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寒被莊靖鋮抱在懷裡疾馳的時候,還沒有回過神來。
身負絕世武功的靖王殿下在荒無人煙的深山遇到幾個刺客竟然掉頭就跑,這得有多麼的讓人無法接受啊……
風從耳邊刮過,吹涼了肌膚,連帶着也吹冷了蘇瑾寒的心。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沒錯,莊靖鋮確實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對方,也確實可以做到不留痕跡。
但是他身邊還有一個她。
如果他那麼做了,也就意味着在她的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實力。
他要藏拙,是斷不可能在不相信的人面前暴露實力的。
想到他不相信她,心裡難免有些難受。
不過轉念一想,他不相信她也是正常,畢竟兩人的交集就那麼多,若是那樣輕易的相信一個人,那莊靖鋮也不可能隱藏了這麼久,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想通之後,蘇瑾寒不說話,默默的由着他抱着自己在森林裡急速逃竄。
身後漸漸的沒有了追擊聲,而周圍也漸漸的變得越發的幽深靜謐。
莊靖鋮終於停了下來,得意的看着蘇瑾寒笑:“怎麼樣,本王的輕功很好吧,就是帶着你這個累贅,也依舊能瀟灑自在的將那些追兵給甩了。”
“是是是,靖王殿下最厲害了,能瞬息千里,來去自如,可不能再厲害了。”蘇瑾寒看似應和,實則嘲諷的開口。
莊靖鋮像是聽不出她的諷刺似的,嬉皮笑臉的問:“嗯,沒錯,繼續。”
蘇瑾寒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拜託,能不能不要這麼不要臉啊。
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蘇瑾寒道:“那最厲害的靖王殿下,是不是能帶我出山了?這幽靜幽靜的,怪滲人的。”
說着還故意打了個寒顫,以示自己很怕。
其實,四周幽靜,最關鍵的是,密林深處比外頭要暗上許多,而蘇瑾寒因爲上一世被毒瞎雙眼,度過了人生最後也是最黑暗的一段時間後,對黑暗的恐懼是油然而生的,哪怕是夜裡入睡,也是要留一盞小燈的。
如今還有星星點點的光透過樹梢照進來,她還能勉強抑制,若是當真完全黑下來,只怕她會更加的不堪。
莊靖鋮不知道其中緣由,只以爲她在開玩笑,便撇了撇嘴,道:“就你這性子還能害怕,別逗了好麼。”
蘇瑾寒很想反駁,但是周圍只隱隱透光的幽暗環境讓她的手腳都開始冰涼了起來,若是莊靖鋮能看到她的臉色,就能發現,此刻的蘇瑾寒,面色慘白得很。
“你不走,我自己走就是。”蘇瑾寒被幽暗的環境壓抑得有些焦躁,索性鬆開了他的衣服,獨自扶着一旁的樹往回走。
莊靖鋮伸手拉住她:“你動動腦子好不好,後面的追兵也不知道有沒有跟上來,你現在往回走,萬一追兵來了,那不是自尋死路嗎?”
入手一片冰涼讓莊靖鋮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驚訝道:“你怎麼這麼冷?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莊靖鋮猛然將她拉在懷裡,修長的手便往她身上摸。
蘇瑾寒渾身有些無力,低聲道:“我沒事,也沒有受傷,就是不想呆在這兒,感覺有些難受。咱們就算不回去,也先離開這裡,找個更亮的,視野更開闊的地方好不好。”
莊靖鋮狠狠的皺眉,道:“你這是……怕黑?”
“你到底走不走?”蘇瑾寒不耐煩的問。
對黑暗的恐懼一直在心裡繚繞,她真的很怕很怕,完全沒有心情和他糾纏,解釋。
莊靖鋮拉緊她的手,“咱們往前走,你跟緊我。”
蘇瑾寒應了一聲,一顆亂跳而焦躁的心因爲有他的陪伴而漸漸平緩了下來。
他牽着她往前走,分毫不鬆開,若是前世她陷入黑暗的那段時光裡,也有人這樣牽着她的手往前走,該有多好,她也不至於,到死都那樣孤寂又自責。
掌心的冰涼被他的手煨燙,漸漸有了溫度,連帶着那股暴躁和慌亂也淡了幾分,蘇瑾寒整個人不由得冷靜了幾分。
然而一個時辰之後,蘇瑾寒不好了。
“莊靖鋮我說你到底認不認識路啊。”蘇瑾寒猛然停下腳步,怒道。
“不認識啊,這深山老林的,我第一次來,怎麼可能認識路。”莊靖鋮毫不客氣的說。
蘇瑾寒滿臉黑線,“你不認識路,方向感應該有吧,你自己說說,你帶我在這裡轉了多久了?”
