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主要離開？”
殷墟道場內，聽到王魃的話，殷天志不由得大吃一驚。
王魃微微頷首：
“不錯，如今墟內合一，大家也都在忙着建造工事，暫時已無我要做的事情，是以我準備去往靜窟一趟。”
“墟主要去靜窟？！”
殷天志面色微變，吃驚道：
“那是界海內諸多先天神魔匯聚之處，先天神魔與咱們修士關係極差，甚至敵對，墟主爲何偏要在這個時候去那裡？”
王魃想了下，倒也不曾隱瞞：
“昔日先天神魔與雲天界曾有過合作，一起襲殺無尚真佛老巢，是以靜窟並非不可爭取的對象……且無上真佛畢竟有大乘層次的天殤佛主在，咱們章屍之墟這邊，卻無一位大乘，我有意要邀請靜窟之主前來，也可爲震懾。”
殷天志聞言，倒是極爲意外：
“靜窟之主，還真是大乘啊？”
隨即皺眉道：
“墟主所言甚是，可章屍之墟如今各家之所以能合力，乃是因爲您在墟內，是以無人不服，可若是您不在，又是否還能維持如今的局面，那就尚未可知了……”
“這也正是我請你來的原因。”
王魃淡笑道：
“我不在的時候，便靠你替我暫且維持，我會暗中離去，不叫他人知曉，不過也不須擔心，我會留下傳訊道寶，一旦有事，可以立刻知會我一聲，我會第一時間趕回來。”
聽到這話，殷天志雖還有些遲疑，但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認真道：
“先天神魔與咱們修士畢竟有別，所思所想也不一樣，墟主千萬不可貿然闖入，務必保全自身……”
王魃含笑寬慰了幾句。
隨後又道：
“若是成練子那些人有什麼想法或是動作，你也可以及時告知於我，我也會即刻回來。”
之前降服成練子等人時，他並未對他們施以任何約束手段。
主要也是因爲這些人見機極快，第一時間便選擇了投靠，對於投靠他的人，若是還以手段約束，非但叫人看輕，也會傷害到彼此間本就不算堅實的信任。
如今又有無上真佛的威脅近在眼前，他相信這些人不至於愚蠢到這個程度。
是以他乾脆便統統不管，反正哪怕這些人真的反叛，對付這些人，他也有足夠的信心和手段。
只是對於與他站在了一起的殷氏來說，這樣的任務，無疑是極爲危險。
稍有不慎，一旦其他九家一起發難，白渠殷氏怕是要在極短的時間內便直接分崩離析。
這也是殷天志猶豫糾結的原因，他到底是殷氏的家主，即便站在王魃這邊，也同樣需要爲殷氏的安危考慮。
王魃提醒了一遍，沉吟了下，又將戊猿王喚了出來，指着戊猿王對殷天志道：
“若有問題，你也可找它。”
殷天志瞧見戊猿王，頓時眼睛一亮，連連點頭。
這頭魔猿的實力他可是親眼見證過，能夠力敵六尊渡劫中期，有這位在，即便真的遇到了什麼事情，應該也能拖住一陣子了。
當下朝着戊猿王客氣一禮，戊猿王卻也懶得理會，抓了把腋窩，便找了個地方打坐起來。
殷天志倒也不覺奇怪，這等神獸自然是有自己個性的。
王魃交代完也不逗留，當下身形一閃，便即出了此處洞府，餘光掃過下方正在修行的一道身影，心中微動，擡手一招，那身影便不由自主落入了他的袖中，與他一同消失在了殷墟道場中……
……
“靜窟來歷已不可考，其遠離斷海崖，在一處混沌源質富餘之地，據說其中藏有數千先天神魔，食界者亦是不可勝數……”
“老師，病己前身乃是先天神魔，素知先天神魔對於混沌源質並無太大需求，可既是先天神魔所在，它們也對混沌源質沒有多少需求，爲何還要棲身於混沌源質富餘的地方？”
茫茫界海虛空。
一道青色流光極速劃過，流光之中，隱隱響起兩道交談的聲音。
聽着後一個聲音的疑惑，前一個溫和的聲音略有些遺憾道：
“這便不曾知曉了，我所知道的，也都是修士們當中流傳的消息，但畢竟不曾有人進入到靜窟深處，自然所知有限。”
“此次帶你來，也是想借你先天跟腳，好與這靜窟的先天神魔們接洽一番。”
後一個聲音連忙道：
“病己明白，必定竭力，只是……先天神魔們大多性情孤僻，且少有界內生靈這般豐沛之情緒，未必會認我這先天跟腳。”
