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那日賈夢登門請求之後,微生溦陷害報復賈家的事傳的沸沸揚揚,賈小姐日日都來微生府找微生溦理論,皆被攔在府外,今日終於將她堵在門口。
賈夢一臉怒氣的望着坐在馬車裡的微生溦,隔着厚厚的車簾看不見人,滔天的怒氣卻是瀰漫進馬車之中,讓人深切感受着她的無助和怨懟。
微生溦坐在馬車裡不準備下車,也不準備說話,只閉着雙眼養神。
清沫從微生府裡出來,對着愁思滿面的賈夢做了個‘請’的姿勢,讓她坐進馬車裡。
賈夢看着清沫冷漠無情的表情,猶豫了許久,事到如今,就算微生家主想將自己如何,也是無能爲力,一咬牙只得坐上去,貼身丫鬟卻被攔下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想將我們家小姐獨自帶去哪兒?”
賈夢的貼身丫鬟焦急的問着,清沫一隻手輕而易舉擋在她面前,冷聲開口,“我們不會把你家小姐怎麼樣,你就在微生府裡等着,哪兒都不許去。”
說着朝守門侍衛示意一眼,兩個男人上前將她帶進了府裡,掙扎叫喊半天,卻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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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夢望着丫鬟的背影,在車轅邊愣了愣,終於還是掀開車簾坐了進去,清沫一個跳身也鑽了進來,寬敞的馬車搖搖晃晃,皆是閉口,一語不言。
僅僅一會的功夫,馬車停了下來,微生溦終於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淡淡看了眼賈夢,套上清沫遞來的黑披風,掩着面容,下了車。
“我們……”賈夢此時緊張好奇的要死,想問她們究竟去哪兒,卻沒人會回答她,張了張嘴只得乖乖閉上。
這是一條人跡罕至的寂靜小路,很窄,僅能容下一輛馬車。
馬車停靠的旁邊就是一條黝黑狹窄的小巷子,什麼也看不清,只從微微光亮中看出僅容一人的寬度,還來不及觀察思考是何地方,已被清沫抓着手腕託了進去。
賈夢清晰聽到身後馬車轉動着車輪漸漸遠去的聲音,視線之中一片黑暗,腳下有踩到水坑‘吱嗒吱嗒’的聲音,在幽暗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毛骨悚然。
“賈小姐最好閉上眼睛抱着我的脖子,否則嚇死了可不關我的事。”
清沫說的冷漠,故意帶了些恐嚇的意思,右手牢牢圈住她的腰肢,腳尖輕點,突然踏着牆壁騰空而起,迅速而敏捷的穿跳在一個個房頂間。
微生溦的輕功自然不必人擔憂,清沫還是第一次帶着人飛,雖慢了些,倒還輕鬆,穩穩落地時賈夢還緊緊揪着她的衣領,雙腿虛浮,指節發白,牙關顫抖。
“幾位來了,今晚一整夜都是我值夜,你們隨便聊,我替您看着門。”
一個諂媚的男人聲音響起,賈夢想要擡頭看是誰,被清沫一下按住頭,拉着手腕邁開了步子。
腳下是堅硬溼潮的石地,氣溫比寒冬的夜晚還要冷上幾分,三個女孩細微的腳步聲踏在地面都顯得尤外清晰,空空蕩蕩的迴響着,寂靜無聲。
跟隨着微生清沫停下腳步,頭上帽檐被拉開,昏暗視線終於開闊,擡頭一入眼,便是粗厚的大鐵牢,裡面坐靠着兩個形容枯槁的男人,閉着眼睛不安的沉睡着,絲毫不知有人造訪。
“爹爹,哥哥……”賈夢一下失控撲了過去,抱着大鐵柱望着那日思夜想的兩個親人身影,哀哭呼喚着,眼淚斷了線的傾流而下,打溼了面容,也浸透了衣領。
賈家公子賈思林率先從迷糊神思中清醒過來,一身狼狽邋遢,完全沒了都城公子的風雅,見到賈夢,以爲自己看花了眼,反覆揉了揉眼角,確定並非出現了幻覺,驚喜的搖着身邊的父親,踉蹌着撲過去,緊緊握住妹妹冰涼的雙手。
“小夢,你怎麼來了?這兒是大牢,你怎麼進來的?”