一開始蘇瑾寒跟着莊靖鋮走,心裡是真的安心的,沒有任何的多想,但是當她被莊靖鋮帶着來來回回的在同一個地方兜圈子,又在同一棵大樹面前經過第五次時,她忍不住了。
“這地方樹都長得一樣,你怎麼知道我帶着你在兜圈子啊,說不定我們已經走出好遠了,我……”莊靖鋮死鴨子嘴硬,打死不肯承認自己的方向感不好的事實。
蘇瑾寒面無表情的指了指他身後的那棵大樹,“剛剛第五次經過這裡的時候,我在樹上綁了一小塊衣服上扯下來的布條,它現在就在你後面。”
莊靖鋮:“……”
很不想承認自己方向感不好的事實,也很不想被她看輕,偏偏被戳穿得這麼徹底,莊靖鋮沉默的站着不說話。
蘇瑾寒看着他這模樣,心裡有些不忍,嘆了口氣,上前抓着她的手,道:“跟我走吧。”
好在他方纔雖然一陣瞎轉悠,但是至少帶她離開了那片黑暗的密林,如今雖然還在樹林裡,但是這邊的樹木要稀少些,外頭的光透進來也多,亮堂不少,她的恐懼也減輕了不少。
擡頭看了眼樹葉長勢,辨別了一下方向,蘇瑾寒拉着莊靖鋮的手往一邊走去。
“你和手下有沒有什麼聯絡的暗號?”蘇瑾寒問。
剛剛他帶着她在這樹林裡一通亂轉,方向完全迷失了,她也搞不清回去的方向,只能碰碰運氣找個方向一直往前走了。
若是騰策他們處理好了刺客,自然會來找他們,他們若是有聯絡記號,也會更容易找。
“嗯。”莊靖鋮應了一聲。
因爲他的方向感很差,在城裡還能以建築物作爲參考,在野外簡直就是一個路癡,所以他和騰策約好了暗號,只要他迷路了,就會在沿路上留下記號,方便騰策他們找他。
蘇瑾寒大大的鬆了口氣。
“那你給他們留下暗號,咱們往前走走。”蘇瑾寒說。
其實不用蘇瑾寒說,莊靖鋮也已經這麼做了。
當然,偉大的靖王殿下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個路癡的事實。
蘇瑾寒帶着莊靖鋮在樹林裡穿梭,她其實也不知道路,但是好歹她不會一直在原地打圈圈。
專挑光線明亮的地方走,很快,蘇瑾寒帶着莊靖鋮從密林之中鑽出。
這是一塊被羣山包裹的谷地,谷地中草長鶯飛,鮮花成片,美輪美奐。
哪怕還在困境中,蘇瑾寒也不由得由衷嘆息,“好美。”
景色確實不錯,所以莊靖鋮也沒有和她犟,略微點頭以示贊同。
不過他側首看了一眼身旁的蘇瑾寒,心想,人更美才是。
“咱們先在這裡等你的護衛,咱們分開,四處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山洞之類的藏身處,若是騰策他們沒來,今晚咱們也好將就一晚。”蘇瑾寒說。
更關鍵的是……她怕不提前準備,騰策他們又沒有來,臨到黑夜卻沒有火光照耀,她會潰不成軍。
蘇瑾寒心裡憂慮,卻沒有表現出來,挑了一個方向,直接朝前走去。
就好像莊靖鋮不會在她面前暴露他武藝高強,不會明說他方向感不好,是個路癡的事實一樣,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她恐黑的事情。
他們之間不管如何糾纏,還不到能夠交心的地步,一些私密的事情,也還沒有達到能夠分享的程度。
蘇瑾寒走了幾步,猛然回頭看向莊靖鋮,皺眉道:“你換個方向去看看啊,跟着我做什麼?”
