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辭職是迫於管理委員會的壓力？”林銳皺眉道。
龍正午緩緩地道，“不是，是我自願的。我用黑島公司的優異表現讓管理委員會的人對我心懷警惕。我想你應該知道管理委員會成員，都是各大軍事公司的高級主管。面對一個強勢崛起的同行，他們會感到非常的憂慮和不安。”
“這我能想象，但是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有意引起他們對你的警覺態度？”林銳皺眉道。
“因爲下一步，在我提出和喬共同辭職，以避免晨星公司和黑島公司矛盾加劇的時候。整個管理委員會都會擁護我這個決定。他們巴不得我下臺，然後就會對喬軟硬兼施，逼迫他接受這個條件。”龍正午緩緩地道，“喬或許可以和我們黑島公司對抗，但是他無法和整個圈子爲敵。和整個圈子爲敵的代價，就是被踢出傭兵這個圈子。他明白遊戲規則。”
“你從一開始就在策劃，你是在用自己和喬同歸於盡。”林銳震驚地道。
“沒有那麼誇張，最多隻能算是共同歸隱。”龍正午一笑道。“而且這是對所有人最有利的結局，晨星公司目前雖然困難重重，但是死而不僵。我們要徹底搞垮他們，自己也將付出不菲的代價。這不符合我們的利益。”
“但是我們願意這樣。”林銳皺眉道。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拋家棄少，出來當傭兵謀生，不是爲了意氣之爭，是爲了利益。作爲公司的領頭人，我要做的就是維和公司所有人的利益。如果我做不到這一點，我就不是一個好老大。從你們的利益出發，就不該讓你們去送死。記住，傭兵可以拼命，但是不能送死。”龍正午道。
“但是，你真的認爲這樣喬會就範麼？”林銳想了想道。
“他沒法不就範，在管理委員會的壓力之下，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就像是一支籃球隊，作爲一個球員即便是渾身本事，也不能得罪整支球隊。如果你得罪了整個球隊和教練，那麼即便喬是最天才的球員，也一樣玩不轉。這就是規則的力量。傭兵的行業也是如此，遊戲規則大於一切。”龍正午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角。
“你爲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林銳看着龍正午道。
“因爲你是我最看好的年輕人。趙建飛也很不錯，但是他曾經中途受到挫折，消沉了好幾年，浪費了他太多的才華。放眼整個黑島，你是唯一可能在我走了之後，挑起重擔的人。”龍正午慢悠悠地道。
“我們不是還有銀狼麼？”林銳皺眉道，“你們都是領我進門的前輩，我對你們來說，只是一個小角色罷了。”
“你謙虛了。你不是什麼小角色，你是大器。只要略經雕琢磨練，你會有超越我們的成就。”龍正午一笑，“所以我會要求你在我走了之後，好好照顧好弟兄們。”
“我……”林銳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今天和你說過的一切，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只對你一個人提起。如果我的計劃成功，我將從根本上解決掉喬的問題。還有將軍，目前他的健康狀況雖然不是太好，但是他的存着意義重大，他和軍方的關係依然是非常重要的資源。”龍正午看着林銳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你的意思是，等你的計劃成功之後，我們必須爭取將軍的支持。”林銳點頭道。
“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地方，你通常都能舉一反三。”龍正午一笑，“我走之後，各種對黑島公司心懷叵測之輩可能都會跳出來針對公司，但是如果將軍站在你們這一邊，局勢將完全不同。”
“我不懂，一個退休已久的將軍何以還有這麼強大的影響力。”林銳皺眉道。
“美*方也有自己的圈子，找到進入這個圈子的方法，是軍事公司發展的必須。所有的私人軍事公司都一樣，如果不掌握和軍方高層的關係，就永遠只能是小打小鬧。
比如現在業界第一的mpri公司，也是由大批來自陸海空和特種部隊的退休將軍、軍官和士官組成。
總裁劉易斯，前美國陸軍將軍，曾參加過多次重大戰爭。董事會成員中，斯泰奈爾曾是美軍聯合特別行動部隊指揮官，瑟曼在美軍入侵巴拿馬時，曾任美國南方作戰司令部的司令官。哈迪斯蒂曾是美國太平洋總部最高指揮官和美國中央情報局顧問。副總裁兼總經理諾沃是美軍入侵巴拿馬時的陸軍參謀長。執行副總裁特雷弗雷曾是老布什的軍事幕僚。執行總裁索伊斯特則是前國防情報局一號人物。”龍正午聳聳肩道。
“我聽說過這個笑話，有人戲稱稱mpri的將軍密度比五角大樓還要高。”林銳苦笑道。
“是的，他們大量僱傭退役軍官，一是爲了廣告效應。光看這金光閃閃的一排將星，就足以肯定公司的實力。第二就是爲了利用這些人的關係網，爭取到各種便利。軍方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無論是組織嚴密性還是高度的獨立性，都註定了這是一個深水區。足以淹死很多自以爲是之輩。而那個代號叫將軍的人，就是我們進入這個深水區的一件救生衣。這就是他的作用。”龍正午緩緩地道，“我告訴你這些，就是想在我離開之後，你們即便沒有我，也能夠走得更遠。”
林銳沉默了一會兒，擡頭道，“這裡有酒麼？”
“有，真正的高粱燒。夠衝夠辣，真正男人喝的酒。”龍正午道。
“我想喝點。”林銳沉聲道，“提前爲你送行。”
酒很快就端了上來，果然是酒勁奇大的燒酒，不但能把人的血液點燃，甚至能把人的眼淚都嗆出來。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喝酒。一杯接着一杯，無論龍正午喝多少，林銳都陪。
龍正午越喝眼睛越亮，談笑之間，那似乎早已消磨殆盡的豪強俠氣似乎依舊。直到很多年之後，林銳依然記得這一天的大醉。依然記得那個靈活的死胖子，豪氣得如同一個古代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