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曼德爾的問題，老歐恩默然。
這算不上是什麼難題，但他經過沉默後，卻依舊無法給出答案，或者說，對於老歐恩這位老者來說，年齡帶來的閱歷，不足以讓真相浮現在面前。
曼德爾理解，等待片刻，卻開口繼續問道：“他是真的對吧?”
“是嗎?”
老歐恩卻又給出反問。
沉默繼續降臨，只有曼德爾還在輕輕翻動書頁的聲音。
可他看似是翻閱書籍，但目光卻不知道飄忽到了哪裡，臉色陰晴不定，帶着複雜或壓抑，最終卻化爲頹然，發出長嘆：“他是真的亞德里恩。”
老歐恩在旁邊點頭：“那他就是真的少爺。”
“失敗了?”
曼德爾臉上露出複雜：“還是說成功了呢?”
老歐恩默然道：“哪方面?”
曼德爾低頭：“全部!”
“全部?”
老歐恩笑笑：“或許成功了!”
曼德爾哼道：“或許?”他擡頭看向自己的這位老管家：“這可太有趣了不是嗎?原本應該放棄的卻成功了!”
老歐恩還是優雅的笑笑：“那也是成功!”
曼德爾頹然嘆氣：“讓我非常難做。”
老歐恩平靜提醒：“可卻是綠松石家族的契機!”
“契機?”
曼德爾緩緩恢復平靜：“你感應到了?”
老歐恩點頭：“自然的氣息。”他微微彎腰：“這是綠松石家族歷史上最關鍵的時刻，或許就在這個時代，綠松石家族能登上更大的舞臺。”語氣稍頓，他的聲音也帶了幾分肅穆：“或許是比初代家主都更爲宏大的舞臺！”
“那可真是太好了!”曼德爾微微擡頭，看着用木料裝飾過的天花板，帶着奇異的花紋，以及最中心處那如眼球般的綠松石徽記，吶吶道：“就是有一點可惜!”
“血脈混雜?”老歐恩輕聲道：“或許母族的血脈不會那麼容易就覺醒。”
“她的家族已經近百年沒覺醒過血脈了。”
曼德爾卻神色凝重。
他看了眼老歐恩：“但那畢竟是神祇的血脈，就算是歷史的長河不斷沖刷，依舊難以泯滅神祇所留下的痕跡，就如同我無比渴望綠松石家族能獲得神裔身份那樣，就算是衰敗了，只要還有家庭成員存在，依舊能重新振作起來。”
老歐恩笑笑：“可她的家族衰落到連王都都快待不下去了，否則她也不可能嫁給你，曼德爾老爺，您要明白，這畢竟是利益結合，不是嗎?”
曼德爾道：“可她的家族這十幾年來還在擔任王都治安主官。”
“不對的。”
老歐恩卻出奇的提出了相反的意見。
稍作沉吟，他緩緩分析道：“現在的王都郡治安體系，早已經被王室的人給架空了，可誰都不知道神裔家族會有怎樣的底牌，因此都不會直接動用最直接的手段。”他的嗓音微壓：“而實際上，她的弟弟作爲治安主官已經被架空了大半，之所以還未被趕下來，原因也在於，他還沒有能繼承一切的嫡系孩子。”
曼德爾輕哼：“王都的那羣傢伙竟然等得起，這也讓我好奇，不過她的弟弟到現在還沒要孩子，這讓我有些擔憂，難道他在暗中擺弄什麼計劃?”
“這和我們無關!”
老歐恩輕輕搖頭：“我們只要提防他就好。”
曼德爾點頭：“沒錯。”可他腦海中卻想到什麼，忍不住眯眼道：“難不成，那傢伙想要的，就是亞德里恩吧?”
老歐恩卻沉默道：“可那是您的孩子!”
“我的?”
曼德爾放下手裡的典籍：“也是她的!”
老歐恩搖頭：“不可能，亞德里恩的身體裡，流淌着綠松石家族的血脈。”他說着看向曼德爾：“實際上，我們最初的計劃不就是這樣嗎?無論是誰獲得了最終的勝利，綠松石家族的血脈都能獲得神性!”
曼德爾沉默片刻，頹然點頭道：“對啊，那傢伙不會將目光打到亞德里恩身上的，畢竟他的家族如此雍容，就算是衰落了，也依舊比綠松石家族尊貴。”
“但…”老歐恩道：“那個人呢?”
“他?”
曼德爾微微眯眼：“他的計劃失敗了!”
老歐恩輕聲道：“我們似乎要面對他的怒火，必須要做好準備。”
曼德爾則輕視的笑笑：“他就像個老鼠，怎麼可能會有怒火?”他的目光裡無比嘲弄：“如果他能像個真正的男人那樣，早就在那年就登上了王位，怎麼可能和現在一樣，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施展些以爲別人都難以看穿的陰謀?”
老歐恩提醒：“他畢竟是王室的人。”
“不!”
曼德爾緩緩搖頭：“他怎麼可能算?”
