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知道我會來吧。”
葉風回走進來，就對斯隕說了一句。
他輕輕點了點頭，“我在等你。”
“那，立原鎮的事情，六哥想必也已經知道了吧。”
葉風回走到了斯隕的面前，擡眸看他，問了一句。
就聽到了斯隕的嘆息，“唉，已經知道了，所以才特意在這裡等你。”
葉風回脣角淺淺勾了一下，“那麼，南笙肯定不知道。”
否則，他就不會站在這裡等着，肯定是因爲南笙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是我做錯啦。”
斯隕臉上有着濃濃的自責，“是我太自私了。”
“六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風回眉頭淺淺皺着問了一句，大抵理清了一一下事情的脈絡，就很清楚了，“這事……六哥早就知道了？”
她話中的早知道，自然指的不是斯隕早知道了疫病爆發的事情。
而是……斯隕早知道會有疫病爆發！
這個概念就完全不同了。
難怪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會有那麼多的自責。
那麼多的人命啊。
葉風回根本都沒有想過，斯隕會做這種事情。
斯隕輕輕點了點頭，眉頭緊皺着，目光中的自責之色更濃。
“回丫頭，對不住。我只是……太擔心小南了。”
斯隕對葉風回道歉了一句，葉風回聽了這話，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應該說什麼呢用腳趾頭猜也知道，斯隕就是不想讓南笙太累，又或者是因爲南笙可能多少知道這事情，和斯隕提過，但是斯隕爲了不讓她勞神，在得知立原鎮有很多人染病的事情時，不願意往南笙說過的事情上想，也就沒有告知南笙吧。
葉風回一下子就明白了這脈絡。
眉頭緊緊皺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能理解斯隕的心情，但是……
“六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那是人命啊，那麼多條人命。你就算不和南笙說，怕她勞神，你和我說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我不怕勞神，那些都是我西北的百姓，原本我是應該對他們負責的。”
葉風回輕聲說了一句，沒有太多責備的意思，現在來論是誰的責任要責備誰，也已經來不及了，人都已經死了。
“所以呢……六哥現在還是不打算讓小南知道麼？若是六哥是這麼認爲的，我這就走了，我正好也急着趕去立原鎮，我自己再想辦法吧。”
“回丫頭……”
斯隕似是沒想到葉風回會這麼說，沒有想到她會說她就直接走這事，更何況，她還要去立原鎮！
“你怎麼能直接過去！那裡很危險。”
斯隕說了一句，葉風回就笑了笑，說實話她一直很尊敬六哥，但是這件事情，還真是讓她有幾分不爽的，還是早點離開的好，省得等會自己情緒一克制不住，就說什麼重話了。
深吸一口氣停頓了一會兒，葉風回才說道，“那些人命，說白了和六哥和南笙都沒有關係，但是他們把我和千隕當成信仰一般的尊敬着相信着，他們於我而言，是有關係的。他們是我和千隕的子民，千隕不在，自然就由我來負責。”
葉風迴轉身就準備走，斯隕只覺得心裡頭一陣難受，他知道這感覺是什麼，是羞恥。
沒錯，就是羞恥。
在這個年歲還輕的少女面前，自己竟是覺得有些無地自容的羞恥。
“回丫頭你等一下。”
斯隕趕緊叫住了她，葉風迴轉身看向斯隕，微微笑了一下，“六哥改主意了？”
斯隕輕嘆一口，“唉，是我錯了。是我想岔了，你就原諒六哥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
葉風回其實心裡是鬆了一口氣的，真要讓她就這麼沒有南笙這個資深蠱醫的指點就直接去立原鎮，葉風回還真沒有信心能夠自己搞定這事兒。
畢竟，這是蠱毒。她雖然自己是不怕的，但總不可能用異火將立原鎮燒一遍吧？那是多少百姓的家園啊。
當然她也不可能把那些染了蠱毒尚未發作的百姓們，都用一把異火燒了吧？
她看向斯隕，就笑起來了，“我也沒有怪六哥啊，哪裡來的原諒？其實我也清楚，人忽然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軟肋也有了鎧甲，總覺得有可能傷到她的事情，別說風雨，哪怕是刀槍，都忍不住想給她擋下來，會做出很多讓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葉風回知道這個，因爲自己當初就是這樣的。
那時候，她第一次有了在意的人，不是千隕，而是母親盧明兒，所以那次母親吃了紅參中毒之後，葉風回甚至都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夜探親王府，還直接對千隕開槍了。
不爲別的，就是因爲，忽然有了在意的人，就有了軟肋也有了鎧甲，會做出很多讓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葉風回這話讓斯隕忍不住深思了一下，細細咀嚼了她話裡的意思，然後就微笑了起來，“是啊，忽然有了軟肋也有了鎧甲……”
他看向葉風回，伸手輕輕拍了拍葉風回的肩膀，“好了，小七去了北洋，我這個做哥哥的就應該照顧好你的，立原鎮那種危險的地方，你怎麼能去我帶你進去找小南吧，她應該會有辦法的。”
葉風回倒是沒反駁他的話，事實上，她要去立原鎮，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她又不傻，這是多好的得民心的機會啊？
跟着斯隕一起去了南笙的房間，門沒關，站在門口葉風回就聞到了房間裡飄出來的淺淺的血腥味道。
她眉頭皺了一下，側目看了斯隕一眼，斯隕倒是沒注意到她的眼神，已經走在前頭先進去了。
葉風回跟着進去，就看到躺在牀上的南笙，臉色依舊是蒼白虛弱的，看着葉風回進來，她就微笑了起來，“阿回來啦？過來坐吧，這房裡你血氣重你別見怪。”
葉風回眼尖地看到牀邊擺着的痰盂裡頭的液體，有着猩紅的顏色。難怪斯隕會不想讓南笙知道立原鎮的事情，南笙的情況，看上去似乎並不算好啊。
看着葉風回緊皺的眉頭和目光所向，南笙微微笑道，“別擔心，我沒事，只是拔掉了蜘蛛蠱之後，胸腔裡的淤血會慢慢排出來，恐怕得費些時間呢。”
說着，南笙就一陣咳嗽，抓起手邊的帕子掩脣，咳嗽聲漸漸平息之後，帕子上就是一團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