“深山野林的,也不知道有沒有野獸,你不會武功,我就勉爲其難的跟着你吧。”莊靖鋮故意一臉嫌棄的說。
其實說到底,他不過是擔心她而已。
怕她遇到危險沒有武藝防身會出事,怕他救援不及,怕她再收到傷害。
蘇瑾寒聽出了他話語間未曾說出口的深意,不由得燦然一笑,轉頭腳步輕快的往前走。
莊靖鋮像是被窺探了心事一般,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聲,這纔跟上她的腳步。
就算不好意思,他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將她丟下,讓她獨自一人面對這深山野林的危險叢生。
兩人將整個谷地搜尋了一圈,這纔在靠着西邊的山體上找到了一個山洞,山洞隱藏在草叢後面,洞口大概正好一人高,便是莊靖鋮個子高些,只要彎下腰也能進去。
然而此刻兩人卻站在洞口裹足不前。
蘇瑾寒繃着臉,道:“你進去,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野獸之類的,把裡面清理一下。我去找些枯枝,一會兒把裡頭升起火來,既亮堂,也不怕晚上會冷。”
實則是蘇瑾寒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對黑暗的恐懼瞬間席上心頭,此刻的她,連腳步都移不動了。
本來正想往裡去的莊靖鋮一聽這話,頓時停下了腳步。
“要去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你一個人在這外面,萬一追兵來了怎麼辦。”莊靖鋮一本正經的說着,伸手拉了她就往裡走。
蘇瑾寒被拉到洞口處纔回過神來,死都不肯再動,死死的抱着洞旁的一棵樹,臉色發白的說:“莊靖鋮你放手,我不要進去,你自己去,你放手。”
蘇瑾寒抓狂的模樣好像裡頭有鬼似的。
莊靖鋮覺得她很奇怪,皺了皺眉,道:“你怎麼了?從剛剛在樹林裡就怪怪的了,你是不是……怕黑啊?”
“笑話,我怎麼可能會怕黑?”蘇瑾寒下意識的反駁。
然而她慘白的臉色卻沒有半點的說服力。
“怕黑就只說嘛,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莊靖鋮眉梢一揚,笑得妖孽。
他本來還在爲自己是個路癡之事被她知道了而暗自懊惱,如今得知她竟怕黑,心裡頓時有種扳回一局,兩人再次站在同一起點的感覺。
他路癡,她怕黑,兩人各自都有缺點,也就沒什麼好計較的。
“閉嘴,誰說我怕黑的,我不怕,不怕。”蘇瑾寒忽然暴躁起來,鬆了抱着樹的手,雙手揪着莊靖鋮的領子,憤怒的低吼。
一雙眼透着血絲,死死的盯着莊靖鋮的目光中,透着難掩的怨恨和仇視。
莊靖鋮有些愣,她真的好奇怪!她怎麼會用這麼可怕的目光看着他?
蘇瑾寒死死的盯着莊靖鋮,倔強而又不肯服輸。
她怎麼能承認自己怕黑呢?怎麼能?
如果承認了,那不就是承認她還在恐懼前世所發生的一切嗎?
不,她纔不怕,纔不恐懼呢!
上天讓她重生,是爲了給她一個機會改變過往的一切,而不是讓她來恐懼的。
若是連對黑暗的恐懼她都克服不了,那麼往後許多要在黑夜中進行的勾當,她要怎麼才能夠去做呢?
