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所有複雜的情愫收攏。身體依然疼痛。
杜一諾先醒的，他動了動，翻了個身，試圖把枕在我肩膀下的手臂抽離。所以，我也醒了。
“睡得好嗎？”他問我。
“嗯。”我回答道。
“我還要回去山西，那邊的事情沒有處理好。”他的話讓我沒來由地一愣。
“好。那你怎麼回去？還是開車嗎？”我不動聲色地問道。
“不了，讓人訂了機票，中午12點。”他從牀上坐了起來，於是我也起了牀。
我們互相第一時間看到了對方的身體，可是，沒有了親密，這讓我們彼此都有些尷尬。
我主動並且釋然地笑了笑，假裝輕鬆地說：“一諾，怎麼辦，我沒有衣服穿了。”
“穿我的。”他不假思索回答，起身便準備去拿。
“這不妥，我不想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我不想成爲你的麻煩。”我依舊在笑。
他的表情不再似昨晚那樣明顯，看上去很寡淡，也比較正式，他說：“那我讓阿彪隨便買一身衣服，你先對付着。或者，我讓許小亞給你送過來。”
“讓阿彪買過來吧，會不會太麻煩了？”我說。
“不會。沒事。我來安排。順便可以讓他帶個早餐。你再睡一會兒。”他起了牀，走到衣櫃前，邊打電話和阿彪交待，邊選擇要穿的衣服。
“那件白色的襯衫和淺灰色褲子你穿着好看，鞋子就穿那雙棕色皮鞋吧。”我忍不住給了個建議。
男人的衣服無非就那麼幾種顏色和款式，但有一天他這樣的打扮讓我煥然一新。杜一諾其實和管驍一樣，都屬於那種衣架子類型的男生，穿什麼衣服都很好看。
他微微詫異，從衣櫃裡拿出衣服來問我：“你指的這件和這件？”
“嗯，對。”我說。
他當即果斷地拿出來換上了，伸手撩了撩頭髮，扭頭對着我眨了眨眼睛，終於笑了：“哥帥不帥？”
我感覺他瞬間又做回了他自己，那種沉重的僵局一下被打破了。
“帥，你什麼時候不帥，全宇宙你是最帥的。”我從牀上坐了起來，用被子小心翼翼遮擋住身體，笑着說道。
“嗯，這話我愛聽。你不帶刺的時候還是挺溫柔的。”他滿意地笑了，蹲下身去換上了鞋子。
阿彪很快把衣服和早餐送了過來，我們簡單吃了早餐後，我換上了阿彪買來的一套女士運動服，我剛換上，杜一諾便狂笑不止：“阿彪這是在哪個地攤買來的衣服，也太逗了！”
我訕訕地看着他，連忙走到鏡子前一看，發現果然很村姑的樣子，而且還是一身紅色，真是讓人無言以對。
“別笑了，再笑我就光着走出去！”我拉下臉來，憤憤地對杜一諾喊道。
“好，好。”他雖然止住了笑意，但卻彷彿依然無法剋制一般。
“我走了，等下誰送你去機場？”我又問道。
“阿彪開車送我過去，你要不要去爲我送行？”他又問我。
“我不去了，我回宿舍吧。”我說。
他也沒有勉強，他說：“哦，那也行，省得矯情。”
我笑了笑，我說：“那我走了啊。”
“現在？時間還早呢，再待一會兒。”他忽然有些不捨。
“不待了吧，我想回去。”我說。
“回去後別和管驍聯繫了，以後他如果去鑽石凱悅，你就躲開，徐姐那兒我也會交待。媽的那個女人，等我回來我會讓她嘗一嘗教訓的。”杜一諾忽然說道。
他好像終於鼓起勇氣說這件事一般。
“沒事，以後不用你這麼大費周章跑回來了，我會處理好的。”我淡淡回答。
沒想到，我淡然的語氣讓杜一諾有了一絲微微的慍怒，他皺着眉頭問我：“你的意思，我對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不想給你增添麻煩。”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說道，“可是我還是很感謝你爲我做的一切，沒有人爲我這樣做過，真的。我知道管驍針對我是因爲你，我也很遺憾我太卑微只能給你增加麻煩。希望你從山西不顧一切回來不會給你和管彤之間造成波動。”
我一口氣說完，臉上強撐着微笑，我說：“以後別擔心我，我會試圖一點點讓自己變強，我不喜歡這樣，不喜歡阿貓阿狗都能欺負我的感覺。”
我的話讓杜一諾的表情有了一絲絲的鬆動，他走過來扶住了我的肩膀，他說：“寶兒，你要麼離開那裡吧。隨便你做什麼都可以，我不管你。你沒錢我可以給你，你何必要讓自己那樣委屈？”
我搖了搖頭，我說：“不用，我不用你幫我。要站起來，我自己來。你不也一樣嗎？”