賈思林只顧着自己的妹妹,完全沒注意都站在一旁的微生溦和清沫,見着賈夢的眼神提示,這才擡頭看向了微生溦,愣愣的不知說什麼。
賈故城被搖了幾下也清醒過來,驚喜的想要上前的腳步看見微生溦兩人後,硬生生停在了原地,僵硬的站立着身體,神情沉重的望着她。
“不知微生家主深夜造訪廷尉獄,有何貴幹?”
賈故城語氣不善,依舊是那麼固執堅決,想要與微生溦保持距離,連思念的女兒也沒有上前寬慰關懷兩句,甚至沒有多看兩眼。
“如你所見,送你女兒來看望你,難道不該感謝我嗎?畢竟廷尉獄可沒幾個人能隨意進出。”
微生溦抱着雙臂隔着鐵牢,好整以暇的望着賈老爺,嘴角淺笑着。
賈故城與她四目相對都還未及說話,一路沉默不語的賈夢終於憋不住,將今日本來準備質問微生溦的話怒然吐口而出。
“如今外面到處都在傳,父親和哥哥之所以下獄都是被你誣陷的,我真是傻,還跑到你府中求你救命,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你的計謀,你究竟爲何要害我賈家,今日帶我來牢中見他們又有什麼圖謀?”
賈夢大哭着怒吼質問,幾句話說完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張大嘴巴用力呼吸着,手牢牢扶着鐵牢,身體虛軟,儼然有些站不穩。
微生溦手伸進袖中,一個快速動作將什麼東西喂進了她的嘴裡,還未等反應過來,就已被吞下肚子。
賈夢驚恐的瞪着眼睛咳嗽着,賈故城焦急的一個健步衝上來大喊,“你給小夢吃了什麼?”
賈思林隔着鐵牢輕拍着賈夢虛軟滑下的身體,不安而緊張的皺起了臉,擡頭望着微生溦,卻是什麼也沒說。
“反正不是致命毒藥便是,我可不想話還沒談完她就死在這。”
微生溦話說的難聽,卻也肯定了喂下她肚子的東西的安全,這才稍稍安下心。
“你究竟想要說什麼?”
賈故城握着女兒的手已是不耐煩,揪心的看着她蒼白的臉頰,冷聲開口。
關押賈家父子倆的牢房可算尤外清淨,一個隔壁鄰居都沒有,長長的一條路空空當當,只在進獄門時聽見右手邊有些許人聲,左邊的這裡此時只有他們幾個,所以說什麼都很安全。
“我是來解釋的!”
微生溦居高臨下的望着聚在一團的賈家三人,接着道:“外面的流言一半真,一半假。”
賈夢虛弱的微睜着眼看着她,另外父子倆亦一眨不眨注視着她,等待着她接下來的話。
“真,事情是我告到的官府,並且一路暢通無阻遞到廷尉署瞿儉大人的公案上。假,非我微生府陷害,也就是說,那不屬於你賈家的私鹽,也不是我的。”
無論如何賈故城也想象不到微生溦會冒險來牢中向他解釋,這隻會讓他感覺,她今日特意前來是爲耀武揚威和幸災樂禍,不僅無法引起他對她坦率直言的敬畏,甚至無法讓他產生絲絲後悔之意,只有無盡的怨恨。
“果真是你報復我!”賈老爺如此斬釘截鐵下了結論。
微生溦只是笑着悠悠閒閒的來回踱着步,聽着他的話,也只是不自已的遙遙手指,慢條斯理的接着開口,“好歹你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怎麼這麼抓不住重點呢?”
賈故城沉默的瞪着她,兒子賈思林卻開口了,“那批私鹽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們的,那……會是誰的?”
“沒錯,這纔是問題的主要!”微生溦滿意的笑着,頓了頓接着道:“我最多算個……幫兇,罪魁禍首是誰,你們就不想知道嗎?”
微生溦如此自信滿滿,明眼人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知道內情,賈思林開口就要問,賈故城卻是轉了話頭,“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舉報我的目的!”
微生溦這等人物絕對不是無聊搞背後告發的小人,她的目的絕對不會只是報復那麼簡單。
微生溦佩服賈故城這等境遇下還如此鎮定自若,欣賞的點了下頭,收斂了不太正經的淺笑,嚴肅以待的沉默了片刻,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讓你們看清楊家的真面目,準確來說,是讓賈老爺,對楊家徹底失望。”
賈家三人皆是一頭霧水的模樣,這是什麼意思?害了他們與楊家有什麼關係?