“蘇瑾寒,你怎麼了?”莊靖鋮斂了笑容,皺眉問道。
他察覺到了蘇瑾寒此刻的情緒不對勁。
蘇瑾寒猛然鬆了拽着莊靖鋮領子的手,上前兩步,看着黑洞洞的洞口。
那一片漆黑就像是深淵魔域一般,要將她整個人都給吞噬進去。
蘇瑾寒害怕的倒退兩步,後背撞上了莊靖鋮的胸膛。
莊靖鋮伸手抓着她的肩膀,臉色凝重的問,“蘇瑾寒,你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聲音低沉而又認真,帶着一股讓人安定而又感覺蠱惑的力量。
然而蘇瑾寒卻猛然一咬牙,掙開了他的手,大步朝着山洞而去。
雙手落空,莊靖鋮心裡一緊,趕忙跟了上去。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方纔或許做錯什麼事情了,不該說她怕黑,不該以此來刺激她,不該以爲知道了她的秘密而沾沾自喜。
從那會兒開始,她整個人就不對了。
若是她因此而出了什麼事情,他根本無法原諒自己。
洞口處雖然幽暗,但好歹隱隱還有些光,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暗。
蘇瑾寒方纔一時衝動,連火摺子都沒有點,就那麼一股腦衝了進去。
最初的衝勁過後,等周圍一片漆黑時,蘇瑾寒猛然感覺遍體生寒。
四周遍佈着的都是黑暗,她看不清,一點也看不到,就像是前世裡眼睛被毒瞎之後一般,沒日沒夜的,到處都是黑暗。
她似乎再次陷入了前世的噩夢裡。
她被那人掐着脖子,嘲笑她,諷刺她,他說:“你以爲朕真的想要娶你嗎?你以爲朕真的喜歡你嗎?別做夢了。要不是你還有用,你以爲朕會留着你的性命?許安樂,你別癡人做夢了。”
“實話告訴你吧,朕一直喜歡的,愛着的,是那被你深深嫉恨,無故迫害的姐姐許馨月。馨月她貌美無雙,心地善良,遠不是你這個毒婦可以相比的。”
那時候她努力瞪大一雙什麼都看不到的眼睛,笑得慘淡:“既然如此,你又爲何對我說那些話?你說你會對我好,你說你會護我周全,護我家人周全,你騙我。”
他說她是毒婦,蛇蠍心腸,卻不想,她所有的謀劃,都是在爲他,所有的壞事,也是爲他。
她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她只知道,他娶了她,答應對她好,她便傾心相交,只爲了換得他信守承諾,護她親人周全,護她周全。
卻原來,一切不過是她癡人說夢,假的,所有都是假的。
身體被狠狠的推在地上,冷笑聲跟着傳來:“許安樂,朕真不知該說你傻還是該說你白癡了,你放心,你瞎了,很快你也會死,和你最敬愛的外公一家,一起去死,哈哈哈。”
那人笑得猖狂,笑得得意,然而說出的話卻讓她整個人發了狂。
她看不見,只能循着笑聲撲了過去,“你不是人,你個騙子,你不能這樣對他們,他們幫你登上了皇位,你不可以。”
然而那人只是冷笑,命人將她壓下天牢。
後來,許馨月去看她,她看不到許馨月的臉,但是也能想象出她是多麼的矯揉造作,意氣風發,許馨月身上的玫瑰香甚至透過陰暗腐蝕又潮溼的天牢難聞的味道鑽到了她鼻子裡,揮之不去。
“許安樂,你沒想到吧,你做了這麼多,卻不過是爲了我做嫁衣,說起來我真是要謝謝你啊,要不是你,陛下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的登上皇位。”許馨月咯咯嬌笑,每一聲都砸在了她的心尖,讓她痛不欲生。
跌跌撞撞的朝着牢門的地方撲去,她嗓音淒厲:“許馨月,你恨的是我,要殺要剮只管衝我來,你放過我外公一家,他們什麼都沒有做,他們甚至幫着他登上了皇位。”
