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冥冥,風謖謖,怒卷松濤滿山谷。
松濤山脈,連綿起伏足有三千里。
乃是元嬰家族風家的龍興之地。
無數高大松樹矗立其間,大風颳過之時,便松濤陣陣好似汪洋浪潮。
這一日。
萬千松林中,再起陣陣濤聲。
仔細聽去,卻不是風拍松林,而是一道道遁光此起彼伏,從山林間騰空而起。
一艘碩大的雲舟盤旋虛空,靜靜等待着。
片刻後,三道身影一同出現。
上萬修士不假思索,對着三人中爲首者鞠躬行禮。
“參見太上長老!”
風不言捋着鬍鬚,滿意的看着這一幕。
“寧道友,羊道友,我這風家兒郎如何?”
一位蓄着山羊鬍的老者見狀,誇讚道: “士氣高昂,自信滿滿,自有一番傲骨在身。風兄,你把這風家打理得確實不錯啊!”
風不言哈哈一笑,“大道艱辛,難以寸進,風某也只能把心思放到培養後輩上去了。”
說話間,他瞥了一眼另一位光頭男子。
一襲白色僧衣,身形雖瘦削,可面容卻極其俊美。
若不是頭頂那幾個結疤,想來也是塵世間難得的美男子。
此刻,對方眼瞼低垂,對這上萬修士騰雲駕霧的壯觀場面視若不見,好像壓根不能勾起他幾分興趣一樣。
風不言皺了皺眉,也不尋求對方的誇讚,而是大手一揮。
“兒郎們,出發!”
“目標,風雷峽!”
隨着他一聲令下,萬千風家子弟齊齊應聲。
“諾!”
浩大的聲音,竟是將漫山遍野的松林給壓低了一頭。
一艘艘雲舟快速啓動,一道道遁光前後呼應,朝着並不算太遠的風雷峽快速靠近着。
居中那艘最大的雲舟上,風不言正爲兩個請來的幫手介紹着風雷峽的大致情況。
“此地最早就是我風家的領土,只是因爲地勢險惡,且沒有什麼特殊的產出,所以我風家就沒怎麼派人打理。”
“大約數百年前,一些亡命之徒藏匿其中,竟然漸漸地成了氣候。”
“那鳴雷小兒,就是其中之一。”
“他境界不高,不過初入元嬰而已。屆時,我等三人,一起出手,瞬息間便可將其拿下!”
羊道人捏着山羊鬍,疑惑道: “按風兄所言,區區元嬰初期修士,何須我等三人一起出手?”
風不言笑道: “鳴雷洞主不足爲懼,但那風雷峽過於險峻。且地形特殊,隱隱和鳴雷洞主互相呼應,真要在裡面和他戰鬥,便是我元嬰四層境界也容易出意外。而且……”
說到這兒,他露出穩妥之色。
“此人結嬰之後,出去遊歷了一趟,據傳結識了不少強者。甚至,還參加過兇嶽僵盟強者舉辦的交流會,怕就怕他請來一些棘手人物,爲此行多添變數。”
一聽見“兇嶽僵盟”這個名字,羊道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可是那專和生死門作對,這些年不斷挑釁,陸陸續續吞併生死門在外諸多領土的兇嶽僵盟?”
風不言點了點頭,面色凝重。
“對!看來羊兄也對這個三百年內突然神秘崛起的勢力有所瞭解啊!”
羊道人神容微動: “我又怎可能不瞭解,傳聞其中高手無數,光是如我等這般的元嬰之輩,就有兩手之數。尤其那些人,性情古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是竭盡全力擊殺,當真令人難以接觸。”
南疆修士本就有着性情古怪一說。
能讓土生土長的羊道人都這般評價,可見兇嶽僵盟裡面的強者,究竟變態到了何等地步。
一直沉默寡言的白衣僧人,此刻反而來了興趣。
“小僧來這南疆也有一段時間,卻沒聽說過什麼兇嶽僵盟,他們到底勢大到了什麼地步?那生死門可是南疆唯一的化神聖地,兇嶽僵盟居然敢不斷挑釁他們,究竟有何底氣?”
風不言和羊道人對視一眼,接連開口。
“底氣何在,我等也不知曉。”
“但他們所作所爲,的確早已經超過了普通勢力的想象。南洋你應該知曉吧,那也被稱爲蠱洋,乃是許多稀罕蠱蟲的孕育搖籃。而現在,進入南洋的三個安全入口,其中一個就被他們佔據了。要知道,南洋三大入口,一直以來都是被生死門所掌控着的。”
一聽到南洋入口被兇嶽僵盟所掌控,白衣僧人臉上露出了幾分異色。
就在三人閒談間,風家大部隊越來越接近風雷峽。
萬里距離,對於低階修士而言,極爲漫長。
可在大量雲舟運轉下,不過半日時分,便抵達了風雷峽外面的廣闊平原上。
轟!
