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王府。
玄蔘走進凌淵閣的時候,發現主子正坐在院裡的石桌旁一個人下棋,上前稟報道:“啓稟主子,您要的消息都打聽好了,那顏子遇是半個月前纔來到京城,先是住在一家叫福來客棧的客棧裡,後來買下一家醫館……”
玄蔘把顏子遇從踏入京城那天開始的所作所爲,事無鉅細全都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開醫館、和夏亦明結怨這些明面上的事,也包括她買下同福酒樓、去找馬三合作這些沐芷汐自認爲無人知曉的事,玄衣衛全都查得一清二楚。
東方逸拈起一枚棋子一邊把玩一邊聽着,嘴角始終保持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玄蔘一邊彙報一邊覺得脊背發寒,主子這笑太詭異了,像是嘲諷,又像是怨怒,還帶了點兒森寒,總之就是兩個字——危險!
聽到玄蔘彙報說顏子遇在東郊參加才藝比試那天太子殿下也在場,並且多次稱讚顏子遇的才華,東方逸嘴角的笑意驀然收斂了,開口問道:“顏子遇和太子殿下可有單獨說過什麼話?”
玄蔘翻看了一下手中的情報,說道:“沒有,顏子遇和太子殿下只說了幾句話,還是在衆人面前聊天時說的。”
玄衣衛的本事可不是吹出來的,偵查本領一流,雖然之前沒有派人監視過顏子遇,但那天在場的人那麼多,他們很輕易就查出了那天發生的情況,並且細緻到顏子遇說了什麼話,說話時什麼樣的語氣和表情都查得清清楚楚。
當然,這支強大到連老皇帝都不敢小覷的暗衛隊伍也有失敗的時候,唯一的一次失敗便是敗在了一個叫沐芷汐的女人上。
東方逸聞言臉色纔好看了點,淡淡吩咐道:“把顏子遇來京城之前所做的事也查清楚。”
“是。”玄蔘領命,心中卻有些莫名其妙,主子怎麼突然對顏子遇這麼感興趣起來了?主子之前也讓玄衣衛去查過別人,但從來沒有查得這麼仔細,差點兒連人家一天吃幾頓飯,吃了什麼都查得清清楚楚。
玄蔘離開後,逸王府的老管家福伯走進了凌淵閣,稟報道:“啓稟王爺,顏安堂的顏公子求見。”
東方逸聞言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彷彿早就料到了她會來一樣,說道:“讓她進來。”
“是。”福伯轉身出了凌淵閣,去把顏子遇帶進來。
時隔九個月,再次踏入逸王府,沐芷汐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周遭的環境雖然曾經在記憶裡留下過痕跡,卻早已模糊。
福伯把沐芷汐送到凌淵閣門口便自動退下了。
沐芷汐走進凌淵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便是這樣的場景,一襲墨衣長袍的男子坐在棋盤前,修長如玉的手指拈起一枚黑色棋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上。
男子的側臉輪廓完美,沒有一絲多餘的線條,高挺的鼻子,剛毅的下巴,緊抿着的薄脣透着幾分禁慾般的氣息,墨發被一根墨玉簪子輕輕束起,這樣他比起平時來少了幾分淡漠,多了幾分隨性,卻帶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沐芷汐一直都知道這男人皮相不錯,這一幕若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人看見,不知要迷暈多少情竇初開的少女。
“王爺今日真是好興致!”沐芷汐一邊說話一邊走過來,發現東方逸面前的棋局纔剛開始下沒多久,黑子白子打成了平局。
東方逸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說道:“聽聞顏公子棋藝精妙,不如跟本王來一局?”
沐芷汐聞言一愣,她今天是來拿銀子的,可不是來下棋的,“實在抱歉,臣今日是來取銀子的,家中還有事,沒時間陪王爺下棋了。”
“先陪本王下完這盤棋。”東方逸淡淡道,言外之意便是不陪他下棋,她休想拿到銀子。
沐芷汐暗自咬牙,這男人耍無賴強行買下她的匕首就算了,現在她來拿錢,他還想耍什麼花樣?
下棋就下棋,沐芷汐直接在他面前坐下,看了一眼棋盤,拿起一枚白子落下,說道:“王爺請吧。”
東方逸神色仍是十分平靜,拈起一枚黑子落下,動作優雅至極,棋風卻是十分凌厲,小小的一枚棋子在他手裡彷彿帶着千鈞之勢,在一方棋盤上衝鋒陷陣。
沐芷汐原本只是想草草陪他下一盤棋,不管誰輸誰贏,只要結束後他給她銀子就好,沒想到東方逸的步步緊逼卻挑起了她的鬥志,當下也認真應對起來。
東方逸的棋風如果他的人一般,彷彿帶着寶劍出鞘的光芒,勢如破竹卻又滴水不漏,而沐芷汐的棋風稍微和緩,卻喜歡劍走偏鋒,不按常理出牌,一時間兩人不相上下,都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黑子白子在棋盤上廝殺,兩人也漸漸進入了一種誰也打擾不了的境界,速度也漸漸放慢了下來,一種神奇的默契在兩人之間產生,往往東方逸走一步棋,沐芷汐就猜到了他的下一步,並且提前防範,而東方逸亦是如此,兩人比較的不過是誰比誰深思熟慮,誰比誰目光長遠。
東方逸偏向於進攻,沐芷汐擅長於防守,一功一守間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黑白分明,雙方最後一枚棋子落下,竟然打成了平局。
“顏公子果然棋藝不凡!”東方逸毫不吝嗇地開口讚賞道,低沉清越的嗓音像是最醇厚的美酒,令人不由自主地心醉。
“王爺也不相上下!”沐芷汐也由衷道,說實話她很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地下過一盤棋了,和這樣的高手過招,令她神經緊繃,卻又令她興奮。
“已經過了正午了,耽誤了顏公子的吃飯時間,顏公子不妨在王府用了午膳再回去。”東方逸開口道,語氣十分自然,還帶着幾分歉意,彷彿是因爲耽誤了她吃飯,所以纔要補償她,請她留下來吃飯一樣。
沐芷汐看了一眼天色,確實已經過了正午了,玉兒和陳伯應該已經吃了飯,她現在回去還得再麻煩做飯,便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福伯,傳午膳。”東方逸吩咐下去,從石桌前起身,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墨眸中一閃而過的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