“是啊,他們幫陛下登上了皇位。妹妹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嗎?狡兔死,走狗烹,他們既然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那就該去死了。哈哈哈。好好享受你最後的時光,我期待看你人頭落地的那一幕哦。”許馨月笑得猖狂,聲音漸遠,她在離開。
“許馨月,你不得好死,你們都不得好死,啊啊啊……”嗓音絕望而淒厲,她不住以拳砸地,滿心的悲憤卻無處發泄。
是她錯了,是她太傻太天真,錯信了人,這才導致這種下場,害人害己,害人害己啊……
然而沒有人怪她,外公他們被押入天牢之後,沒有人責怪她,反倒一個個都安慰她。
外公說:“安樂啊,人總有一死,當初的決定是外公下的,與你無關。”
舅舅們說:“事已至此,沒什麼好怨怪的,咱們一家人,臨死能在一起,也是福分,下輩子,咱們還做家人。”
她淚流不止,不斷搖頭。
不,不要和她做家人,是她害了他們,她是個禍害。
表哥們安慰她,沒有人責怪她,沒有。
然而心裡的負疚就像是滿地狂長的荒草,不斷的瘋狂蔓延,長滿了她整顆心。
她還記得,她還沒出事前,嶽子揚見她,說:“若是將來出了什麼事兒,不要內疚,也不要害怕,盡力活着,不管面對什麼樣的絕境,都要好好活着。”
她當時還笑他,說他傻,以她如今的地位,岳家如今的權勢,絕對不會出事。
然而那是她最後一次見他,或許那時候他就已經有所預感了吧。
再後來,她和外公一家被押上刑場,那刑刀狠狠落下時,她甚至還能感覺到皮肉骨頭被撕裂的痛楚。
……
“啊……”回憶猶如現實,緊緊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扼住了她的喉嚨,呼吸一陣窒息,蘇瑾寒雙手抱着脖子,猛然慘叫出聲。
踉蹌着往前跑了兩步,蘇瑾寒猛然渾身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正停下來用火鐮打火的莊靖鋮聽到聲音,心裡猛然一顫。
火光在這時亮起,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往裡掠去。
沒走幾步,他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蘇瑾寒。
她雙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此刻的她臉色青白交替,似乎隨時都要死去。
莊靖鋮顧不上旁的,趕忙上前拽住蘇瑾寒的手。
“蘇瑾寒放手,你要把自己掐死了,快放手。”莊靖鋮低吼。
然而蘇瑾寒手上的力道大得出奇,瞪大的雙眼中除了怨恨還是怨恨,沒有半分清明。
莊靖鋮沒有猶豫,加大力道捏着蘇瑾寒的手要將她的手移開。
然而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臉色凝重,莊靖鋮正在猶豫,猛然看到蘇瑾寒翻着白眼,一副支持不住的模樣,他趕忙直接擡手打暈她,抱着她一路狂奔出了山洞。
到了山洞外頭,明亮的日光照射下,莊靖鋮這纔看清蘇瑾寒的臉色。
那比他在山洞裡看到的還更加慘淡。
蒼白泛青的臉似乎隨時都會死去,可怕極了。
莊靖鋮趕忙將她的手給拽下來。
他怕再慢一點,她會真的把自己給掐死。
然而即便鬆開了她的手,莊靖鋮再看,她的手依舊保持着僵硬的抓握的姿勢。
最關鍵的是,她臉上的青色並沒有退去,湊近她,莊靖鋮這才發現,她根本沒有在呼吸,照這麼下去,她真的能將自己給憋死。
莊靖鋮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也不懂這是不是一種病,但是他明白,他不想她出事,他也不能讓她出事。
沒有猶豫,莊靖鋮俯身吻住了她的脣,往她的嘴裡渡氣。
他不知道這個法子有沒有用,只是想盡所有的可能保住她的性命。