隨着轟鳴聲響起,一艘艘雲舟降落在平原上,濺起大量灰塵。
一座座大鼓被取了出來,在一位位赤裸上身的大漢敲擊擂打中,發出戰意昂揚之聲。
咚!咚!咚!
戰鼓隆隆,傳入險峻的風雷峽中。
再是深入閉關的散修,此刻也被驚醒了過來。
一道道身影沉默的從自家洞府中走出,彼此對視一眼後,紛紛取出自家法寶,守在風雷峽各處險峻據點處。
有關風家覬覦風雷峽一事,鳴雷洞主很早就告訴他們。
“若想繼續當那漂泊四方,無立錐之地的窮苦散修,你們大可離去。”
“但要還想繼續在這風雷峽修行,自由自在,不受任何人管控,那就得爲之做點什麼。”
“大敵來臨之際,若還瑟縮洞府中。不管結果如何,戰後本洞主都不會容忍此輩存在!”
這便是勿謂言之不預了。
要麼一起出力,要麼就滾。
試圖坐享其成之輩,就等着戰後清算吧!
以元嬰修士的神識,自然能夠感受到風雷峽中的異動。
風不言搖了搖頭,“他們還是不想出來一戰,打算死守風雷峽了。”
戰鼓依舊隆隆,可卻無人應和。
要想拿下風雷峽,目前看來,只能入內強行攻佔了。
風不言看了一眼麾下那些雖然戰意盎然,但眼中仍舊有着幾分敬畏之色的兒孫們,心中有些糾結。
強行衝進去,不知道要死多少風家兒郎啊!
羊道人也是一方之主,看出了他的顧忌,笑着建議道: “不妨我們三人一起出手,把那鳴雷洞主逼出來如何?他乃是風雷峽三十六洞共主,若他敗北,剩下的散修不過是烏合之衆,想必不會負隅頑抗。你風家子孫,也能減去不少損傷。”
風不言眸光一亮。
“善哉!”
隨後,不等另一位白衣僧人答應,便越衆而出。
“就由老夫先行出手吧!”
說完,他在萬衆目光注視下,取出一柄華麗無比的羽扇,法力注入其中。
隨後對着風雷峽,猛然一揮。
呼……
一道巨大龍捲風,憑空出現,以勢不可擋之勢,衝入風雷峽中。
便在此時!
咔嚓!
有水桶粗的落雷突兀降下,直擊龍捲,將其瞬息崩潰。
風不言神識蔓延,一下就鎖定了出手之人。
“鳴雷洞主,你也是一方強者,如此藏頭縮尾有損真人風度吧!”
風雷峽中,傳來陣陣雷鳴之聲。
“對,你有風度,都打到別人家門口了。”
風不言哈哈一笑,“這風雷峽自古以來就是我風家領土,你們不過是鳩佔鵲巢而已。以前念在你們低階散修修行不易,老夫也就姑且容忍了。可現在道友即已成就元嬰境界,便明白臥榻之側難容他人安睡的道理,主動離去,你我還能保持三分顏面。”
鳴雷洞主冷笑一聲, “好一個自古以來,想要風雷峽,那就進來拿!”
風不言面色一肅。
“真當老夫不敢進來嗎?”
說話間,他身形陡然消失。
再次出現之時,已經浮現在風雷峽之中。
羽扇輕搖,刮骨刺肉的刀片風紛紛退散,更形成磅礴龍捲襲向某處。
鳴雷洞主倏而現身,胸腹微鼓,吐氣開聲。
“散!”
驚雷再現,直接擊潰龍捲。
不僅如此,一道道雷霆閃電,自虛空蔓延,形成一道道光束,灑向風不言。
風不言嗤笑一聲,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那些雷光如無頭蒼蠅一般,落到了空處。
“太慢了! ”
可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現在其背後,一柄飛劍直刺背心。
風不言神色微變,連忙再次變幻身形。
可那飛劍如影隨形,不僅如此,鳴雷洞主的身影也緊緊跟隨着他。
每一次追逐變化,便有大量雷光電影閃爍不歇。
“不對,你怎麼可能跟上老夫的遁速?”
驚怒之間,風不言難以置信。
他最自信的就是自己的遁術。
之所以敢打風雷峽的主意,也是秉承自己進退有據的底氣。
可若遁術都被人看破了,那這風雷峽就徹底成了對方的主場。
鳴雷洞主不言不語,只是一味緊緊跟隨着他,不斷施展攻擊,牽引漫天雷霆。
放在外界看來,此刻的風雷峽,好似天劫降臨一般。
雖攻擊強度不大,可頻率之高,令人咋舌。
偶爾擊中一次,風不言身上就要瀰漫大量銀白電光。
即便他用法力快速去除掉,可身上逐漸傳來的麻痹感覺,法力運轉也越發不順暢。
再這樣下去,莫說落敗了,便是能不能保住性命退出去,都是兩說之事。
忽而!
