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五階大陣爆發出的衝擊波，讓這片大地都變了模樣，一處處蘑菇雲般的煙塵起伏不定。
威力極爲驚人。
外面圍觀的衆人，也是久久沉默，許久之後，纔有人發問：
“這，算是厲雲霄敗了嗎？”
算是厲雲霄敗了嗎？
一時間，衆人都是討論起來。
“厲雲霄已經被逼到了絕境，山河印都破碎了。”
“但他是否還有其他底牌後手，誰也不知道，譚清雪干預了戰場，如果讓厲雲霄自己面對，他未必真的會怎麼樣……”
“對，說不準！”
衆人都是有些拿捏不準。
因爲，這場戰鬥，似乎是沒有結局。
李安算計了厲雲霄，厲雲霄雖然被圍困，但並沒有等到最後分勝負的關頭，厲雲霄就被譚清雪救走了。
“有什麼說不準的，化神期的厲雲霄敗了。”
叼着草根的顧慚夜，朗聲開口，他一笑：“方纔那種局勢，厲雲霄想要贏，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和譚清雪一樣，展現出煉虛境界的認知，但那樣一來，他豈不是成了以大欺小，臉他還是要一些的吧。”
沉默着的厲雲霄轉頭，冷冷看了顧慚夜一眼。
顧慚夜吐掉了嘴裡的草根，隨意一笑：“別那麼小家子氣，你又不是輸在實力上，你是輸在沒有腦子上，讓人給算計了，哈哈哈哈……”
厲雲霄的眼中陰沉無比，眼皮微微一跳。
“打？來啊！”
顧慚夜來勁了，“你輸給李安，只是輸在腦子上，來找我，我讓你體會一下輸在實力上是什麼感覺，來來來，不打你是我孫子……”
那叫一個猖狂。
場中所有人都是驚了，這位俠劍峰的第一天才……當真是個浪狂之人！
“你想打，我陪你。”
譚清雪卻平靜朝着顧慚夜道了句。
顧慚夜道：“沒意思，和娘們打架多沒勁。”
說完，他轉身走了，還一邊朝着向雲天招手，道：“老向，你這個朋友雖然實力天賦不怎麼樣，但着實是真的陰，你不是還要去試法嗎？走吧，他安全了。”
向雲天朝着李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提劍走了。
一邊走，一邊他還朝着顧慚夜發問：“姓顧的，你到底什麼意思？他媽的，又不和我打，還要跟着我，有意思嗎？”
顧慚夜盯着向雲天，笑道：“因爲，我喜歡你行不行？”
向雲天：“……”
“這世上讓我喜歡的人不多了，向雲天，你應該慶幸。”
顧慚夜重新在嘴裡叼上一根草根：“你這種人容易被人算計，一點兒也沒學到你那個朋友李安的精髓，所以，我只好看着你，免得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老子不喜歡你。”向雲天冷道。
“我知道，你喜歡李安。”
顧慚夜擺擺手，“可惜，他走上了魔道，註定沒有未來，否則，就憑你喜歡他，我多半也會喜歡他一下的。”
……
煙塵終於散去，一片原始密林，已經化作焦土一片，而在焦土之上，李安撐着岌岌可危的軀體，看向外面。
他注視着譚清雪，譚清雪的目光也看了過來，只是這一刻，她的眼中似有三分複雜。
她站在厲雲霄的身邊。
“多謝。”
李安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一句。
別人不清楚，他卻是明白的，當厲雲霄被逼入絕境的時候……李安感知到了超出化神期的氣機。
譚清雪都有煉虛境界的認知，憑什麼厲雲霄就沒有？
厲雲霄只是不用！
他從頭到尾，對付李安，都只用和李安同境界的實力。
但最後那千鈞一髮，如果厲雲霄被迫使出了煉虛境實力，李安的安危將不可知了。
所以，譚清雪救了厲雲霄，但也救了李安。
所以，他道謝。
“你比我強。”
李安看向厲雲霄，平靜道了一句，道：“我輸了。”
主動認輸！
無他，給厲雲霄一個臺階。
畢竟，他現在是真的沒有再戰之力了。