以口渡氣,用手壓迫心臟,掐人中,所有能想到的,能用上的方法,莊靖鋮都試了。
也正因爲他的鍥而不捨,蘇瑾寒終於渡過了那難捱的窒息的時光,呼吸清淺,胸膛緩緩起伏,都代表着她重新活了過來,靠着自己,恢復着呼吸。
莊靖鋮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看着無比狼狽,但是他卻不顧自己的形象,目光死死的盯着蘇瑾寒,呼吸粗重的喘息着。
他活了二十幾年,從來不曾這樣狼狽過。
哪怕是再苦再累,再如何隱藏,再如何被人算計,絞盡腦汁,也不曾如方纔那樣慌亂無助過。
剛剛他真的以爲蘇瑾寒會就這麼死了。
想到他以後再也見不着她,他的心就揪緊抽痛得幾乎也無法呼吸。
待呼吸均勻之後,莊靖鋮將她抱在懷裡,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臉頰,她的臉依舊帶着幾分冰涼,“蘇瑾寒,不管怎樣,好好的活着,就算耗盡全力,也要好好的活着。”
目光轉向黑洞洞的洞口,剛剛她比他先進去的那短短几個呼吸間,她在裡面經歷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將蘇瑾寒放好,莊靖鋮打着火摺子,義無反顧的朝着洞裡走去。
……
蘇瑾寒再醒來的時候,直覺得自己身上暖暖的,懶洋洋的。
剛一睜開眼,又被陽光刺得馬上閉上了。
“醒了。”一旁傳來莊靖鋮的聲音。
蘇瑾寒側過頭,等眼睛適應了光線,這才睜開眼睛看去。
只見莊靖鋮坐在一旁,面前搭了個火架子,架子上面正在烤兔子,他打着赤膊,身上就穿了一條白色的中褲,旁邊架着他的衣服,還在滴水,像是洗過。
蘇瑾寒臉色猛然一紅,“臭不要臉的暴露狂。”
說着別過頭,摸着自己身上衣服完好,這才鬆了口氣。
“誰暴露了,我剛剛太熱,洗了個澡,順便將衣服給洗了,怎麼着,看不順眼了?”莊靖鋮呲笑一聲。
蘇瑾寒沒有回話,撐着手坐起身來,腦子裡浮現出自己方纔在洞裡時的場景。
皺了皺眉,她對事情的印象並不深,試探的問:“剛剛在洞裡……”
“嗯?怎麼了?”莊靖鋮若無其事的擡頭看她。
見她面色遲疑又懵懂,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她並不知道方纔在洞裡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她對自己做了什麼?
“剛剛在洞裡我是不是做了什麼?”蘇瑾寒斟酌着問。
“哎我說,你有這麼怕黑嗎?竟然怕得暈了過去,真是……”莊靖鋮一臉無語。
“只是暈過去了嗎?”蘇瑾寒喃喃道。
她隱約記得,她好像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想着,不由得伸手撫上自己的脖子,似乎還能察覺到隱隱的痛感。
“不然你還想怎樣?”莊靖鋮哼了一聲,又道:“我一直想和你說一句話。”
“什麼?”蘇瑾寒見他一臉鄭重,不由得也認真了起來,將自己方纔想的事情放在了腦後。
“你先答應我,我說了你不準生氣。”莊靖鋮一臉的糾結。
蘇瑾寒皺了皺眉,倒是有些好奇他要說什麼了。“好,我答應你,我不生氣。”
“你該減肥了。”莊靖鋮一本正經。
隨後又一臉抱怨的繼續道:“蘇瑾寒你真的很重你知道麼?真的。我抱着你都快抱不動了,剛剛在樹林我就想說了。哎……你幹嘛,不是說好了不生氣的嗎?哎,蘇瑾寒,你說話不算話……救命啊……”
“莊靖鋮你站住,我保證不打死你。”蘇瑾寒抓狂的跟在莊靖鋮身後尖叫。
蘇瑾寒本來還以爲莊靖鋮要說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沒想到一出口卻是渾話。
什麼叫她要減肥了?她雖然比同齡的女子要高些,可是她瘦啊,身材修長而勻稱,哪裡胖了?哪裡要減肥了?
