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的聲音依舊一如既往，淡漠，平靜。
沒有什麼太多的語氣波動，也並不憤怒，就是在平鋪直敘着一個事實。
聞言，欽行的表情倒是難看了幾分，長老中他最年長，向來是覺得自己比其他幾個資歷更深，自然也喜歡倚老賣老。
無論是輝夜還是榮巖，甚至就連那個曾經最爲張狂不羈的玉倫還在世的時候，多少都會敬他三分，雖說不見得一定事事都按着他的意思辦，但起碼明面上，不會這樣拂他的面子。
但是妖刀是後起之秀，魔族入世之後，因爲她有功，所以才被推到了長老席位上。
所以其實欽行和妖刀的來往，包括對她的瞭解，都不是很多。
而入世之後這十餘年，她又一直作爲迦羅的心腹，原本閻魔堂和影魔堂就是不同的兩派，交集不多，如此一來就更加少了。
欽行還真沒想過，她會是這麼個不給面子的性格。
眼下的情況，就有些下不來臺。
欽行輕輕擡手，將頸項前的碎魂長刀撥到一旁，乾巴巴地笑了笑，試圖緩和一下場面。
乾巴巴地說道，“我沒有越俎代庖的意思，你不用這般戒備，我也沒有任何敵意，否則也不會就這樣隻身一人和你前來了，我是個什麼意願，你很清楚的。”
聽了欽行這話，妖刀脣角依舊噙着些似笑非笑的弧度，什麼都沒說，但是碎魂卻是已經收入鞘中。
停頓了一會兒，妖刀才低聲說了句，“看上去，欽行長老很不相信人類聯軍的戰鬥力啊。”
欽行聞言，在一旁就輕蔑地笑了一聲，“人類？他們的那些戰鬥力，也能稱之爲軍麼？我不是不相信他們的戰鬥力，而是，我從來就沒覺得他們有什麼戰鬥力。”
“還請莫忘了，玉倫長老是怎麼死的。”
妖刀緩緩提了一句，就像打蛇打七寸，她說話很抓重點，只一句話就梗得欽行一下子沒能馬上說話。
他面色僵硬了片刻，才深呼吸的緩解了一下表情，“那是因爲他輕敵了。”
“欽行長老現在不也是在輕敵麼？有什麼區別？還是你覺得，你的實力比玉倫那個瘋子要強？”
妖刀始終聲音語氣都平靜，但是字字珠璣一針見血，着實讓欽行心中有些慪得難受，卻又不好發作。
只能忍下了心頭的氣憤，繼續說道，“那是因爲人類中軍大營裡，有那對夫妻坐鎮！如若不是這般，玉倫又怎麼可能敗下陣來？”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若沒有那對夫妻坐鎮，換做是你去，那場戰役你就能夠把中軍大營拿下了？”
妖刀問出這一句，雖是沒有任何嘲弄的語氣。
但是她身後那些她的兵們，都已經忍不住掩脣偷偷笑起來了，這於欽行而言，當然是莫大的恥辱。
他頓時有些面紅脖子粗，努力忍着不發作。
依舊嘴硬着，“先別說中軍大營了，就這麼一個小騎兵支部，我一個人都能拿下來，虧得迦羅大人還讓你這麼大費周章帶着兵馬前來，簡直是……殺雞焉用牛刀？”
妖刀似是有心要惹他脾氣，聽了這話，反問一句，“合着欽行長老的意思是，我是牛刀，而你……是什麼？雞刀麼？”
“你！”
神仙也有幾分火氣，更何況欽行這種倚老賣老的傢伙，登時就有些快要掛不住面色了。
妖刀也無意繼續嘲弄他什麼，既然他的脾氣已經到了這個程度，就已經夠了。
她激將，已經激得足夠了。
“既然欽行長老如此有信心……”
妖刀脣角一直都噙着些似笑非笑的弧度，此刻，這弧度終於展開了，不再是那樣似笑非笑的，而是真真正正的笑容，落在她妖豔的面容上，美得驚心。
“那麼，待會兒便同我一起迎敵吧，讓我好好見識見識欽行長老的真本事。”
“哼！我還能怕了不成？迎敵便迎敵！但是妖刀，我可和你說好了，你心知我此行陪你前來的目的，所以，我們不妨打個賭如何？若是我賭贏了，你便與我聯手，並且說服輝夜和榮巖一起和我聯手，我們纔是魔族！玉倫已經死了，月魔堂被打散成一盤沙，我們四堂必須聯合起來，不能再受外人的指揮和蠱惑了！”
聽着欽行主動提出這話來。
妖刀很清楚，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鋪墊，終於有了效果，這條大魚，終於上鉤了！
一再的激將，嘲弄，觸及這個老傢伙心中那些驕傲的底線，他終於忍不住了啊。
她嫣然一笑，“不知欽行長老想和我賭什麼？賭殺敵麼？那你恐怕是要輸了，誰不知道我妖刀戰鬥的持久力或許不夠，但論起殺人的速度，還沒人能比我快的。”
這一點，欽行毫不否認，縱使他再驕傲再自信，在這方面，也無法和她相提並論，她那一手刀法，那一手刀扇……
想想吧，她這個妖刀的名頭，就是因爲她神乎其技的刀法而來。
而且這些年，她受迦羅的器重，暗中不知道得了多少好處，實力更是水漲船高，不可同日而語。
只要她願意，一旦將碎魂刀碎了，她的刀扇簡直能如同下雨一般密集而持續。
若是賭殺敵的話，欽行必輸無疑。
他自視老謀深算，怎麼可能以短比長？
於是他沉沉一笑，“敵首！”
“殺敵首？”
妖刀的聲音陡然陰鷙了幾分，不知爲何，聽着他口中說出這話來，她心中莫名就竄起了幾分火氣。
說不出來的感覺，就像是別說誰要殺路長風了，光是誰說要殺他，她都無來由有些煩躁。
這……究竟是怎麼了。
妖刀暗暗呼吸了兩口，平復了一下心中那些無名火。
“還是那句話，比殺人？你會輸的。”
妖刀的聲音雖是沒有染上目光裡那些陰鷙，但是聽上去也是涼颼颼的。
欽行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殺人，我不如你，救人，你則是不如我，與其以所短比他人所長，還不如以所短，比他人所短。如何？”
妖刀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心中只覺得，或許運氣站在了自己這一邊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你的意思是，你爲了殺敵首，而我爲了救敵首？這就是你想要的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