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9 雙足行走的野獸

馬車沿着泥濘的山路向上行駛,肌肉發達的車伕努力控制方向,避免墜入路邊的深淵。

木質的後車廂不停顛簸,兩名衣衫襤褸的奴隸被捆住雙手,躺在車廂裡不停搖晃着,連眼睛都被黑布蒙上了。

從奴隸的體型來看,明顯是最多十歲的小孩子。至於要販賣他們的奴隸主,就坐在車伕身邊。

“還有多遠……”

閉着眼睛的光頭老人,張開乾癟的嘴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

車伕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前方坎坷的道路,大聲說道:“快到了。”

他是一個來自於焰風城貧民區的普通人,由於擁有兩匹馬和一架破馬車,在那片區域的居民裡,他已經算是“富豪”了。

一直以來,對於這些把焰風兒童賣到外地去的奴隸販子,車伕都抱着極度仇視的態度。但是,爲了賺錢養家餬口,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向金錢屈服,成爲了此人的“保鏢”。

看着身邊那個虛弱不堪,像是隨時可能死掉的老頭,車伕沒好氣的問道:“那兩個孩子是你家的嗎?”

“當然……不是。”老人癟着嘴笑了起來:“我只是個商人,做的是小本生意。”

聽到對方恬不知恥的自白,車伕強忍着把對方扔下懸崖的衝動,低聲問道:“你一直都靠這個賺錢?”

“不,只是偶爾。”老人顫巍巍的答道:“最近田地不景氣,我也要吃飯啊,只能這樣了。”

——這傢伙好像不是慣犯啊……

意識到對方似乎也是迫不得已,車伕打消了把老人扔下懸崖的念頭,回頭看了車廂一眼:“下次別做這種事了。”

“我……是迫不得已。”老人輕聲說。

馬車後面拖着的與其說是車廂,倒不如說是四塊木板加兩個輪子釘成的破方塊。平日裡用來拉貨的車廂,今天卻載着兩個年少的“商品”。

被賣到戰痕城,究竟會是什麼體驗呢……

車伕胡思亂想着,繼續駕馭馬車駛上高坡。

在靠近戰痕高原的同時,空氣也在變得稀薄,對於第一次來的客人們,高原反應症狀也快要出現了。

車伕看了老人一眼,發現對方的表情依然如常,他問了一句:“老頭,你能行嗎?”

“我的身子骨很硬朗。”老人說着劇烈咳嗽起來。

“別死就行,你還沒付錢。”車伕嫌惡的避開奴隸販子的視線。

那老人的兩隻眼睛似乎都是假眼,看起來格外的無神,不禁令人懷疑他該如何自己行動。不過這樣一來,那兩個小奴隸說不定可以自己逃跑……

想到這裡,車伕粗獷的面孔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

經過艱難的跋涉,前方的道路終於寬闊起來,看着路邊掛着的藍色旗幟,以及不遠處草地上慢悠悠吃草的羊羣,車伕提醒道:“馬上就要到了。”

“嗯。”瞎眼老人點了點頭。

“現在戰痕城查的很嚴,我和馬車都沒法進城。你待會兒自己帶着那兩個孩……奴隸進去。”車伕提醒道:“這時候還能進城的,也只有該死的奴隸販子了。”

“嗯,謝謝……你。”

老人艱難的說着,從掛在腰間的布袋裡取出幾枚銀幣,交到車伕手上。

緊接着,他在車伕的幫助下找到後車廂,抓住拴着兩名小奴隸的繩子,惡狠狠的說道:“該走了!”

“唔唔……”

還被蒙着眼睛的兩個小奴隸,被老人粗暴的拖下車。看着摔在地上的兩個小孩子,車伕眉頭緊鎖的正要說話,老人卻先開口了:

“請您把他們兩個眼睛上蒙着的布摘掉,可以嗎?”

車伕沉默着彎下腰,扯掉了蒙在兩個奴隸眼睛上的黑布。

這兩個髒兮兮的孩子,看起來是一男一女,或許是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比起應有的恐懼,他們的表情更多的是好奇。

看着兩個孩子天真的模樣,車伕再次長長的嘆了口氣。不打算繼續幫助那名奴隸販子,駕着馬車沿來時的道路離開了。

“這裡就是……戰痕高原!”

