫外走。夜已經深了，小區裡很安靜。夜晏揹着舒年，一步一步，在小區裡走着。
“以前，我就喜歡這樣趴在我爸背上，他會揹着我去好多好多地方。每次趴在他背上，我就覺得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什麼也不怕。”深夜裡，她的聲音些模糊，帶着顫音。
說到這，她安靜了一會兒。再開口，語氣裡一片黯然，“可是，現在再也不可以了……”
“現在有我。”夜晏微偏過臉看她，“只要你喜歡，我可以一直這樣揹着你。”
“一直？”舒年顫着音嘆着這兩個字，像是不確定那樣，“你真的會一直在嗎？”
“一直在。”夜晏語態堅定，頓了一下，又補上一句：“只要你不趕我走，我就會一直在。”
“以前，我媽也說……會一直在……”提起這個，舒年失了聲，哽咽起來，“可是，後來，等我一睜開眼的時候，卻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和我爸，被她拋棄了……她不要我們了……”
夜晏胸口腫脹着疼。明明這一切都是她經歷的，可是，他卻像是感同身受那樣。壓抑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所有的安慰，在此刻，都是蒼白的。
“夜晏……”舒年突然喚他。
“嗯？”
“其實，我好嫉妒她……真的好嫉妒好嫉妒……”
“她？”
“寧朦……”
夜晏僵了下，呼吸也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