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呵……”
孫無天驚了：“剛纔舌燦蓮花將堂堂天王簫忽悠的找不到北的人，居然還有疑惑？稀奇，快點說說。”
“祖師……您這……我不給您捏肩膀了啊。”
方徹頓時一臉憋屈的威脅。
“好吧好吧，繼續捏……你說。”
“關於武學境界，武力戰力的事情。”
方徹道：“便如寧在非，在多少年之前，就已經是雲端兵器譜第八高手。按道理來說，幾千年了應該……但是到現在，給人的感覺卻是……”
“沒什麼進步是吧？”孫無天揚眉說道。
“是。”
“這是必然的。”
孫無天道：“你應該是知道人體，資質稟賦，都有其極限的吧？”
“知道。但是好像和這個，又有所不同之處。”
孫無天淡淡笑了笑，道：“那你有沒有注意到這片大陸的人的壽命？”
“壽命？”
方徹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簡單來說，人是有壽命限制的。普通人活不過百年，這一節你知道。但是，一旦進入武道先天之後，這個壽限兩個字，卻又似乎不存在了，尤其是，王級之上，一直到聖君級別，讓人感覺似乎都可以長生不死一般，隨隨便便就能活上千年，對不對？”
孫無天眯起眼睛笑了笑。
“對對對，便是如此！”
方徹連連點頭。
“這就是世界的不同了。”
孫無天道：“因爲這個世界，早已經是無序之地。其實這一點，早在八千年前，總教主鄭遠東就曾經跟我們說過這件事。當時他就已經斷言。”
“八千年前！”
方徹心中震撼一下。自己到現在還沒想明白的事，有人在八千年前就已經下了定論？
“當時總教主斷言：這個人間，已經沒有天意存在。成爲無序之地。也就是說，主掌這片大陸生靈的神明，已經撒手不管或者已經死亡。而在他們死亡之後，他們所制定的大陸規則，生命規則……都已經不存在。”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其實每個人都可以長生，前提就是不受傷，不生病，不被殺。而一些普通人之所以還是活那麼多壽限，便是因爲，傷，病，痛，勞，殤。”
“但是武者資源多，懂得調理，尤其到了先天之上，可以做到內視，自己對自己身體什麼情況，一清二楚，每個人對自己來說，都可以說是良醫。”
“所以，可以活得久一些。因爲沒有了壽命限制。”
孫無天道：“這就是當初總教主總結出來的關於壽命的一部分理論。”
“懂了。”
“而你所說的，武道戰力武力提升問題，便是屬於在這個範疇內。”
孫無天花白的眉毛聳動了一下，道：“雖然壽命長了，但是武力卻始終是受太多方面限制的，根骨，悟性，稟賦，機緣，資源，等。”
“我給你打個比方你就懂了。比如說聖王級別，原本壽限應該可以活兩千歲。而一般到了一千八百年的時候，體力狀態就會步入徹底老化。不能做出突破的話，兩千歲之前必死。”
“而這個人，出生的胚子，根骨稟賦就決定了，他這一生武道能走到多高。最理想，所有資源都砸上去，能到多高。這也是可以看得到的。畢竟資質稟賦天授，自有等級。”
“比如他最高就只能到聖王。到了聖王不能突破按說就該死了，但是偏偏壽命沒有了限制，他可以繼續活下去。”
“而活下去卻也不能突破先天的桎梏了。所以，可能在一千五百年內到達他此生的巔峰，但下去八千年，依然停在這裡。因爲他的身體根骨稟賦承受不了更多了。便如湖泊已經滿溢，再持續吸收進來靈氣流水，也只能是流出去，而不能增加了。哪怕這個湖泊還能繼續存在下去好多年，但……終究還是這麼大了。”
孫無天道：“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方徹點頭：“能明白。”
“寧在非是這樣的，我是這樣的，芮千山等人，也都是這樣的。就是到了某一個瓶頸點，資質限制最高點的時候，停止了。”
“在這種時候，想要突破，就只能另找道路，別闢蹊徑。”
“就如段夕陽已經走的這一步，雪扶簫正在走的這一步。那就是……用天雷或者其他力量，將自己的湖泊炸開。讓水出去。然後將更廣闊的地方圈進來，成爲一個新的，更大的湖泊。而這樣子，湖範圍大了，原本的水只成了一點底子，纔可以接受更多的山洪或者雨水注入。”