“無妨，”前一個聲音笑道：“左右不過是試試，若是不成，那也說明咱們和靜窟的這些先天神魔並無緣分。”
“是，病己知曉。”
流光中交談的二人，自然便是王魃和桃病己。
從章屍之墟離開，轉眼便已經是十數年。
界海地圖的精度實在難言，以致兩人多跑了不少冤枉路，不過在問詢了附近的界域之後，總算是確定了靜窟所在。
當然，對於桃病己而言，這十數年時間，非但不是冤枉路，反倒是莫大的機緣，蓋因趕路之中，王魃也不得修行，除了繼續思索‘萬獸無繮’的諸多可能外，便再無其他事情，乾脆一路悉心指點，他也捨得給修行的寶物，是以僅是短短十餘年時間，硬是將桃病己從初入化神推至了化神圓滿，只差找一處地方應劫，洗練元神和道域，便能跨入煉虛境界。
這般速度，哪怕是在雲天界中，也絕對稱得上是驚世駭俗。
桃病己更是欣喜若狂，再無半點前世先天神魔的自矜，對這位老師，簡直是欽佩得五體投地。
越是接觸，便越覺高山仰止。
不禁感嘆：
“若非老師，病己怕是又要糊塗一世，老死於斯。”
便聽得王魃笑道：
“先天神魔轉世之後，有人天生聰慧，有人生性愚鈍，各有殊異，不過能否真正走上道途，其實與聰慧與否並無多大關係，無非快慢而已，何況你能靠自己走到元嬰境界，便算不得愚鈍，關鍵在於是否得法，若不得法，苦耗一世，亦是白費，若能得法，一日飛昇那是誇張，但來日可期卻非是虛言。”
“當然，還有一點便是，有些人覺醒宿慧，明悟前生今世之後，反倒是受了前世先天神魔根底的影響，亂了道心，誤了道途，難以沉下心來好生修行，眼高手低，或是種種困障……”
他如今對於規則的認識、各類道法傳承的理解，恐怕已是僅在大乘修士之下，已經漸漸臻至化繁就簡、萬法歸一的絕妙境界，隨意掃一眼過去，便對桃病己修行的情況瞭若指掌，所說自然也不是妄言，而是極爲精準地切中了桃病己之前修行困頓的根本原因。
“老師所言正是，之前在蘊火界時，雖境界低微，卻時常瞧不上界內的修士，這便是老師之前說的‘我慢如高山，法水亦不進’，如今想來，卻是陷入了困障……”
桃病己由衷道。
“是以修行便是修心，心若不成，終究虛妄。”
王魃笑道。
兩人探討間，流光極速遠遁。
直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二人終於停下了交談。
青色流光也驟然停歇。
當中走出了兩道身影，遙遙朝着面前望去。
但見浩蕩虛空似若夜空，羣星點綴遠處，而在兩人前方，一大片混沌源質浩渺如淵，深處渾凝若窟，寂靜無聲，若一頭無有止境的雄偉巨獸，橫亙在界海之中。
“這就是靜窟麼？”
桃病己喃喃自語，雖轉世重修，卻還是對這裡有着莫名的親切之感。
王魃目光打量着面前，同時也清晰地感受到來自這靜窟之中的諸多窺視目光。
只是這其中，除了極少數極少數的目光之外，幾乎沒有任何視線，能讓他有什麼威脅之感。
不出意外，這些視線的主人，應該便是靜窟內的先天神魔與食界者了。
只不過被諸多混沌源質擋着，讓他一時難以窺清其中的身影，唯見影影綽綽，若有若無。
心中一動，屬於他的氣息，這一刻毫無遮掩地展露了出來。
身旁的桃病己靠得近，哪怕王魃有意護着他，可在被王魃氣息衝擊到的一瞬間，還是不禁生出了一抹悚然、窒息，甚至是瀕臨死亡的絕望之感！
而這一刻，面前這茫茫混沌源質之中隱匿的無數身影，也同樣感受到了王魃身上的氣息，無不駭然。
寂靜之中，一尊長滿了厚密毛髮、蛇首人身的身影從如煙雲一般的混沌源質中飛出，沉聲喝問：
“兀那修士，你欲何爲？”
“此處靜窟，若敢擅闖，必斬無赦！”
身上同樣也展露出了自己的氣息，卻是八階後期，堪堪與北方大菩薩相近。
“看來應該是個管事的。”
王魃心中微動，隨即拱手一禮，臉上露出了一抹淡笑，遙聲道：
“章屍之墟‘太一’，見過這位道友，不知道友名諱？”
“太一？章屍之墟？”
這半人半蛇的先天神魔微有些皺眉，又仔細打量了王魃面龐，忽地出聲道：
“你可是雲天界大戰之時，斬了不少菩薩、羅漢的那位太一真人？”
