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久經戰陣的老將，贏虔當然也不是沒有看到過死人的場景，甚至是屍橫遍野的場景對於贏虔來說也是一點都不陌生的。
但那都沒有眼前的這副情形給贏虔的震撼要更大。
城牆其實並沒有因爲剛纔的那場轟擊而受到太多的損傷，甚至於這些震天雷所造成的傷害可能連同等數量投石機拋出來的巨石都要不如。
但是在對人的殺傷力上，兩者就遠遠不是一個等級了。
空氣之中飄蕩着一股刺鼻的味道，硝煙剛剛飄散，城頭之上到處是殘肢斷臂，各種各樣的身體碎片四處灑落着，斑斑的血跡幾乎隨處可見。
一個和身體分開的腦袋就在贏虔腳下幾步之外的地方，年輕的臉龐上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無比的驚駭，甚至連五官都呈現着一種極爲詭異的扭曲，讓人看上一眼之後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種心中發毛的感覺。
城牆上也不是隻有屍體，還有許多秦軍士兵緊緊的靠在城垛的後面。
有人憤怒的手持兵器站在那裡，看上去恨不得立刻就撲到城下去和魏軍決一死戰；有些人抱着頭趴在地上，身體不停的瑟瑟發抖；有些人跪在地上，正在不停的磕着頭，口中還在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請求天神息怒；還有許多人就那麼靠在城垛上，雙目無神的坐着，滿臉都是茫然。
在這些秦軍士兵的旁邊，有很多很多的零件，手臂、手指、腳掌、骨頭、乃至於許多看起來應該屬於內臟、連贏虔都完全辨認不出來的身體零件。
濃重的血腥味在每一個人的鼻間迴盪。
贏虔的雙手微微的顫抖起來：“該死，這震天雷……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武器啊！”
如果真的有十八層地獄的話，那麼
一個身影撲到了贏虔的面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右庶長，屬下防守不力……”話音未落，這名秦軍的將軍已經因爲哽咽而說不出任何的話語了。
贏虔嘆了一口氣，扶起了這名秦軍偏將：“此事罪不在你。”
就在這個時候，震天的鼓聲突然響起。
贏虔轉身一看，正好看到城下紅色的潮水向着自己所在的這一處城頭席捲而來。
“魏軍來了！”
……
城外的魏軍大營之中，巴寧和吳傑站在一起，注視着不遠處的城頭。
巴寧有些陶醉的吸了一口氣，道：“無論什麼時候，聽到震天雷這種爆炸的聲音都讓人如此的心曠神怡。”
吳傑忍不住白了巴寧一眼，道：“如果有一天你被對手用這種武器來對付你的時候，恐怕你的心就沒有這麼的舒暢了。”
巴寧愣了一下，道：“我又不會背叛大魏。”
吳傑有些好笑的看了巴寧一眼，道：“你不會以爲震天雷會一直被大魏壟斷吧？”
下一刻，吳傑突然覺得巴寧看向自己的眼神變得非常的危險，於是便毫不客氣的反瞪了回去：“你這是什麼意思？”
巴寧乾咳一聲，瞬間收回了剛纔的眼神，重新變得人畜無害：“我還以爲你想要背叛大魏呢。”
“背叛？”吳傑哈哈一笑，道：“除非那天君候和太子把我一腳踢開，不然的話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
巴寧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那怎麼可能？你的才能擺在這裡，君候和太子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不走，那誰又能取得震天雷的技術？”
吳傑搖頭道：“震天雷這種東西，其實沒有那麼複雜，我自然是不會泄露出去的，但是你自己想想吧，一旦大規模的製造出來，那麼就會需要很多的人手，只需要這些人之中的其中任何一個泄露消息，那麼這個配方就不會再是秘密了。”
巴寧怔了一下，隨後道：“放心吧，君候自然會想到這一點的。”
吳傑聳了聳肩膀，道：“希望如此吧。”
說實在的，吳傑其實不是很看好這個時代人們的保密意識和保密制度。
巴寧顯然並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了，直接轉換了一個新的話題：“你覺得這次攻城能夠拿下鄭縣嗎？”
吳傑想了想，道：“有一半的把握，這得看上面的秦軍能不能夠及時的在我們的人殺到之前反應過來。”
巴寧有些好奇的說道：“其實我覺得應該一邊轟擊城頭，一邊讓我們的士兵們進行攻擊的。”
“不。”吳傑斷然否定了巴寧的說法：“炮火準備結束之前不能發動進攻，這是常識。其實如果我手中能夠擁有更多的震天雷的話，效果會好上許多。”
巴寧吃驚的看着吳傑：“二十大車的震天雷還不夠你用？”
吳傑用看鄉巴佬一樣的眼神看着巴寧：“二十車？我告訴你，就算是兩百車都不夠用的。”
哪裡有人會嫌自家的炮彈太多的？吳傑只恨眼下能夠用來投擲攻擊的震天雷太少了一些。
巴寧沉默片刻，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覺得其實應該把這些震天雷都留來炸開城牆的，就好像你在陘邑做的那樣。”
吳傑笑了笑，道：“放心吧，這次其實也就用了五車的震天雷，我就是拿它來試試水罷了。”
“五車？試試水？”巴寧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如果不是因爲實在不行，巴寧真的有種想要現在就把這個吳傑吊起來狠狠抽一頓的衝動。
求爺爺告奶奶的才弄了二十車震天雷過來，你這個敗家玩意一下子就弄沒了五車，還說什麼試試水？
都知道是你發明的震天雷，可是也沒有必要這麼浪費吧？
吳傑看着一臉不爽的巴寧，忍不住笑了起來：“沒聽說過攻城爲下攻心爲上嗎？明天我們換個地方繼續給秦國人來幾發。你可別小看這個震天雷的威力，說不定我們連續炸它個幾天，秦國人的心理防線就完全崩潰了，到那個時候，我們拿下這座城池就是很簡單的事情啦。”
看着吳傑輕描淡寫的說話方式，巴寧的心中突然感到頗爲不爽。
本將軍辛苦了這麼多天都沒有打下來的城池，你開口就是個很簡單？
巴寧哼了一聲，道：“這天下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