這樣的結局，他當然也可以像顧慚夜等人所說那樣，宣稱自己贏了，事實也是如此，但虛名對李安重要嗎？
不重要。
根本不重要！
厲雲霄盯着李安，他注意到李安的五臟六腑已經重創，不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事已至此，他再出手或者再說什麼，都是自我掉價。
譚清雪深深看了李安一眼，也跟着厲雲霄離去。
……
這一戰，迅速傳遍了整個演天道境，受到廣泛關注。
畢竟，厲雲霄是頂級天才之中唯一一個出真手段廝殺的人，所以被討論得最廣。
但關於這一戰的結局，瞬間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有人說厲雲霄贏了，因爲在最後關頭，李安已經承認自己的失敗。
也有人說厲雲霄輸了，化神期被逼到絕境之中，說明他在化神期不是李安的對手。
也有人說是平局。
無論如何，李安兩個字，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姿態，出現在道宗年輕一代的眼中，並且被視作一個真正的強者！
儘管他的資質天賦遠遠不如人，並非天才。
……
厲雲霄走後，李安這裡，瞬間無人問津了。
厲雲霄已經在石碑上賦法，那一縷道韻，非他莫屬，李安已經失去了價值。
冷冷清清，荒涼悽清。
李安孤身一人，平靜地坐在焦土上，等待着時間的一點點流逝。
他的大腦在不斷地推演覆盤，經過不斷地思索，他覺得這次出手針對他的，除了代雄天和羅子劫以外，這個厲雲霄，恐怕也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
畢竟，代雄天和羅子劫被他擊敗之後，先是周毅隆拼命攻破斷龍谷，然後厲雲霄又親自來找他。
重傷了李安之後，厲雲霄離去了。
李安低頭看了一眼，厲雲霄那隻清氣所化的仙鶴，利爪將他的五臟六腑都撕裂了，映照到現實之中，他的軀體也該是如此。
本就是殘軀一具，受此重傷，死定了。
李安的心中，卻是放鬆了下來。
如此……也正中他下懷！
最後關頭，他爲什麼敢賭一把，和厲雲霄拼一下？
因爲，他就是要借厲雲霄的手重創他！
這樣一來有兩個好處：
其一，暗中針對他的人，厲雲霄也好別人也罷，已經得逞，不會在關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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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他出去之後，可以順理成章地“假死”，荀東方等人都無可奈何。
畢竟，如果不是厲雲霄等人橫插這一腳，李安突然死了，荀東方等人肯定還是會懷疑的，保不準會做點兒什麼。
至於這五臟六腑的傷……
對李安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有命種在，他死不了。
實際上，倘若他能夠使用養命鑄仙訣和不滅天魔功，對上化神期的厲雲霄，縱然不用陣法，他感覺自己也有一戰之力，只是他完全不能泄露而已。
“詹清漩和邪十四等人，應該也接上頭了吧？只是不知，他們後面是如何謀劃……不過，管不了了。”
李安嘆息了一聲。
………
時間過得很快。
“鑄法大會到此結束，所有人等，迴歸本體－－”
一道宏大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演天道境。
終於捱到最後了！
一股濛濛的白光，將李安的精神意志籠罩，他感覺自己正在飄起，遠離大地，遠離演天道境……
……
許久許久之後。
玄龜峰，一間靜室之內。
荀東方、邪十四等人，率先醒來。