站在左邊的小男孩,擡頭注視着格外蔚藍的天空,沾上了黑灰的小臉上滿是期待:“我還是第一次來!”

“我們不是來旅遊的。”旁邊的長髮女孩小聲提醒道。

兩個孩子還在說話,老人猛地拽了一下拴住他們雙手的繩子,強大的力量帶得二人差點摔倒。

“從現在開始,忘記你們過去的身份。你們現在就是我要出售的奴隸。”老人厲聲說。

“是。”“知道。”兩個孩子趕忙點頭。

“準備進去了,我看不到東西,你們幫我指路。”

聽到老人的命令,兩個孩子也是聽話的走在前面,沿路緩緩走進廣闊的大草原。

遠處可以看到尖頂的帳篷,幾名騎着馬的牧人,看管着正吃草的羊羣。這裡看上去一片寧靜祥和,完全不像是兇殘的“戰爭之城”。

不過,就算這兩個孩子來自貧民區,他們也曾聽說過關於戰痕城的恐怖傳說。

據說在這片大陸上最能征善戰的,便是恐怖的戰痕軍。這些遊牧民族在戰鬥時兇殘無比,他們的戰鬥力不光是士兵和各種大型兵器,就連士兵騎着的坐騎,都擁有兇悍的力量。

根據歷史記載,戰痕狼騎兵曾經橫掃了半個大陸,若不是最後被幾個領主合力打了回去,這些兇殘的戰士,恐怕已經征服世界了!

三人沿着路緩步前行,兩個第一次踏上高原的孩子,好奇的觀看身邊的風景。若不是雙手還被捆着,舒逍和舒瑤說不定已經躺在草地上了。

“快點,帶我去守衛那裡。”老人低聲說:“不要走錯路,腳下踩着的是道路還是草地,我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反正也不着急,在這裡玩一會兒吧?”舒逍滿懷期待的凝視遠方的羊羣。

“焰風城正處於危險中。”老人的語氣非常嚴肅:“情報是至關重要的,我們稍微遲了一會兒,說不定就會導致數百名將士喪生。”

“死就死了唄?”舒逍滿不在乎的說:“反正他們也沒管過我們。”

“別說了!”妹妹瞪了他一眼,轉向老人說道:“對不起,我哥哥不太會說話……”

不過,就算聽到了舒逍的抱怨,老人卻並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反而緩緩點頭:

“新任領主以前的確是個廢柴。”

完全沒料到這位老人會說出這種話,兩個孩子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啊?”

“但現在的他很有能力,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混蛋了。你們兩個應該也能看得出來,沒錯吧?”

“呃,可能是吧?”舒逍想要擡起被捆住的雙手,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年紀還不大的兄妹二人,並不知道那位和他們年齡相仿的領主究竟做了什麼。不過,就算是他們也能看得出來,領主這幾天的確是在認真工作,經常會忙得不可開交。

“他能改變貧民區嗎?”舒瑤低下頭看着自己被磨破的雙腳:“貧民區的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嗎?”

“他已經在改變貧民區了。”老人微微一笑。

不管是貧民區的開發工作,還是在處置“沙王”時的果決,那位領主都表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能力。當然,身爲情報機構頭目兼“蠻族人”的老人,也很清楚“少主”的另外一個身份。

“他答應過了……”老人喃喃自語。

“您說什麼?”舒瑤眨了眨眼。

“沒事,出發吧。”老人閉上眼睛:“草原上有野狼,要想活命就得在天黑之前趕到戰痕城。”

在兩個孩子的引導下,年邁的“奴隸販子”沿路前進。只可惜他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所有的美景都被兩個“奴隸”盡收眼底。

微風從草原上輕撫而過,彷彿帶起了綠色的海浪,潔白的羊羣在草原上懶洋洋的踱步,這些早已被馴化的動物們,失去了原本的野性。

尖頂和圓頂的帳篷,被固定在草原上,從帳篷的大小以及外面堆積的雜物來看,這些看似簡陋的帳篷,便是戰痕人的住宅了。

不管是牧民還是路人,皮膚都要比焰風城那邊紅得多。這裡的居民看起來要比焰風城居民強壯得多,一個個都是人高馬大,披着厚厚的獸皮。

“哇……”

看到從旁邊經過的一名女子,舒逍驚訝的張大了嘴巴。舒瑤也露出詫異的表情:“那是什麼啊?”