微生溦露出了個稍安勿躁的笑容,眸色幽深的接着道:“我以你賈家的萬貫家財爲餌,給楊貴出了一道選擇題。看他是會念及你賈老爺多年的忠心和扶持,雪中送炭;還是明哲保身,袖手旁觀;更甚者落井下石,吞了你賈家。這道選擇題的三個選項已經明明白白擺在他面前,代價、後果、得失,清晰明瞭,就看他會如何作爲。”
“你這話究竟什麼意思?”賈老爺不由大怒出聲,這分明就是她部下的一個陷阱,等着楊家往裡跳,無論如何抉擇,定然都不會有好下場。
賈故城如是以爲,此時甚至萬分擔憂起楊貴,卻不知自己有多麼的自作多情,異想天開。
“賈老爺不必着急,有什麼問題慢慢問,今天我來就是解答問題的,我會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你,不會有任何隱瞞。也許你會恨我,罵我,詛咒我,我都無所謂,但我的目的,必須達成。”
正如微生溦所說,她計劃這整件事就是爲了讓人記恨她的,但只要賈家脫離楊家,只要賈故城能看清楊貴的真面目,她真的一點都無所謂。
賈故城聽完微生溦的話直接呆坐在鋪滿乾草的地上,雙眼凝重沉思着,沒有焦點,不知在想些什麼。
相比賈故城的呆愣,賈思林平靜很多,似乎還沒有那麼大反感,只是有些猶豫不安的問道:“我與父親,會被判……什麼刑罰?”
此話問出,賈夢亦十分緊張的望着她,決定生死命運的時刻,連呼吸都已忘記。
“按律當處流放,”微生溦話還沒說完賈夢白眼一翻就要暈過去一般,連忙說出後面的話,“但我的目的不過是試探楊貴,你們不會有事!”
“這要如何……”賈公子想問,被微生溦一個動作擡手製止了。
微生溦蹲下身子定定望着賈故城,與他四目對視,勾脣一笑,“三日後審理判決,你就會知道,你這麼多年一心一意對待的所謂恩人,會如何對待你,不要覺得這是陷阱,更不是什麼人性的考驗,僅僅是一個無需多想就該做出正確答案的選擇題。”
賈故城注視着微生溦的眼神沒有情緒,平靜無波,既沒有怨恨,也沒有擔憂,只是一望無際。
微生溦站起來踱着小步,聲音清亮悅耳的說着,“其實我對你支不支持我當上都城商會會首,並不十分在意,我在意的是楊貴不能坐這個位置,他沒資格坐這個位置,而你這個善良的蠢人,讓我又生氣又無奈。我就是多管閒事,搞這麼多事就是爲了讓楊家不痛快,可是同時我也不想傷到你們,明白嗎?”
微生溦自問自笑,示意清沫該走了,直接將坐在地上的賈夢拉了起來,朝着來時的路離開。
“你可以提前給楊貴報信,但我希望,你能看看結果究竟會是什麼!”
微生溦拉下帽子大步走遠,清沫拉着一步三回頭的賈夢跟在後面,出了廷尉獄的大門,施展輕功順利消失在夜色中。
回去時三人沒有坐馬車,在黑夜中飛來跳去直接回了微生府。賈夢的丫鬟等的心急火燎,不停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看見自家小姐,立馬擔憂的迎了上去。
“小姐,你沒事吧?你們去哪兒了?有沒有受傷?”
一連串問題襲擊,賈夢完全不在狀態,懵懵的一句話沒說。
“讓車伕送她們回府。”微生溦吩咐一句便要離開,賈夢一下拉住她的手腕,猶豫又心急的再次確認,“父親和哥哥,真的……不會有事嗎?”
微生溦有些累了,沒聲精神應付她,‘嗯’了一聲抽回手回了涼溦軒。
“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賈小姐聰慧,我想應該不用教您吧!”
賈夢被清沫冷淡的聲音喚回思緒,知道她是提醒她今日去廷尉獄之事不得告訴他人,明白的點了點頭,便被侍衛領着出了府門,上了回府的馬車。
楊貴的選擇比微生溦想象的還快下決定。
第三日一早,微生溦還在睡夢中,就被清沫無情打破美夢,搖着肩膀將她喚醒,扶着從牀上坐起來,餵了口水,見她清醒過來就迫不及待的開口。
“楊貴昨夜出事了,現在正在廷尉署,拿着賈老爺販賣私鹽的證據。”
微生溦聽到楊貴和賈老爺,僅剩的睡意也瞬間消散,精神滿滿的開了口,“喔?動作這麼快,是什麼證據?”