臭莊靖鋮,看她不打死他。
“莊靖鋮有種你站住別跑,你有本事別用輕功啊。”
“我有種沒種要不咱們牀上試試?我用輕功那是我輕功厲害,有本事你用輕功來追我啊。”莊靖鋮臭不要臉的說。
蘇瑾寒又氣又無奈,追不上莊靖鋮,氣得直跳腳。
被莊靖鋮一陣插科打諢,蘇瑾寒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也就忘記了剛剛在洞裡的事情。
莊靖鋮見她心情好了,心裡也鬆了口氣。
他還是喜歡她無憂無慮笑鬧的樣子,她剛剛那樣,真的把他給嚇壞了。
蘇瑾寒追不上他,氣呼呼的回到火堆旁坐下,一邊拔草一邊咒莊靖鋮。
莊靖鋮小心翼翼的溜回來,道:“不鬧了,兔子要翻了,不然該烤糊了。”
蘇瑾寒看着他翻兔子沒說話,不過也確實沒有什麼動作。
莊靖鋮將兔子翻了個邊繼續烤,剛鬆了手,便感覺身旁傳來一陣虎虎的風聲。
一側頭,只見蘇瑾寒滿臉猙獰的朝着他撲了過來。
收斂身上蠢蠢欲動的內力,莊靖鋮被蘇瑾寒撲倒在地。
兩人打了幾個滾,滾到了一旁的草地裡,等停下來的時候,蘇瑾寒坐在他的身上,照着他的臉又是捏又是揉又是搓的,惡狠狠道:“抓住你了吧,看我不弄死你,臭莊靖鋮。”
蘇瑾寒一邊說着,一邊在他臉上作亂作得痛快。
莊靖鋮伸手撓她的胳肢窩。
“哈哈,哈哈……別撓,哎呦,癢……”蘇瑾寒頓時破功,笑得不行就想逃。
莊靖鋮怎麼會讓,抱着她不讓走,兩人在草地裡翻滾鬧騰了好一會兒。
終於停下來時,兩人親密的臉對臉。
蘇瑾寒趴在他的身上,鼻尖和他的貼在一塊兒,近在咫尺的距離,似乎只要稍微動一動,他們的脣瓣就能貼在一起。
默默的對視着好一會兒,蘇瑾寒才小聲開口,“莊靖鋮,你放開我,該把你壓疼了。”
莊靖鋮這才大夢初醒似的,匆忙鬆了手。
蘇瑾寒翻身坐在一旁,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亂的頭髮和剛剛笑鬧時弄亂的衣服。
莊靖鋮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道:“我去烤兔子。”
說着起身快步朝着火堆去了。
蘇瑾寒看着他腳步匆匆的背影,眨了眨眼,她怎麼感覺,他害羞了?
理好衣服之後,蘇瑾寒跟着坐到火堆旁,側首看着莊靖鋮。
莊靖鋮看着面色如常,耳根卻有些發紅。
所以她剛剛沒有看錯,他真的是害羞了?
蘇瑾寒偷笑不止。
“你看着我做什麼?我臉上有花?”莊靖鋮被她火辣辣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惡狠狠的看着她問。
“沒有。”蘇瑾寒搖頭,然後一本正經的說:“你長得比花可好看多了。”
“那是,本王可是天下第一美男。”莊靖鋮傲嬌的揚了揚下巴,轉過頭裝作認真的烤肉。
蘇瑾寒注意到,他的耳根更紅了。
原來他也會害羞啊。
蘇瑾寒竊喜。
這次卻沒再說什麼,安安靜靜的陪着莊靖鋮烤肉。
一種叫做溫馨的東西在悄然流淌,瀰漫在他們的心間。
肉烤得差不多的時候,莊靖鋮拿了把匕首將肉劃開,又烤了一會兒,這纔拿着匕首切了個腿遞給蘇瑾寒。
“給,吃吧。”
蘇瑾寒接過,“好香,終於可以吃了。”
笑眯眯的就往嘴裡送。
“小心燙。”莊靖鋮喊了一句。
“哎呀,好燙好燙。”莊靖鋮的話音還沒落下,蘇瑾寒就慘叫了起來。
一邊叫着,嘴裡的肉又捨不得吐掉,慘叫着吞了下去。
然後就滿臉糾結又痛苦的呵氣,又用手給自己扇風。
莊靖鋮皺着眉湊上前,之間她的嘴巴燙得紅紅的,眼淚汪汪的。
伸手捧了她的臉,不等她掙扎便道:“別亂動。”
說着,湊上前輕輕的朝着蘇瑾寒的嘴巴吹起。
那溫熱的溫度卻又帶着涼涼的感覺,瞬間讓蘇瑾寒呆滯了。
只覺得所有的感官都遲滯了,所思所想所見,只是眼前這張含着溫柔替她吹風的傾城容顏。
過了好一會兒,莊靖鋮才問,“好些了嗎?”