“但關鍵的地方就在於，你不知道外面是什麼，不知道湖泊外面是山還是海或者是懸崖。”
“你炸開了，水流光了，回不來了，你這個湖也就不存在了，成了一個乾涸的平原……你就死了。”
“所以最關鍵的是你不僅要有炸開湖的勇氣，還要能夠形成新的大湖。這纔是重中之重。炸開了，一下子輕鬆了。但是外面沒有新的堤壩可以讓你成爲新的湖，就是死路一條，神仙都不可能讓覆水回收。”
“很多強者就是死在這一步。強行突破，把自己作死了。然後幾乎每個人在臨死之前都會說同樣的一句話。”
孫無天靜靜的說道：“這句話就是：……我明白了！我懂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你懂了麼？”
孫無天問道。
方徹道：“我懂了，就是湖泊炸開的那時候，水流出，那種輕鬆感，讓他明白了，外面其實是可以擴張的。所以纔有了那句話，朝聞道，夕死可矣。”
“屁！！”
孫無天毫不客氣的罵道：“你這是懂了個幾把！”
方徹一頭黑線。
“那些所有在狂喜的大喊一聲，我懂了，我明白了，原來如此……接着就死的那些人，其實根本不懂！完全就是胡說八道。因爲他們若是真懂了，就不會死！”
“他們只看到了湖水外泄，但是卻沒有看到重新成湖！”
“重新成湖纔是關鍵！”
方徹默默點頭。
孫無天哼了一聲，突然抓過來方徹一隻手，隨後手指頭一揮，方徹胳膊上立即被開了一個深深地血口子。
鮮血嘩嘩流淌出來。
方徹愕然。
孫無天道：“注意流血的感受。”
感覺着鮮血從自己身體流淌出來，方徹道：“流血，有些舒服。”
孫無天道：“割開皮肉的時候自然是痛苦的，但是讓鮮血流出的過程，卻是舒爽的。”
“你可以感覺到鮮血流出來的瞬間舒爽，但是流出來的鮮血，你能收回身體重新在你身體內流淌嗎？”
“不能！”
“但你能感覺到鮮血流到外面，你自己的鮮血無論怎麼也不會填滿外面的空間吧？”
“是的。”
“你此刻的舒爽，與鮮血流出外面的空間裡去，就是那些突破失敗死亡的人所謂的‘懂了，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種感覺，並無半點不同！”
“但你血液流乾了，填不滿外面的空間，而外面的空間也沒有和你的身體同化，所以流乾的血液回不來了。而你流乾了血液的身體，就是乾涸的湖泊，能活嗎？”
“不能。”
“這就是了！”
“懂了嗎？”
老魔頭問道。
“懂了。”
方徹心悅誠服，發自內心的道：“祖師真不愧是武學大宗師！”
不得不說，這個例子很簡單，但是普天之下武者，能夠懂得這樣來做例子並且說的頭頭是道的，也沒幾個！
“這就是你所謂的段夕陽一萬多歲了，到了這裡，孫無天差不多歲數，卻只到這；而寧在非雖然小了點，但是幾千年前就到了這，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步，真正的原因！”
“武道是沒有極限的。但是個人是有極限的。僅此而已。”
孫無天道。
“但是寧在非說，他剛得到了師門新的傳承……會不會更進一步？”方徹問道。
“會。”
孫無天淡淡道：“但這個更進一步，也只是在他原本的湖泊裡面，用裡面的那些水，激盪起來更高更絢爛的浪花，而已。對於本質湖泊，沒什麼變化。”
“也就是說戰力會前進一點點。但隨即就會止步。”
“寧在非的極限就在這裡。他需要把他自己炸了，然後形成新的湖泊，才能到我和段夕陽等人這一步。”
“就這麼簡單。”
簡單……
方徹無語至極。您管這個叫簡單？
孫無天隨即道：“今天有新的進展。你說的那五個人，有其中兩個人見面了。”
方徹深深皺起了眉頭：“封辰？”
“是的。”
孫無天道：“但是什麼也沒聊。就只是喝酒，遊玩。”
“懂了。”
方徹沉默了良久，道：“還需要繼續觀察。”
孫無天翻着白眼：“你是真將老夫當做驢來使喚了，這邊需要幹活拉過來幹活，這邊不需要趕出去幹活，反正是白天黑夜都不讓老子閒着是吧？”
“誰讓祖師您是我唯一的靠山呢。”
方徹涎着臉，一臉諂媚：“除了您我也指望不上別人啊……”
孫無天哼了一聲道：“你不是已經有了寧在非了？”