“販賣私鹽的隱秘賬簿!”
“他怎麼得來的?”
問到這,清沫都不由感嘆的道:“說來楊貴還真是極聰明的人,撇清自己的方法不得不說,十分高明!”
清沫頓了頓,纔將昨夜發生之事給微生溦細細道來。
以楊貴自述,昨夜他晚膳後思慮好友賈老爺,想着前日學宮交流會上,聽聞賈老闆父子倆很可能被處流放,心中悲傷擔憂,便想到賈府中看看賈夢可還好。
到了賈府聽聞賈夢白日身體不適已然睡下,便又折返去了賈管家的家,想要商量合計一下日後賈家該怎麼辦,也算作爲多年朋友關心關心。
賈管家的府邸離賈府很近,不想賈管家看見他突然到訪神情緊張,驚愕異常,整個人行爲舉止顯得格外奇怪,這讓他起了疑心。
楊貴故意詐他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主子的事,管家急得連連否認,眼神卻飄忽不定,緊張的不時往自己牀下瞟,這讓楊貴懷疑有問題,衝上去就要搜。
管家這時突然暴怒,露出兇狠面目和他扭打在一起。
說話房間裡只有他們二人,府中下人都睡下了,楊貴帶來的下人也在喝茶,誰都沒注意到發生了打鬥的緊急情況。
楊貴將賈管家推了個踉蹌,趁機跑到牀下去翻,發現了一個破箱子,裝着幾件衣服,再找找,便找到了藏在衣服裡的一本賬簿。
賈管家看見賬簿被找出來,急紅了眼就要來搶,用那肥胖的身體,拼盡全力打向楊貴,楊貴死死抱着賬簿不撒手,但瘦弱的身體哪兒是賈管家的對手,身上被打了好幾拳,直接趴在地上起不來。
見東西還是沒有保住,一着急隨便抄起手邊的東西就打了過去,結果回過神來才發現是掉在地上的燭臺,尖銳細角扎進賈管家的肩膀,高大的身軀瞬間倒下,沒了動作。
楊貴驚慌的大喊着衝了出去,接着就報了官,中尉署帶兵前來,因與廷尉署私鹽案有關,便將事件交移廷尉署,瞿儉手下。
這便是楊貴對昨晚之事的講述,那本賬簿打開之後,毋庸置疑就是賈老爺私下販賣私鹽的罪證,條條件件,清清楚楚。
“賈管家死了嗎?”
微生溦帶着些擔憂問着,這件事皆由她而起,她不想讓任何無辜人因她而搭上性命。
“暫時還沒有。但傷的很重,也沒有要醒的徵兆,怕是活不成了。如今廷尉署裡楊貴想怎麼說怎麼說,反正也是死無對證。”
微生溦冷哼一聲,眼中閃着陰鷙光亮,“死無對證?想得倒美,也要我同意才行不是?”
微生溦秘密去了一趟治療賈管家的醫館,小小的房間守着三個廷尉署的人,微生溦猶如毫不存在的隱形人般,大白天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入,利用醫館良好的治病環境和條件,將這個楊貴期盼死無對證的當事人,從鬼門關上成功拉回來。
微生溦計劃許久,賈傢俬藏私鹽案的開審日子終於到了。
剛剛用過早膳,微生溦正準備到滕雲閣忙正事,還沒走出涼溦軒,就有守門侍衛前來稟報,中尉署派人前來,請家主到中尉署走一趟,有要緊事。
“什麼事呀!”
微生溦帶着清沫出了府門,見到四個穿着中尉署制服的挺拔男人,腰間別着劍,微微點頭示意,便直截了當說明來意。
“今早有一個叫郝田的人到中尉署報案,說有人要殺他,他說是您的朋友,中尉大人便讓我等請您去一趟。”
“郝田?”微生溦驚訝出聲,“他確實是我的朋友,究竟出了什麼事?”
“這個請您到中尉署去親自問他爲好!”