注意到兩個孩子驚訝的模樣,那名女子回過頭,眨了眨漂亮的棕色眼睛,笑着說了一句什麼,但戰痕城的語言,兩個孩子完全聽不懂。

“%¥#。”老人回答道。

直到對方走遠了,兩個孩子纔好奇的問道:“她剛纔說什麼?”

“她說你們兩個能賣個好價錢。”老人的回答很直白。

“切,我還以爲她是個好人。”舒逍呲着牙:“她的耳朵和尾巴是怎麼回事啊?”

剛纔路過的那個女人,身上也裹着厚厚的毛皮,背後長出一條毛茸茸的白尾巴,頭上也長着同樣是白色的獸耳。

以前從未出過焰風城的兩個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聽到他們疑惑的聲音,老人小聲解釋道:

“那是戰痕城的特有種族——‘走獸’。”

“也就是獸耳娘嗎?”舒逍咧着嘴笑起來:“這個可以有!”

“哥哥,你太噁心了。”舒瑤踹了他一腳。

雖說舒逍一副期待的樣子,老人的表情卻依舊嚴肅:“走獸不是什麼‘獸耳娘’,其中男女都有,而且他們也不是什麼‘寵物’,而是戰痕城最危險的一羣怪物。”

“怎麼會危險呢?剛纔的大姐姐多可愛啊!”舒逍的眼睛都快發光了,旁邊的舒瑤則是給了他一記白眼。

“可愛?”

聽到這個形容詞,老人不禁笑出聲來:“那完全不是什麼‘可愛’的玩意兒,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隨着各種帳篷越來越密集,路邊的行人和士兵們也多了起來。

一老兩少的組合,很快便抵達了被石牆圍住的缺口前,十幾名平均身高兩米的士兵,低頭俯瞰着三個“矮人”,用戰痕城的語言問道:“你們要去哪兒?”

兩個孩子依舊是一句都聽不懂。老人用流利的戰痕語同對方交流,聽起來完全不像是來自外地:

“我是奴隸商人,從焰風城帶來了兩個商品,請讓我進去。”

“哦哦哦,進去吧,這邊正好需要小奴隸。”擋在前面的一名絡腮鬍士兵,滿意的笑起來。

經過一番搜身,確定了他們身上沒藏着危險品之後,三人很快便獲得了進入戰痕城的許可。在守門的這些衛兵們看來,一個看起來即將入土的老頭子,加上兩名小奴隸的組合,完全無法造成任何威脅。

“就這麼簡單,他們會後悔的!”舒逍興致勃勃的說。

但他也很快便意識到,自己那點可憐的“戰鬥力”,在戰痕城的確沒有任何用處:

所謂的戰痕城,實際上就是一片面積巨大的草地,裡面遍佈着大量的帳篷。被帳篷分割開來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一些身高兩米,手臂肌肉比兩個孩子腰還粗的彪形大漢。

牛、羊、狼、熊……各種動物在路邊行走着,混在人羣裡的樣子,像是完全被馴服了。

看着那些帳篷上各色的花紋,兩個孩子像是進入了新世界,眼睛都快看直了。

就在他們正在體驗“異國風情”的時候,一座紅色帳篷後方,響起暴怒的獸吼。

“嗷!”

聽到那令人心驚膽寒的聲音,兩個孩子嚇得一激靈,趕緊帶着老人躲到帳篷後面。

接着,他們看到了驚人的畫面:

一個全身覆蓋着雪白長毛的“男人”,從紅色帳篷後面衝出來,那傢伙的身體異常強壯,在人的身體上,卻長着一顆惡狼的頭顱,通紅的眼睛正在不停環視四周。

“是……白毛狼人!”曾經在少主房間裡的書籍中看到過記載的舒瑤,發出驚詫的聲音:“狼人不是隻有月圓之夜才能變身嗎?爲什麼會在這裡啊?”

“我說過了,這些‘走獸’是戰痕城裡的兵器。”

老人用焰風語小聲說道:“只有想辦法處理掉他們,焰風軍纔有勝算。否則,我們一輩子都別想攻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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