他的手微微握拳：“既然他能把蘇珊放在我的面前，那好，我也可以讓蘇珊做出最正確的事情。”嘴角露出微笑：“他以爲所有人都要聽從他，可他卻根本不知道，一旦女人有了孩子，心思就會變動，誰說忠誠是永遠的?”
老歐恩沒說話，曼德爾卻輕笑着搖頭：“抱歉，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歐恩，你和綠松石家族的關係並不是主僕關係，更多的來說應該算是朋友!”
“或許吧?”老歐恩無所謂的笑了笑：“我已經很老了，不在乎太多了。”
“非常感謝。”
曼德爾點頭以示敬意。
老歐恩卻岔開話題：“那麼巴萊特少爺該怎麼辦?”
“巴萊特?”
曼德爾的臉色微微僵硬。
他低頭，伸手揉捏着眉心：“蘇珊沒有成功，但巴萊特依舊是A+級天賦，作爲綠松石家族的繼承人綽綽有餘。”他說着也自嘲的笑笑：“初代家主都沒能達到20級的傳奇程度，難道他就可以?等以後成爲五級以上的法師，能把秘森法師塔控制在自己的手裡，讓綠松石家族的後代都能進去學習，就足夠了!”
老歐恩點頭：“這是很好的長遠方案。”
“可是…”
曼德爾卻語氣複雜：“亞德里恩該怎麼辦?”
老歐恩道：“您認爲呢?”
曼德爾眯眼：“如果我在之前選擇放棄他的消息傳出去，你認爲他會恨我嗎?”他擡起頭看着老歐恩：“我瞭解他，同樣，我想他會!”
老歐恩搖頭：“我無法評論。”
曼德爾頗有感觸：“他是個從小就是個自私鬼!”
老歐恩卻問道：“那接下來呢?”他提醒道：“亞德里恩少爺似乎和王都財政官的那個兒子關係很好，要不要鼓勵他們過多接觸?”
“接觸?”
曼德爾卻有些嫌惡：“那個孩子還不明白什麼是愛!”
老歐恩問道：“阻止他們?”
“不用。”
曼德爾微微思量：“亞德里恩知道該怎麼辦?”
他有些感慨道：“論起手腕，亞德里恩比我年輕時要強得多，雖然不想承認，如果不是他的天賦真的太差，讓他作爲繼承人也不是不行!”自嘲的笑笑：“讓自私的傢伙成爲家主，他會讓家族變得更好!只爲了滿足他的私慾!”
老歐恩點頭：“那就讓亞德里恩少爺自行處理，但我也希望老爺儘早注意，如果兩人的關係出現變化，或許將是一場災難，王都財政主官的家族很保守。”
“比我還要保守?”
曼德爾疲憊的點頭：“的確比我還要保守!”
他伸手揉了揉臉，面龐上也恢復了曾經的肅然：“不過亞德里恩既然獲得成功，那就足夠了，我打算讓他回到秘森法師塔去繼續學習，沼澤裡那位神祇的神性具有濃郁的自然氣息，哪怕無法作爲德魯伊，成爲咒法系或死靈系法師，路途都會一帆風順，就算天賦不行，憑着血脈裡融合的神性，或許成爲十級以上的法師都有可能!”
老歐恩點頭：“所以說，這是綠松石家族崛起的契機，如果能將這股神性留在綠松石家族，那麼今後的綠松石，同樣可以稱之爲神裔家族!”
“就是這樣!”
曼德爾嘴角微翹，似是爲今後的輝煌而懷着美好的崇敬。
不過他的眸子卻非常認真：“那個人絕對不會坐視計劃失敗，估計亞德里恩獲得了最終的果實，還保持了自己的精神，對我們來說也不得不說算是個好結果!”
老歐恩點頭：“比那位冕下歸來當然要好些。”
“但也只是第二好的選擇!”
曼德爾的眸光裡流露出幾分遺憾：“如果蘇珊的計劃能成功，巴萊特纔會是最佳的選擇，這樣還是有些可惜!”不過他也搖搖頭沉聲道：“這樣就這樣吧，綠松石家族傳承到誰的手裡，那麼誰就要擔負起振興家族的使命，否則初代家主花了大價錢纔買來的那份情報，以及苦苦堅守在前灣郡這處貧瘠的地方，就太不值得了！”
老歐恩沒有接過這個話茬，而是另外問道：“今晚的晚宴該怎麼準備?在我看來，失去蘇珊之後，巴萊特少爺的情緒很差。”
曼德爾冷哼：“我故意讓蘇珊的身影在幽暗密林死去的消息可不是讓他情緒崩潰的!”微微眯眼：“找機會讓巴萊特恢復自信心，他的天賦畢竟足夠，只是太年輕卻少時間的磨練，當然要記住，不要讓他接觸那個人留下的後手!”
老歐恩點頭：“我會安排夜梟清理乾淨!”
曼德爾的心裡這才穩妥：“兩大教會那裡也要安排好，現在的綠松石家族，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這是我們處於歷史的拐角處，能不能走上巔峰，就看現在了!”
老歐恩恭敬撫胸：“我會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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