“他媽的，多少年沒有這麼爽快的殺人了，哈哈哈……”
拓跋萬重心情舒暢地大笑。
“縱然不是真的殺人，但那些人從今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道心恐怕都會不太穩了……”
荀東方也是笑了。
他們對道宗之人，可謂是極盡折磨，有被煉成傀儡的，有被女幹污的，有被煉成人蠱的……
“嗯？他……”
而此刻，巫娘子卻是目光落在李安身上。
“噗！”
李安終於醒來，卻是猛然噴出了一口鮮血，他睜開了眼睛，眼中是一股恐懼害怕之色，道：“不……我，我的身體，怎會受了重創？！”
他左右四顧，像是想要找到一個答案，聲音都顫抖了，道：“不，諸位前輩，我，我好像受了重傷……咳，咳咳咳……”
他的聲音嘶啞，渾身都在顫抖。
這羣邪魔外道的高手，此刻也都是驚了，馬上給李安檢查了一下。
“五臟六腑全部碎掉……生機都斷絕了！”
“怎會如此！？”
“演天道境和此地，不是隔絕的嗎？”
荀東方等人都是愣住了，面面相覷。
“有人對他動了手腳，如果我沒有猜錯，他身上的令牌，應該被人拿走過。”
邪十四冷冰地開口。
李安艱難地取下自己的鞋子，拿出了令牌，令牌還在，但他卻咬牙切齒，恨恨道：“我，我是放在左腳鞋裡的，怎麼會在右腳鞋裡？！”
一羣高手，此刻臉色都是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而此刻，外面腳步聲已經響起。
徐萬壽走了進來，淡漠地掃了他們一眼，道：“鑄法大會已經結束，根據你們在演天道境內的表現，邪十四、林仙仙、巫娘子三人可延壽百年，其他人未滿五塊石碑之數，無獎勵。”
“你們可以回去了。”
說完，他將幾人身上的令牌都收走，李安虛弱無比，一臉悲憤，道：“徐長老，我……”
“你快死了。”
徐萬壽冷冷地道：“丹田破碎，金丹毀壞，能活這麼幾十年，也算是到頭了。”
說完，他直接轉身離開。
靜室之中，所有人都是沉默了。
“你得罪了人？”
荀東方臉色陰沉無比，朝李安發問。
李安悲哀的道：“代雄天、羅子劫、厲雲霄，應該是厲雲霄，我的五臟六腑，實在演天道境中被他打碎的……”
厲雲霄！
這羣魔道大佬的眼中，此刻也都是莫名閃過一抹殺機！
“他媽的……”
拓跋萬重站起身來，莫名有些咬牙切齒，道：“厲雲霄，厲雲霄！”
他重重甩袖，轉身走了。
“當真該殺，當真該殺的東西！！”
荀東方也是氣得不行，朝着其他幾人看了又看，顯然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現在徐萬壽並沒有離開玄龜峰，他也只好道：“操他媽的厲雲霄！”
罵完也走了。
“好個厲雲霄……”
林仙仙嘆息了一聲，道：“此人長得帥，以後有機會，可真要好好玩玩他。”
顯然，這羣大佬……都把厲雲霄給恨上了。
笑話，幾十年的培養啊，林仙仙這種平日裡難得一見的頂級絕色，甚至還給了李安無數的歡愉，結果到頭來……
讓厲雲霄給毀了。
直接氣得吐血！
眨眼間，五人都或氣憤不已，或心事重重地離開，以前對李安熱情無比，現在竟無一人管李安。
李安艱難地爬起來，一邊走一邊吐血，大叫道：“向雲天……我要見向雲天，我要見向雲天！”
……
李安沒有見到向雲天。
現在並不是開放日，徐萬壽也不會替他傳話。
他倒在了病牀上，氣息一點點微弱下去。
……
道宗。
鑄法大會結束，如今宗門的高層，都在集中，梳理融合這次得到的法門等。
正氣峰，道門的主峰之一。
“師父，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麼？”
峰上，絕密的洞府之中，詹清漩恭敬地站在一個老者面前。
老者滿頭白髮，手持拂塵，赫然便是詹清漩的師父－－劉正一！
劉正一沉思良久，道：“不能再拖了，再等下去，邪王將會被徹底煉化，成與不成，皆需一搏！”