“兩位道友,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虛空中,傳來一道嘆息之聲。
“散修之輩,竟也能做到如此程度,實在驚豔。可惜,不識時務,今日卻要隕落於此,可惜可惜。”
羊道人感慨着現身,一根木杖朝着鳴雷洞主點去。
那木杖閃爍着點點青光,一看就頗爲不凡。
點出之後,更有透體凌厲之威。
鳴雷洞主神色微變,可卻沒有動用閃雷法強行躲避,眼睜睜看着木杖點向自己。
見到這一幕,羊道人不由心中泛起古怪之色。
“如此膽大,莫非他還有倚仗?”
下一刻!
異變陡生!
一隻青色大手,繚繞着風雷,於虛空中突然出現,擋在了鳴雷洞主頭頂。
隨後,更是以不容忤逆之勢,一把抓向鋒利無比的木杖。
作勢欲握!
“有幫手嗎?”羊道人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這並沒有出乎預料,畢竟來之前風不言就提到過這一茬。
他只是面露冷笑之色。
自己這寶仗,經過數百年蘊養,早已晉升真器層次。
若以法寶應對,或可無礙。
但僅僅憑藉一隻肉掌,就要將其接下,那就是找死!
視線之中,木仗與那隻大手,終於接觸到了一起。
篤!
有詭異聲音發出,波紋盪漾開來。
羊道人心中一顫, “不對!”
他就要抽出自家寶杖,可無匹巨力,任是他如何催動法力,都難以召回本命法寶。
想到某種可能,他不由睚眥欲裂。
“不要!”
“哼!”
虛空中,傳來冷哼之聲。
下一刻。
青色大手,驟然合攏。
喀嚓!
“還給你! ”
兩道流光,倒飛而來。
羊道人連忙閃躲開去,好不容易停穩身子之後,已是控制不住體內神魂劇痛。
張口一吐。
“噗!”
一口蘊含着旺盛法力的鮮血吐出。
那兩道流光,此刻才孤零零的顯露出本來模樣。
正是他的本命寶杖!
只一次接觸,自己的寶物就被硬生生折斷成了兩截?
驚恐間,羊道人不由看向來者。
一位身穿黑甲,頭頂黃冠金翎的男子屹立於虛空中,身旁風雷大作卻難以近身,一雙黑眸,似無視又彷彿蔑視的看着他。
“你是誰?”羊道人驚怒交加,下意識問道。
黑甲男子鬆開拳頭,淡淡道: “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霸修齊天是也!”
出來混,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若能配合相應的表現,那說服力就毋庸置疑了。
饒是和羅塵有過接觸的鳴雷洞主,此刻見狀,也不由眼皮狂跳。
羊道人他是知道的,也算積年元嬰了。
可只一次交手,本命法寶就折損在了對方手中。
這齊天的煉體境界,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但眼下,他顧不得去揣測這些,而是朗聲道: “風不言,這便是我請來的幫手,你看較之你請的,如何?”
風不言嘴脣發乾,看向退到自己身旁的羊道人。
對方驚恐的搖了搖頭。
“此人悍勇,不可力敵!”
“不!”風不言厲聲道, “我們還有一人!”
便在此時。
一道磅礴刀氣,自峽谷之外,隔空斬來!
羅塵猛然轉身,毫不猶豫雙手合攏。
虛空中,兩隻大手同時浮現,將那刀氣死死夾在手心中。
可這刀氣頗爲古怪,裡面有着兩種極端的力量在不斷迸發着,將羅塵源力幻化的大手不斷消弭。
羅塵眉頭一挑,“魔氣?佛氣?”
隨後,他面色變得狠厲無比。
“我管你什麼氣!”
體內源力,磅礴涌出。
一雙肉掌,更是不斷膨脹,與那源力大手合成一體。
猶如磨盤碾壓一樣,一個扭掌。
轟!
恐怖刀氣,瞬間崩潰。
不僅如此,羅塵更是含怒一掌,朝着峽谷外拍去。
驚天巨掌,破空百丈,猶如滅世之手一樣,拍向地面的螞蟻。
一道鐘聲響起。
咚……
悠遠冗長的鐘聲,響徹不休。
待得巨掌消散,灰塵被拂開,一道白色俊秀身影印入眼簾。
羅塵緩緩飛出風雷峽,盯着那白衣僧人。
“告訴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