“嗯。”蘇瑾寒回過神來,俏臉通紅,忙不迭的點頭。
“吃吧,慢着點,我不和你槍。”莊靖鋮鬆了她的臉,輕聲囑咐,隨後轉過頭去,自己也扯了個兔腿慢悠悠的開始吃了起來。
蘇瑾寒鬆了口氣。
她怕他再不鬆開手,她就要化身爲狼,將他給撲倒了。
臉上紅撲撲的,蘇瑾寒一邊吃東西,一邊想着方纔的事情,心跳就沒緩下來過。
等吃完了東西,蘇瑾寒幾乎不想動了。
而莊靖鋮的衣服這時也已經幹了,他取了穿好,依舊坐在一旁。
“天色不早了,你說騰策他們能找到咱們嗎?”蘇瑾寒望着天空問。
“嗯,應該可以。”莊靖鋮淡淡的應。
騰策的能力他知道,除非就算那些殺手還有後招,還有很多人,他遲早也是能夠順着記號找到這裡來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折騰了一天,蘇瑾寒渾身黏糊糊的,都是汗漬,她感覺很不舒服,再看一眼一旁坐着的莊靖鋮,他在一旁的溪水裡洗過,衣服也洗過,此刻看去依舊風姿俊朗,半分狼狽也沒有。
心裡頓時不平衡了。
同樣是逃追兵,憑什麼她這麼狼狽,他卻半點狼狽也無?
蘇瑾寒的目光看向不遠處清澈的小溪,眼中流露出渴望來。
“哎,莊靖鋮,我和你商量個事兒。”
“你說。”
“我身上黏黏的不舒服,去小溪裡洗洗,你在這裡守着,不許偷看,不然我和你沒完。”蘇瑾寒說着瞪他。
莊靖鋮不屑的撇了撇嘴,道:“要去就去,瞎擔心什麼啊,你還沒我好看呢,我有必要偷看嗎?”
蘇瑾寒頓時滿臉黑線,她雖然不如他好看,但是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女人好吧。
“是是是,你好看,一個大男人老是以自己長得好看說事兒,算什麼啊。”蘇瑾寒一邊嘀咕着,一邊起身往小溪邊走。
“但這是事實啊,我也很無奈。”莊靖鋮的聲音悠悠傳來。
蘇瑾寒:“……”
來到小溪邊,這邊正巧有塊大石頭,只要在大石頭的範圍內,莊靖鋮那邊是看不到的。
蘇瑾寒偷偷躲在大石頭後面看莊靖鋮那邊,見他果然沒有要偷看的意思,這才脫了衣服往水裡去。
太陽還在填上,但是這還沒有完全入夏的水冰涼涼的,讓蘇瑾寒瞬間就打了個寒顫。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將衣服先給洗了,蘇瑾寒將衣服放在大石頭上晾曬,這才重新入了水,仔細的清洗着自己的身體。
少女身上的肌膚白皙若雪,在清凌凌的溪水中宛若透明,陽光照射下波光瀲灩,美好了一片山水。
蘇瑾寒洗得開心,笑容清淺而甜美。
在溪水中轉了個身,蘇瑾寒看到了溪水靠着岸邊的草堆裡游出一條蛇,正以飛快的速度朝着這邊而來。
“啊……”一聲慘叫破喉而出,蘇瑾寒嚇得屁滾尿流,直接轉身就往岸上跑。
邊跑還邊尖叫:“莊靖鋮救命,救命啊,有蛇……”
那邊莊靖鋮聽到動靜的瞬間便施展輕功朝着這邊掠來,轉瞬就出現在岸邊。
“怎麼……”了還沒說完,就感覺到一道白光閃過,跟着便覺得懷裡一重,胸前的衣服瞬間溼了個透。
莊靖鋮下意識的伸手抱住撲到懷裡的蘇瑾寒,入手一片冰涼而柔滑,手感好得讓他瞬間閃了神。
“莊靖鋮快,有蛇,有蛇。”蘇瑾寒尖叫。
天知道,從小到大她最怕的就是這種滑不溜丟的動物了,看到一回嚇一回,簡直了。
莊靖鋮抱着懷中溫潤嬌軟的軀體,感受着掌心下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觸感,再看一眼水中因爲受了驚嚇而倒往對岸游回去的蛇,只覺得這蛇……來得真的太是時候了。
煜舞 說:
依舊萬更,大家說喜歡甜的,這章夠不夠甜,囧,會不會又不喜歡甜的妹子就棄文了?忐忑中。
謝謝一隻小橘貓打賞的玫瑰花哈,麼麼噠。也謝謝給小舞投鑽鑽的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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