微生溦沒有猶豫直接去了中尉署,中尉大人是餘思的舅舅,葉不虞和葉卉的父親,葉志軍。
說來奇怪,全都城人都知道餘思與微生府來往密切,微生溦與葉大人卻還從未見過,實在好奇這個‘僞舅舅’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葉志軍出乎微生溦的意料,本以爲身爲寰宇城的長老之一,隱藏在天佑國執行秘密任務,該是沉穩內斂之人,見到的卻是一個比他兩個孩子還要活潑的人。
“幸會幸會,久仰微生家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傾國傾城,絕代無雙啊!”
葉志軍大笑着快步走向微生溦,毫不遮掩的上下打量着她,動作誇張的施以大禮,做了個‘請坐’的姿勢。
微生溦有些愣神,這說話浮誇不已的男人就是寰宇城的臥底?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這點小事就讓微生家主跑一趟,實在麻煩您了,其實,”葉大人自說自話的不好意思笑起來,“也是本官私心,想要見見名動都城的女家主,目睹一番您的風采,現在見到,果然名不虛傳。”
微生溦閉着嘴不知說些什麼,這人肯定清楚自己與餘思的關係,也應該知道自己知曉他的身份,怎麼着都算是自己人,即便第一次相見假裝不認識,也太過誇張了,整個一馬屁精呀!
“中尉大人客氣了,配合大人調查傳話,本就是我這個平頭百姓的責任,況且此事還牽連着我的朋友,反倒是讓您費心了。”
他要裝,那自己就跟着他裝,看誰裝得像,裝的誇張!
微生溦明顯看到了葉大人不經意抽動一下的嘴角,不動聲色的恭敬卑微着。
頭微垂,脣淺笑。
“不知郝田現在在哪兒?廷尉署的人說有人要殺他,這究竟怎麼回事呀?”
微生溦焦急地問着,不等葉大人回答什麼,郝田那魁梧的身體就從門外衝了進來,大叫着直接撲倒在微生溦腳邊抱着她的大腿,聲音悽慘響亮的很,帶着滿滿的委屈。
“你這是幹什麼呀,在大人面前這般失禮,還不快起來。”
微生溦一臉難堪的苦笑着想要拉起郝田,他偏偏就不聽,一直抱着她的大腿哭,雙手越發收的緊,讓微生溦無法抽脫。
清沫站在微生溦身後,直接上前一個提拉甩,就像提小雞似得直接將他甩開老遠,警告的瞪着他。再敢動手動腳沒正行,打得他爹媽都認不出來。
葉大人看着清沫的瀟灑動作偷偷嚥了口口水,兩側站着的十來個制服男人也嚥了咽口水,就她那身手,他們廷尉署一個也打不過吧。
葉大人從清沫身上收回視線,終於轉到正事上,看着郝田正色詢問起來,“你將事情從頭到尾詳細說一遍,殺你的人是誰?爲何要殺你?”
郝田直接擡着袖子往臉上一抹,鼻涕眼淚全部粘在衣袖上。微生溦嘴角一抽,嫌惡的朝邊上移了移,再遠離他些。
“哎呀,剛剛不都說過了。我前天晚上正在花柳街痛快呢,有人找我介紹單生意,完事給我五百兩銀子。我忙了整整一天,昨天晚上交給他,拿着銀子正想去花柳街放鬆放鬆,結果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冒出來四五個人,就把我給綁了,然後到了什麼荒郊野嶺的地方,挖坑想埋我,我好不容易逃跑掉到河裡,這才躲過一劫。”
微生溦一連驚悚未定的着急關切着,“那你沒受傷吧?”
郝田驕傲的一拍胸脯,“我能有什麼事,我可是從小在街面上混到大的,沒被追殺兩回都不好意思吹牛,放心吧,能殺我的人還沒生呢!”
微生溦這才安心的長吁口氣,葉大人則開口問道;“你確定想殺你的人就是讓你做事的人?”
“確定確定,我可是火眼金睛,他給了銀子走了沒兩步,那些人就出現了,又不搶銀子,直接綁人,肯定是因爲這單生意惹上了什麼事。”
郝田頭頭是道的分析着,微生溦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痛的他抱着頭嗷嗷大叫,“你幹什麼呀,痛痛痛痛……”
“叫你找個正經事幹不聽,竟惹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出了事又來抱我大腿,我又不是你媽你妹,天天給你收拾爛攤子。”
微生溦說的生氣,郝田乖乖閉着嘴不敢回嘴,討好的諂笑着,“哎呀,大家多少年的朋友了,說這些怪傷感情的,別生氣別生氣,我錯了還不行嗎。”
郝田說着就又有上前抱大腿的徵兆,清沫立馬一個邁腿擋住了他,值得悻悻的抱着頭繼續喊疼。
葉大人看着他們的互動簡直想要翻白眼,沒想到堂堂微生家主還有這樣的賴皮朋友,耐着性子繼續問道:“你究竟替他們做了什麼事,他們要殺你?”