王魃略有些意外，沒想到對方身在靜窟，竟還知曉他的事情，當下收起了氣息，微微頷首：
“倒也未曾斬落多少。”
卻是默認了對方的猜測。
只是卻沒想到這半人半蛇的先天神魔聞言，面色忽地沉了下來，一雙蛇目豎瞳之中，隱約閃爍着一抹冷色，低喝道：
“那你竟還敢來我靜窟！”
說罷，蛇首驀然伸長，霍然間化作了一頭披着毛髮的蒼蟒，朝着王魃甩來！
根根毛髮如針，蛇牙尖銳，口吐腥氣！
看着尋常，但那腥氣之中，卻着實驚人，噴過之處，虛空都極速腐蝕！
王魃面色微凝，心中倒是立刻想起了之前遇到夏侯天魔時，對方所說的，雲天界與靜窟之間似有矛盾。
頓時明白了過來。
“看來是將我當成了雲天界那邊的人。”
只是也來不及辯解，對方一出手便是偌大的動靜，他也不敢小覷，心念一動，玄黃道域便即催發。
正在這時，卻忽聽得身旁的桃病己艱難中吃驚出聲：
“稷扈！？”
譁——
甩來的蛇首霍然僵住，吃驚地看向王魃旁邊的桃病己：
“你是誰？爲何知曉我的名字？”
王魃也是一愣，隨即眼中一亮。
還真碰巧了！
果然，便見桃病己驚喜道：
“是我，轅涉。”
“你、你轉世了？”
蛇首雙眸之中，滿是意外，詫異道：
“我還以爲你轉世失敗，早已死了……”
它目光微移，豎瞳盯向王魃，在王魃和桃病己的身上來回逡巡，聲音漸冷：
“你既轉世，又爲何還要與這修士來這裡？”
桃病己急忙道：
“他是我的老師，我們前來此處，也非是爲了爭鬥，稷扈，可否暫且罷手？”
蛇首聞言，並不理會，冷冷看向王魃。
王魃心念一動，收起了玄黃道域，沉聲道：
“在下與雲天界並無關係，之前出現在雲天界，也是爲了對抗無上真佛……靜窟與雲天界間的矛盾或是誤會，我皆不太清楚，此來也不是爲了別的，只是希望能面見靜窟之主。”
蛇首微微沉默，隨後迅速縮小，從蒼蟒化作了細蛇蛇首，重新落回了原處。
目露思索之色，隨後問道：
“你來見靜窟之主，是爲了何事？”
王魃遲疑了下，也未隱瞞：
“爲了抵禦無上真佛！”
蛇首不出意料地輕嗤了一聲：
“便知道你們只會找這個藉口。”
隨即面色一冷，蛇瞳之中，帶着一絲冷意：
“你走吧，看在轅涉的份上，我不爲難你，但若是再在此處逗留，莫怪我不給轅涉面子……”
王魃微微一怔。
桃病己連忙出聲道：
“稷扈，我等真是爲了抵禦無上真佛，待他們掃平了章屍之墟和雲天界，遲早會找上靜窟……”
咻！
蛇首猛然再度甩來！
豎瞳之中一片冰冷，沒有半點感情，唯有一片殺意！
而這殺意，赫然便是針對桃病己！
“既然已經順利轉世，且拜在了大修士的門下，還何必再來打攪我們！”
桃病己被殺意鎖定，只覺渾身如山嶽壓下，心中一片冰涼！
卻在這一關頭，一道青風吹過，桃病己只覺眼前一閃，整個人便不由得倒飛而去，身上的壓力也隨之一泄。
微微轉頭，果然便見到王魃面色微有些凝重地立在身旁。
他也不禁順着王魃的視線望去。
卻見稷扈蛇首已經收了回去。
而此時此刻，其身後的混沌源質中，無數道身影無聲飛出，視線所及，皆是先天神魔與食界者！
心中不禁一駭！
“好多！”
“怎麼會那麼多？！”
王魃目光微眯，面上沒有多少表情，只是低聲道：
“既然閣下不歡迎我們，那這次便算了。”
當下轉身，帶着桃病己，朝着遠處飛去。
“老師，難道就這麼走了麼？”
桃病己回過神來，連忙開口。
感受着身後那些先天神魔們緊盯着的目光，王魃微微搖頭，輕聲道：
“自然不是，只不過眼下這稷扈對修士意見極大，若無轉圜，根本不可能見着靜窟之主……”
正說話間，遠處迎面飛來了一道流光，匆匆越過王魃，竟是直奔靜窟而去。
“咦？他怎麼……”
桃病己微有些詫異。
王魃也好奇地轉過頭。
卻見那流光竟也驀然頓住，其中傳來了一道無比驚愕，隨即驚喜的聲音：
“王小友？你、你怎麼來這裡了？”
聽到這稱謂，王魃身軀一震，腦海中極速轉動，眼中隨即爆發出了一抹吃驚之色：
“你是……”
“玄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