“我……”杜一諾的語氣裡有了一絲絲的悵然，“我有太多的無奈，我不想說，也沒辦法說。”
“那就別說了。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我。”我猶豫許久，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我覺得到現在了，我對杜一諾的信任已經足夠了。至少我相信以他的人品，絕對不可能幹出像乾媽那樣私吞我錢的事情。
“你說，我能夠辦到的我都會盡力。”他說。
“我沒有戶口，我的錢都放在我乾媽那兒，這兩年賺了不少，但都被她私吞了。我想你能不能幫我開個戶，讓我有張卡可以存錢？我想攢點錢，離開鑽石凱悅的時候，至少我能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我說。
“你沒有戶口？”他震驚地看着我，“你難道一直是黑戶嗎？你怎麼會沒有戶口？你怎麼不早說？”
“我從小不知道我媽媽是誰，我爸爸是一個流浪的乞丐，小時候我也回過老家待過，但是我爸一直在外面流浪，沒有給我弄過戶口。後來把我賣給了王瞎子之後，那時候我也小，不懂人還需要戶口。直到後來來到了杭城，我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個黑戶。乾媽一直答應給我辦戶口，但是總以各種緣由拖拖拉拉，最近我問別人才瞭解，她根本沒有給我辦戶口的資格。”我苦笑着說道。
當說出這些的時候，我忽然發覺我和杜一諾的關係又近了一層。杜一諾怔怔地看着我，他忽然說：“走吧。”
“啊？去哪兒？”我詫異地問道。
“趁還有時間，我去給你開個戶。你想在哪個銀行？”他又問我，隨後說，“你放心吧，無論我杜一諾將來多窮多落魄，你的錢我分文不動。”
“我知道，我那點兒錢你也不在乎。”我說。
“不是錢多錢少的事情，我知道你今天對我說這些，代表你對我的信任。”他嚴肅而認真地看着我，又問我：“陳浩和徐蓉也知道這件事對吧？所以他們對你才那麼有恃無恐？”
“嗯，我辦不了暫住證，我甚至連開f都開不了。離開鑽石凱悅，我肯定沒有辦法生存。與其換別的不熟悉的地方，還不如待在這兒好好賺點錢，再想想別的出路。”我說。
“他們也不是什麼好鳥。”杜一諾憤憤地說道，當機立斷拉着我從家裡走了出去。
我們剛要上車，卻發現一輛熟悉的超跑停在了杜一諾的車後，看到車牌號，我們兩立馬知道了是誰。
杜一諾的手拉着我的手，登時鬆開了，管驍搖下了車窗，頭微微搖動，像看耍猴一樣看着我：“嘖嘖，前半夜陪我那麼激烈，後半夜才和你在一起。杜一諾，你的胃口也真是海量啊，我佩服得很。”
杜一諾沒有說話，他冷冷地注視着我，對我說：“你坐車上去！”
我愣着沒有動，杜一諾忽然兇了我一句：“上車啊！”
我於是坐上了他的車裡，我剛關好車門，就看到杜一諾走到了管驍的車前。
管驍並沒有下車，我從後視鏡裡清晰地看到，杜一諾狠狠一拳砸在了管驍的臉上。
杜一諾是何其驍勇的一個人，他這一拳真的是拼盡了全力沒有留絲毫的餘地。
他指着管驍的鼻子說：“你給我記住，你昨晚讓她受什麼樣的苦難，我就會讓你妹妹承受什麼樣的痛苦。管驍，我和你沒完。”
“杜一諾！你敢對我妹妹這樣試試！你別以爲我們管家的大門這麼好進！”我看到管驍捂着鼻子，氣急敗壞地喊道，“你永遠只配做我的手下敗將！杜一諾，你這個雜種！”
“不，我不會像你這樣對待一個女人，那和畜生沒有區別。我會讓你妹妹心甘情願愛上我，讓她心甘情願爲我生兒育女，逼你承認我是你的妹夫，讓你看着你疼愛的妹妹一步步走進我的懷抱。我會讓你明白，你昨天晚上的行爲究竟有多麼愚蠢！”
“杜一諾，你這麼做，對你沒有半點好處。”管驍喊道。
“你這樣做，同樣對你沒有半點好處。你是個商人，我是個混混，你和我硬碰硬，我就和你比一比誰更硬！”杜一諾說完，迅速轉身上了車，發動了車子。
“什麼東西，敢到我門口來挑釁，他真以爲我怕了他麼？”一上車，杜一諾憤憤地抱怨道。
“你剛對管驍說的那些話是氣話，還是真的這麼想？”我的心卻忽然涼了，我冷冷地問道，轉過身來憤憤地看着杜一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