郝田蹲在地上委屈的小聲回答,“也沒什麼事,就是替他們抄了本書。”
“什麼書?”
“嗯……也不算書,更像是記得帳。他們給了我兩本,一本是對照用的筆跡,一本是抄寫內容。”
“那內容都是什麼?”
兩人一問一答,進行順暢,一旁有人做着記錄。
郝田最後仔細想了想,認真回答,“什麼都有,什麼麻布、綢緞、米糧等等,記得最多的是鹽!”
郝田最後一個‘鹽’字說出來,微生溦臉上瞬間閃過深思的神情,接着便是懷疑、驚愕、恐懼,最後化爲無盡的擔憂,拉着郝田就要跑,被葉大人急忙喊住。
“微生家主,你這是要去哪兒?事情還沒調查清楚,郝田暫時不能走。”
“不行,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微生溦眼中閃着焦急,懇求的望着葉大人,“求您讓我帶他去一個地方,人命關天,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葉大人看着她很是焦急的模樣擰着眉頭猶豫了,沉吟許久,纔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我與你們一起去!”
中尉署浩浩蕩蕩疾馳着大馬,微生溦也棄了馬車,幾人一人一匹迅速飛馳在都城中,揚起層層灰土,驚擾着街上的百姓紛紛躲避觀望,不由好奇是出了什麼大事。
衆人在廷尉署停了下來,門口之人立刻進去稟報,不一會瞿儉大人就親自走了出來,見到葉志軍行過禮,看眼微生溦,開口詢問,“葉大人突然駕臨廷尉署是何要事?”
葉志軍一臉平易近人的燦笑着,抱歉的施以一禮回道:“驚擾瞿大人了,說實話…。本官也不知!”
葉志軍說的很是無辜而真誠,委屈的看眼身邊的微生溦和郝田,閉口不言。
瞿儉哪兒還不明白,視線轉向微生溦詢問道:“微生家主可是有事?”
微生溦點了點頭,“在下確有極其重要之事要說,有關大人正在審理的私鹽案,實在等不得,只能冒昧造訪。”
微生溦鄭重其事,瞿儉本就是個嚴肅認真之人,自然明白其中重要性,側身將人讓了進去。
廷尉署審訊大堂之上,犯人賈老爺父子倆拷着手腳鏈跪撲在地,另外還跪着一對老夫婦,身體顫顫巍巍,膽戰心驚的模樣。
賈夢憂心忡忡,淚流滿面的坐在一旁家屬區,丫鬟不停替她拍了背順氣,見到一羣人進來,看見裡面的微生溦,立馬雙眼折射出希望的光芒,不自覺起了起身,被清沫眼神示意心無旁騖的安心坐了下去。
葉大人被安排了個位置坐下旁聽,微生溦靜靜站在大堂之上,郝田東張西望的打量着廷尉署,在一聲大喝中,‘噗通’一聲跪下,回過神來。
“你們跑到審判大堂之上究竟有何事要說?”
微生溦掃視了一圈大堂,輕鬆看到坐在一邊軟墊上,臉上滿是腫青傷痕的楊貴,沒有停留過多視線,應着瞿儉的問話不疾不徐的跪下,恭敬回稟。
“回大人,我的朋友郝田昨日被人追殺,在下以爲與這起私鹽案有關,故急忙趕了過來。”
瞿儉聞言大驚,連忙開口:“究竟怎麼回事,細細道來。”
郝田第三次將自己替人抄寫被追殺之事敘述一遍,微生溦沒有放過楊貴知道他就是那個抄寫之人時的震驚和恐慌,眼神飄忽不定的遊移着,雙手暗暗握成拳。
郝田講述完便閉了嘴,微生溦接着他的話道:“在下與賈老闆有些交往,對他的案子也比較關注,今早聽聞昨夜楊老闆遇險得到了賈老爺販賣私鹽的罪證,是本賬簿,想着郝田說的抄寫內容大多有關鹽,一下產生些天方夜譚的聯想,但以防萬一,還是想來求證一番,免得錯害了人,豈不成了罪惡的幫兇!”
