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紀叔叔，安安想你了
仙霞山，碧雲峰上…
某間靈氣濃郁的小院中，一位眉目如畫的妙齡少女坐在窗臺邊。
那少女一隻手託着香腮，一隻手撥弄着擺在桌上的八音盒，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
桌上的八音盒叮咚作響，窗外的鳥雀嘰嘰喳喳，竟合奏出了十分動聽的旋律。
忽地，她隱約聽到些腳步聲，緊忙將桌上的八音盒藏入儲物袋中。
回頭見自家師尊踏入房門，俏生生的起身行禮問候：“弟子見過師尊。”
白秋蓮着一襲淡青霓裳羽衣，束蓮花冠，手中的靈寶拂塵置於臂彎，面容清泠，像極了畫中不食人間煙火氣的仙姑。
“安安不必多禮…”
她見自家弟子行禮問候，亦是笑着頷首示意，問道：“最近修行如何？可有不懂的地方？”
“有勞師尊掛念…”
佟安安抿着脣角搖搖頭，說道：“弟子現在修爲尚淺，修行上倒是沒什麼問題。”
“哦？”
白秋蓮似笑非笑的驚疑一聲，似是也聽出了她的話外之意，問道：“修行上沒什麼問題，那就是說其他地方有問題咯？”
“瞞不過師尊法眼。”
佟安安怯生生的點點頭，有些羞赧的應道：“弟子有些想家了。”
“唉…”
白秋蓮聞言只是嘆了口氣，似是對此早有預料，寬慰道：“安安，並非爲師不近人情不讓你回家探親，而是如今外面實在危險。
我們仙霞山能在這西南域立住足，不是談來的，而是無數先輩從刀光劍影中殺出來的。
明面上看，大家似乎都客客氣氣的，實則暗中的仇敵不知何幾，有些人甚至恨不得斷我仙霞山根基。
你身具通靈道體的消息早已被有心人傳播出去，遠的不提，就莽山的妖族就恨不得將你擄走。
等伱修爲精進，有自保的能力了，想怎麼回家探親都行。
但是現在，你修爲還太淺，也分不清那些是是非非，便是爲師帶你出去，也難以做到萬無一失。”
“弟子知道…”
佟安安癟着嘴，神色有些落寞。
似這般言辭她早就聽膩了，也能理解自家師尊的一片苦心，但她不理解的是爲什麼自家師尊不讓紀叔叔與孃親來探望自己。
白秋蓮見她那般姿態，哪還不知她所想，當下嘆了口氣的走到她身邊問道：“可是怪爲師不讓你家親眷來探望你？”
“弟子不敢…”
佟安安口不由心的嘀咕道：“師尊這般做，必然有因，弟子不敢妄自揣摩。”
“口不由心。”
白秋蓮在她那小腦袋瓜上輕敲一下，笑斥道：“有什麼就說什麼，難道爲師還是外人了？”
佟安安縮了縮腦袋，“真噠？”
白秋蓮瞪了她一眼，故作不悅之態的說道：“爲師何曾騙過你？”
“也是…”
佟安安眼波流轉，問道：“那師尊不讓我下山探親，爲何也不讓我家叔叔和孃親來探望我？”
“……”
白秋蓮猶豫一番，說道：“以前你還小，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山門中的一些陰暗面。
現在你也長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有些事遲早都會讓你知道的，爲師也沒有瞞你的必要了。”
她沉吟了一會兒，解釋道：“方纔爲師也說了，似我們這些山門，暗中的仇敵不知何幾，你以爲山門中的人就全是心向山門的？
仙霞山在此地經營了數千年，似其他仙門大族的探子，死仇大敵的暗子，早就寄生在仙霞山的骨髓裡了。
有些甚至都傳了數代人！
平日裡大家都是同門相稱，可究竟是人是鬼說不準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這裡面的水太深太深，莫說你了，便是爲師都把握不住。
爲師好不容易將你在坊市中的痕跡抹去了，甚至連你家親眷的信息旁人都難以查到。
若是你家中親眷再來山門中探親，能瞞得住那些人的耳目嗎？
豈不白費了爲師一番苦心？
那些人知道你家親眷是誰，心好的會與他們攀攀關係，以期搭上你這條線；可若是我們仙霞山的仇敵呢？”
“……”