方徹明白了。
老魔頭吃醋了。
笑着給孫無天按肩膀，拍馬屁道：“寧在非怎麼能跟祖師相比？比如咱們在守護者大陸很多事情，寧在非根本不能知道，但是祖師卻是洞若觀火，清清楚楚。如果生死關頭，寧在非是可以被我犧牲的，但是祖師您，弟子哪怕拼了命，也不會讓祖師有一點損傷的！”
孫無天老臉上褶子都笑開了花，卻哼哼道：“就你？也能保護我？真是無恥，吹牛也沒個限度！”
隨即沉吟一聲，道：“若是真的到了那種生死關頭，你小子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他眼睛看着虛空，淡淡道：“能不拖累我……就足夠了。”
方徹認真道：“弟子當然是先跑的。但若是祖師真的有危險，弟子還是要回來的。”
孫無天笑了：“你回來有個屁用！”
隨即晃晃脖子，道：“行啦行啦，不早了，你還不回去休息。明日不是還要去抓刀平波？需要我出手嗎？”
“哪能一直辛苦祖師！”
方徹道：“有寧在非足夠了。”
“哼，那你還不快滾！”
孫無天哼了一聲，十分嫌棄道：“你這段時間修爲沒落下吧？”
“沒，沒，祖師隨時檢驗就是。”
方徹嘿嘿笑道：“祖師您可是好幾天沒打我了。”
孫無天頓時又好氣又好笑：“特麼的！滾！滾滾滾！捱打還上癮了咋地？滾遠遠的！”
將方徹趕出去關上門。
孫無天回來，倒是沒有繼續盤膝坐着練功，而是舒舒服服的躺在牀上翹起來二郎腿。
灰白的眉毛皺着，開始想方徹未來可能會遭遇的危機。
“九大家族是肯定有那一波的。”
“在此之前也肯定會有各種刺殺。”
“守護者那邊……可千萬不能暴露夜魔身份啊。”
孫無天嘆息着，他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若是在守護者那邊暴露了，活着回來的可能性……真心不大啊。”
“如果在那邊暴露，唯我正教這邊，雁南會出動救援麼？”
孫無天想着這一點，默默地嘆口氣。
想到自己和魅魔邪劍那一次，再次嘆息：“當初……也是來不及救援，如果當初來得及救援……”
孫無天想着這些問題。
居然一夜沒睡，睜着眼睛自己考慮各種可能，然後眼看着天就亮了。
外面，傳來方徹的聲音。
“一二隊！集合！”
“寧在非！”
“在！”
“出發！”
轟隆一聲，氣勢爆發，方徹率領人馬去了。
顯然，並沒有接到總部對於抓捕刀平波的特殊命令，既然沒有阻止，方徹心裡也就有了數。
風風火火就去了。
對於抓捕刀平波，方徹沒有半點心理壓力。
有一句話他記得清楚。
奸細與臥底，在唯我正教都是潛伏，而且沒有五靈蠱的，不能真正到達內部。只能在那邊憑藉地利，旁敲側擊分析情報傳送。
真正的臥底！自古至今，只有你一個！！
這句話，東方三三當初說的斬釘截鐵。
一直刻在方徹心裡。
老魔頭嘆口氣：“真特麼傷腦筋。”
隨便喝了一杯茶水，然後也消失了。
巡查殿。
大早晨的殿主辰熙就召集了開會。所有的下屬處長隊長們都叫了起來開會。
“最近都消停消停，緝捕處文一品與主審殿的事情，都聽說了吧？”
“我警告你們一個個的，別惹麻煩。”
“有些事，上層考慮的比你們要周全得多。真要去湊熱鬧，腦袋湊掉了，也是白死！”
“主審殿那個夜魔，明顯就是一個瘋子！諸位，我把話放這兒：大家穿着新鞋，不要去踩狗屎！否則惹一身騷，可抖摟不下！”
殿主大人的話，讓大家都是噤若寒蟬。
“屬下等都記住了。”
下面，刀平波站在第八巡查處隊伍裡，眉頭緊皺。
文一品大人被夜魔撅了，因爲提審守護者的事情？
刀平波莫名的感覺到了一股危機。
“文一品大人這一次，有些冒失了。”
刀平波作爲老臥底，看事情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散會後，往外走的時候，刀平波找到自己處長：“大人，屬下請命帶隊巡查神京城外。”
“嗯……你遠遠離開文一品這個旋渦也好。”
大家都是老狐狸，什麼話都不用明說就能都明白：“點起人馬，去吧。兩個月之內，不必回來。”
“謝大人。”
衆人一邊說着話，一邊從巡查殿大樓往外走。
陡然間天空風雲變色。
轟然殺氣，剎那間鋪天蓋地的籠罩下來。
衆人臉上變色。
擡頭看去。