“玄龜峰是重點，那邊現在如何？”
“李安這個替死鬼已經安排好，只要他不出意外，那五人應該都能出來……”
“必須把意外也考慮進來！”
劉正一目光凝重非常，從袖子中取出了一個紙人，道：“此物我已煉製多年，你到時候放到玄龜峰那邊……就算那邊的安排出了問題，此物也能暫時發揮一些作用。”
“按照原計劃做，這個月的開放日，動手！”
詹清漩凝重點點頭！
……
“清雪，多謝你救了我。”
鎮邪峰上，厲雲霄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把一個玉盒遞給了譚清雪，“這道韻，可以幫你更好領悟天狐功。”
譚清雪道：“你根本無須我救，我只是不想讓你過早在龍炎等人面前，暴露了自身實力深淺。”
她接過玉盒，輕輕打開，頓時一股莫名的氣機縈繞，讓她有種幾乎要馬上悟道之感。
她關上盒子，眼中有些激動複雜，認真地道：“雲霄……謝謝你！”
這份禮……很重。
“還有，九轉丹田決的詳解，之前給你說的不是特別細緻，這一份你也拿去。”
厲雲霄又遞給她一個竹簡，柔聲道：“有什麼疑問，儘管來問我。”
譚清雪接過，饒是她經歷世事沉浮，此刻心中也忍不住有一抹由衷的感激，道：“多謝。”
……
“你瘋了嗎？去演天道境，你給那向雲天當保鏢？！”
俠劍峰上，一個長老對着顧慚夜，破口大罵，氣得不行。
“你想對他不利，我便只好親自保護他了。”
顧慚夜嘴裡叼着草根，笑了笑，道：
“我說了，你不要動他，那怕我早晚和他有一戰，也得是堂堂正正，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忙，更不需要你那些陰謀詭計。”
“從小到大，你一直在教我各種陰謀詭計，可是我走到今天，卻覺得你的那些陰謀詭計，只是對我的束縛，你明白麼？”
“我修的是心意劍，或許以後我會變得和你一樣，劍意也陰暗狹隘、狠毒無情，可我現在的心意劍，如春天的風如夏天的雨，總之是慷慨激昂，坦蕩隨心，我這些年來，沒什麼自由，這一次，我想要自己的自由！”
“從小到大，我也沒什麼朋友，這一次，也想交個朋友，行不行？”
他嘴裡的草根已經扔了，認真地看着老者。
“道宗的天才那麼多，人那麼多，爲什麼偏偏要選向雲天做朋友？！”
“給我一個理由！”
老者憤怒。
“我喜歡他，行不行？哈哈哈……”
顧慚夜走了，一邊走，一邊道：“道宗的人雖然多，卻都假……爹，你知道一輩子活在虛假裡多累！”
……
離開洞府，顧慚夜去找了向雲天，道：“老向，過幾天去找你那魔教朋友玩玩啊？”
向雲天道：“你想做什麼？”
顧慚夜道：“人生寂寞，想多交兩個朋友，單純的交個朋友，不行麼？”
“你能交心的人，我想會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向雲天想了一下，道：“那你準備一些好酒，這一次，你請。”
顧慚夜大笑，“我給他準備千年份的靈酒，我們三人，不醉不歸！”
“哦不對，是四人，你那小徒弟，我也喜歡得很！”
他的笑聲盡是開懷爽朗。
……
一眨眼，月末。
剛剛經歷過鑄法大會，來玄龜峰找功法的弟子並不多，大部分人都處在閉關之中，消化在演天道境中的收穫。
第一天，譚清雪卻是就來了，她遊覽了許久，卻什麼功法也沒有取，只是隨意地朝着坐館的那邊看了一眼。
坐館的不是李安。
連續三天，她都沒有遇到李安，終於忍不住上前，朝徐萬壽發問道：“徐長老，此前坐館的李安呢？他爲何不再坐館了？”
徐萬壽聞言，頓時眉頭微微一挑，頓了一頓，才道：
“他已經死了。”
“十二天前，黃昏時分死去，現在已經埋在了玄龜峰後山。”
譚清雪瞬間嬌軀一震，她的手輕輕發抖，一時間竟似失去了魂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