佟安安愣愣地聽着自家師尊揭秘山門的陰暗面，想到那一連數問，她啞口無言，訥訥地不知該如何作答。
“安安，莫怪爲師心狠…”
白秋蓮摸了摸她的頭，苦口婆心的勸誡道：“等你修行有成，有了明辨是非之能，有了遇險自保之力，屆時你是想回家探親，還是想將親眷接入山門，都是你的自由。但是現在，不行。”
“弟子知道了…”
佟安安輕咬下脣的點點頭。
白秋蓮見她那般委屈，心頭也是一軟，猶豫一番後說道：“你家那位紀叔叔，要與你孃親成婚了。”
“紀叔叔要娶我娘了？”
佟安安聞言先是微微一愣，回過神後滿臉喜色的看向自家師尊，聲音都帶着幾分顫慄的問道：“師尊所言當真？”
“爲師何時騙過你？”
白秋蓮又在她小腦袋上輕敲一下，笑道：“我知你思家心切，方纔聽馮雲秋提及此事，便想着來與你說一聲的。”
“多謝師尊掛念…”
佟安安抿着脣角，顯得有些失神，怯生生的問道：“師尊，紀叔叔和孃親，怎麼樣了？”
“一切安好…”
白秋蓮沉吟了一會兒，笑道：“馮雲秋送客至坊市，恰好遇見了你紀叔叔，還得了份婚宴的請柬。
對了，你紀叔叔現在在四號坊市任巡檢司副司首之職，也結交了不少朋友。
這次婚宴，你那紀叔叔除了迎娶你孃親之外，據說還要迎娶一個叫甘玉靜的女修，也不知你認不認識。”
“弟子認識。”
佟安安似是想到了什麼，抿着脣角笑道：“甘姨是弟子孃親認的妹妹，早年前紀叔叔初到坊市，囊中羞澀，甘姨給紀叔叔不少幫助。”
她不僅接觸過甘玉靜，也知道自家孃親的打算，所以對自家紀叔叔將其迎娶進門也沒覺得有何問題。
白秋蓮微微頷首，頗爲感慨的說道：“結識與微末，最能見人心。”
“師尊所言極是。”
佟安安煞有其事的附和一聲，又問道：“師尊，你可知弟子的孃親和紀叔叔的修爲如何了？”
“知道…”
白秋蓮點點頭，應道：“馮雲秋說你孃親已經突破至築基期，你那紀叔叔也煉氣圓滿了，估計離突破築基也不遠了。”
“……”
佟安安聞言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思緒，眼眶發紅的嘀咕道：“紀叔叔怎麼還是那樣。”
她自小就聰明，隨着年歲漸漲，特別是入了仙霞山修行後，對於散修的艱苦有了更爲直接的概念。
他知道在仙門大族子弟的眼中，散修就是‘自私自利’的代名詞，也知道了煉丹師煉製極品丹藥的概率有多低。
可隨着年歲越漲，知道的越多，有了對比，她反而便越覺得自家紀叔叔傻的讓人心疼…
白秋蓮見自家弟子明明面帶笑容，卻又一副泫然欲泣的姿態，不禁有些好奇，問道：“哪樣？”
“他傻唄…”
佟安安也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梨花帶雨的哽咽着：“當初我與我娘在坊市，因爲沒靈石欠了半年租金，都要被趕出坊市了。
他初到坊市，看到我們的窘境後，將身上僅有的十三塊中品靈石給我娘交租金了。
後來變賣家當煉丹…
他身爲煉丹師，可他自己都捨不得吃哪怕一粒極品培元丹，卻變着法子哄着我吃，讓我當糖豆吃。
明明他自己身上都掏不出幾塊靈石，卻還要供養我們；
明明他自己的修行資質都不好，卻把品相好的丹藥都讓我和我娘先用；
明明他到坊市想尋道侶娶妻生子，延續血脈，卻又在我和我娘身上浪費了近十年。
明明他就是一個煉氣期小修士，還是年過四旬的煉氣期小修士，十年，我都不知道他還有幾個十年。”
她說着長長的舒緩一口氣，抹去臉上的淚痕看向自家師尊，問道：“師尊，你說這樣的人傻不傻？”
“……”
白秋蓮聞言默然…
她閱歷在，故而能說出‘結識與微末，最能見人心’這樣的話。
但她自幼出生仙門大宗，天資極高，沒體會過散修的艱難，也沒體會過結識與微末的情意，故而只能感受，卻不能感同身受。
她嘆了口氣的說道：“你那紀叔叔定是把你當成自家孩子看待了，修行之人能有這般品性，着實不錯。”
佟安安見自家師尊都稱讚紀叔叔，面色亦是一喜，心裡卻嘀咕着：“可我不想當他孩子。”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