只見空中陡然間出現一隊隊伍。
星袍高冠，殺氣騰騰，威嚴肅穆，如山壓落，如天塌下。
刷。
一道令箭從天空落下，帶着尖銳的哨音，落在了巡查殿前。
一個聲音震撼長空的響起：“主審殿辦事！閒人閃開！”
聲音厲烈，氣場遮天蓋地，宏大張揚桀驁肆虐！
正是天王簫，寧在非。
所有認識寧在非的人，都有一種極其清晰的感覺：寧在非，怎麼好像變了？
這一次與之前相比，格外的桀驁，格外的……狂霸。
有一種‘什麼都不在乎，一切皆不在話下’的感覺。
人影一閃。
辰熙踏空而出：“寧護法。”
“辰殿主。”
寧在非拱手。
辰熙，乃是辰家老祖，副總教主辰孤的嫡親玄孫！這個輩分，在唯我正教已經是極其崇高了！
年齡比寧在非還大。
辰熙皺眉說道：“寧護法，主審殿這是何意？”
後面一聲輕咳。
寧在非肅手後退。
方徹踏前一步：“辰殿主！首次相見，夜魔有禮了。”
辰熙淡淡道：“主審官大人，有禮了。不知道主審官大人今日蒞臨我巡查殿，那是爲了何事？”
方徹淡淡道：“乃是前來抓捕守護者奸細！”
辰熙眼神冷銳，問道：“誰是守護者奸細？”
方徹森然道：“刀平波！”
這個名字一出來，頓時下面軒然大波。
人羣中，刀平波一張臉，即刻一片煞白。
辰熙深邃的眼睛眯着，看着方徹的臉，揹負雙手，淡淡道：“主審官大人恐怕誤會了，刀平波曾經是守護者奸細，但是，已經改邪歸正，進入我唯我正教多年了！現在是我們唯我正教的人。”
辰熙的口音中自帶一種高高在上，位高權重的威儀氣度。恢弘廣闊，氣場全開：“主審官大人應該知道纔是。”
“當初的抓捕，我知道。”
方徹冷漠道：“但如今看來，那是守護者的苦肉計。目的就是要讓我們相信刀平波，便於他打入我們內部。如今，本官有證據，刀平波就是一個萬惡的守護者！”
“萬惡的守護者……”
辰熙凝目，皺眉，深吸一口氣，道：“證據？什麼證據！？”
方徹哼了一聲，道：“日前抓捕了三個守護者暗線，嚴刑拷打之下，得到口供，刀平波，就是他們在這邊的首領！因此，前來抓捕。”
辰熙負手皺眉道：“這分明是守護者借刀殺人之計！這一節，主審官大人竟然看不出來？不過，你們今日既然來了，本殿主還希望主審殿給個面子，本殿先來內查一下，若是刀平波真有問題，本殿主親自送他去主審殿，如何？”
辰熙也無奈，刀平波若是在他面前，被主審殿直接就這麼抓走了，他臉上也下不來。作爲主管領導，不管是護不護犢子，也都必須要保一保的。
而且他自認爲，自己這番話，已經很得體了。
但對面方徹冷厲的道：“面子？什麼面子？！”
辰熙臉色猛然沉了下來，眼睛變得凌厲，一字字道：“夜魔，你這是何意？”
方徹冷漠道：“此乃是執行公務，你卻跟我要面子？給什麼面子？抓捕人馬已經來了，辰殿主這是要我空手而回？你要了面子，那我的面子在哪裡？主審殿的面子在哪裡？”
“夜魔，刀平波是清白的！這一點，衆人皆知！”
辰熙要面子竟然沒要到，這在唯我正教簡直稀奇。當着這麼多手下直接當面被撅，只感覺一股火就陡然升騰起來。
“刀平波清不清白，需要本官審過才知。”
方徹漠然：“這一點，任何人說了都不算！辰殿主你更說了不算！”
“那誰說了算？”辰熙火氣上來了。
“我說了算！！”
方徹負手，目光冷漠。
辰熙差點被這一句話氣的渾身發抖；深吸口氣，按住脾氣，但本來背在身後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垂在身側，並且攥起了拳頭，一字字道：“這麼多年裡，守護者多少人來刺殺刀平波，紛紛被反殺！我們巡查殿每個人都看在眼中！此乃事實，夜魔，你要罔顧事實？”
“那是苦肉計！”
方徹一口斷定，冷漠道：“那完全就是東方三三故意的，目的就是麻痹一些沒有腦子的人，從而相信刀平波，保護刀平波，而且還能讓他融入唯我正教，走上高位！製造更大的作用，獲取更重要的情報！”
辰熙氣懵了：“夜魔，你這句沒有腦子的人，指的是誰？”
方徹冷冷道：“誰沒有腦子，我就指的是誰！這還需要說麼？守護者暗線已經招供，白紙黑字確認無誤！這邊還要拼命保護抵抗執法，何等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