“微生溦,你少在那血口噴人。”楊貴激動的直接從位置上跳起來,用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微生溦毫不示弱的擡起頭回敬他,“我微生溦向來膽大包天,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我不過是來求證一番,若真是弄錯了,必定登門給您請罪。但若是真的,我的朋友被人追殺,我可不會就這麼輕易算了,定要找出兇手,律法處置。”
楊貴激動的辯解,“你不就是想要都城商會會首的位置嗎?你先是整垮賈家,現在又來對付我,你以爲你能得逞,我告訴你,做夢!”
微生溦聽着他的蒼白針對,笑了!
“你說我整垮賈家,現在拿出證據要賈老爺父子死的可是你啊!我不過對你提的證據提出異議,就這般轉移話題顛倒是非,你當這兒坐着的兩位大人都是擺設嗎?”
扯出兩位大人果然最是有用,瞿儉大喝一聲‘好了’,兩人紛紛閉上嘴不再說話。
“審訊案子的過程中,證人證據都需要覈實其真實性。既然有人提出質疑,便根據規矩重新審覈。微生家主既然說這本賬簿可能是出自郝田之手,那就當場再寫一遍,以校真假。”
瞿儉命令已下,楊貴再着急也無法反駁,只能坐立不安的直冒汗。
筆墨備上,郝田回憶着昨日抄寫的內容和字跡,落下墨字。
短短一頁,足以供人辨別。
瞿儉和葉志軍拿着郝田新寫的字和楊貴昨夜找來的證據賬簿比較,自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瞿儉此時望向楊貴的眼神充滿危險和沉重,嚇得他連忙跪到大堂中央,拼死辯解着,“求大人明察,這是我在賈管家家中找出來的,並不知道這個賬簿有問題。我與賈老爺是多年好友,怎會無緣無故害他,求大人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理由害賈老爺。”
微生溦的事情已經完成,帶着郝田退到一邊靜靜站着,接下來的全權交由這個公正嚴明的廷尉大人處理即可,想必他定會查個清清楚楚,水落石出。
今日這個賬簿自然不能再作爲指責賈家父子販賣私鹽的罪證,楊貴極力撇清着自己與假賬簿的關係,將作假陷害和追殺郝田之事說的與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完全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賈老爺從始至終跪趴着,頭埋得很深,沒人能看見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此時是什麼心情。
賈公子則恨恨的望着楊貴,賈夢亦雙手用力絞着帕子,呼吸粗重的望着楊貴跪趴的身軀,胸脯上下劇烈起伏,憤怒不已。
他的目的在場之人可謂心知肚明,卻依舊矢口否認。
瞿儉望着楊貴的眼神亦是一臉嫌惡,嚴厲的冷聲質問着,“那你的意思就是有人事先準備好一本假賬簿冤枉賈老爺,特意放在賈管家房中,然後故意引你過去,故意讓你找到,交到廷尉署?”
楊貴滿頭大汗的思慮着對策說辭,現在情況明顯對他不利,沉默許久,急急的胡亂栽贓指責道:“肯定是賈管家,是他故意假我之手冤枉賈老爺,是他陷害我,我冤枉的。”
楊貴還算聰明,以爲賈管家必死無疑,將事情都推到他頭上,可謂完美無缺,最好的法子。
“冤枉賈老爺對他有什麼好處?冤枉你對他又有什麼好處?”
瞿儉嘲諷的問着,楊貴驚慌的身體都跟着顫抖,心下卻在暗自慶幸,幸好還有賈管家這個替死鬼,卻不知最打擊的消息緊接着傳入衆人的耳中。
正在情況僵持之際,廷尉署派在醫館照看賈管家的人回來稟報,賈管家逃過一劫救回來了,最多兩天就能醒了。
這個消息對於這個無人作證的假賬簿事件而言,是個極明朗的消息,對於楊貴卻如晴天霹靂,努力尋找藉口撇清關係的動力瞬間消失,腦子一片空白,只覺有無數蜜蜂在耳邊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見。
瞿儉也不再揪着楊貴糾纏,作爲嫌疑人,直接將他關押起來,等待賈管家醒來再做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