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神格與好運
你去見的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回來之後，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被陰影聖女怪異的眼神看得心裡有些發毛，白髮女人面上的神情不由得微微轉冷，相當直白地點明道：
“橘，我希望你不要做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的掙扎都是沒有意義的。”
“……”
聽到自家教皇的話後，陰影聖女本能地對比了一下雙方的“實力”，隨即好不容易纔抿住了想要上翹的嘴角。
我覺得您說得很對，在光明教廷那位強得不講道理的教皇面前，掙扎好像確實沒什麼意義……
不過考慮到自己也是會被那位光明教皇“打擊”的一方，再加上擔心會讓教皇大人察覺到異常，陰影聖女用力偷掐了自己大腿根一把後，終於重新恢復了冷靜。
在收斂好眉眼中的亢奮之意後，她朝着白髮女人微微彎腰，儘量神情恭順地道：
“教皇大人，我勉強也能算是您一手帶出來的，自然清楚您做事的風格。所以請您放心，我是不會做多餘的事情的。”
“你怎麼可能不做多餘的事？”
並沒有被陰影聖女恭順的態度迷惑住，白髮女人微微嘆了口氣後，伸手挽住陰影聖女的胳膊，輕拍着她的手背神情悵然地道：
“橘，我知道你對那個皇后的位置並沒有興趣，而我攔住你逼你答應那位陛下的條件，現在你心裡一定有很多不滿，甚至應該已經開始恨我了。”
陰影聖女搖頭道：
“教皇大人，您言重了，橘不敢恨您。”
“是不敢，而不是沒有，對吧？”
看着對面隱隱露出警惕之色的陰影聖女，白髮女人搖了搖頭，輕聲道：
“橘，我和你呆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你跟你父母相處的時間還長些，所以你是瞞不過我的。
你們塔蘭蒂諾家的人幾乎都是一個性子，不管到了什麼樣的境地，只要是你們不想做的事，就一定會試着抗爭到底。”
“……”
聽出了自家教皇話語中的篤定之意，知道自己的想法瞞不過她，明白抵賴無用的陰影聖女只得沉默以待，算是變相承認了自己其實並沒有死心。
瞥了一眼面色冷淡的陰影聖女後，白髮女人雙目微闔，神色平靜地開口道：
“沒關係的，我其實在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現在的情形了，而你也確實有恨我的資格，成爲神聖帝國的皇后之後，你不僅徹底失去了繼任教皇的可能，甚至連聖女的位置都保不住……
橘，你知道嗎？其實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最適合繼承這個位置的人選。聖子雖然年紀比你要大上一些，但性格反而更激進衝動，遠沒有你成熟圓融，將陰影教會交給他的結果恐怕並不會有多好。”
聽到這裡時，陰影聖女輕咬嘴脣，忍不住開口道：
“在這一點上，我跟您的看法是相同的，如果教會真的被交到聖子手裡，他一定不會安於現狀，而爲了滿足教會內部的期待，更會不斷試圖挑戰光明教廷的底線！
所以就算在他的帶領下，陰影教會可能會迎來短暫的輝煌，但迎來的反撲也會極其劇烈，到了最後恐怕連地下勢力之首的位置都保不住！”
陰影教皇聞言輕輕點頭。
“嗯……你說得這些，和我的判斷同樣相差不大，不過他來繼承教皇之位已經是註定的事了。”
看着白髮女人頗爲無奈的表情，陰影聖女只覺得心口有些憋悶，咬着牙質問道：
“您既然明白的話，那爲什麼還要讓我去當皇后？我雖然不敢說自己就是最好的人選，但如果把教會交給他的話，教會的未來幾乎一定會走向衰弱！”
“衰落是未來的事，但我現在就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白髮女人再次嘆了口氣，幽幽地開口解釋道：
“橘，我剩下的壽命已經不多了，而我跟你一樣都是性格比較沉穩的人，所以在擔任教皇的這段時間裡，除開保持住教會的勢力沒有衰落外，並沒有什麼足以稱道的功績。
而像我這樣平平無奇的教皇，就算上到神國也不可能得到重視，更不可能像那些備受青睞的幸運傢伙一樣，成爲能夠長留世間的英靈。
所以未來等待着我的，只有在神國中平淡度日，直到耗盡靈魂之力後徹底消亡，迴歸世界本源這一條路而已……”
“換做是你的話，你會甘心嗎？”
挽着陰影聖女胳膊的手微微發力，白髮女人咬着牙道：
“現在我還是陰影教會的教皇，但等登上神國之後，我就只是一個地位更高的信徒罷了。而像我這樣沒有得到神明青睞的人，在神國中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就只是在徹底消亡前，持續貢獻出自己的信仰之力而已。
所以，爲了不這樣毫無意義地‘活着’，我一定要在壽命將盡前的這幾年，最後再賭上一次！只要能藉着這個機會，讓教會的勢力成功滲進神聖帝國的貴族階層，我就有擺脫這令人憎惡的未來的可能！”
聽完白髮女人的自白後，陰影聖女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本能地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果不其然，在半是解釋半是傾訴地講完了自己的想法後，白髮女人挽住陰影聖女的手掌再次發力，淡粉色的指甲劃開了她手腕內側的血管。
伴隨着一陣透徹心扉的寒意，一股令人不適的陰冷力量，沿着陰影聖女手臂的血管一路向上，泥鰍般地鑽進了她的心臟，並以她的心臟爲根基，開始順着一條條血管飛速地遍佈全身。
“橘，別怨我。”
鬆開了攥着陰影聖女胳膊的手掌，白髮女人神色微帶歉疚地道：
“我知道你不想接受這樣的命運，但這件事對我來說實在太過重要，所以我絕對不容許出現任何的意外。”
被體內龐大的冷意得嘴脣發青，陰影聖女反手抓住白髮女人的手掌，拼着最後的力氣開口質問道：
“你……你對我……做了……做了……什麼？”
在磕磕絆絆地將這句問題問完後，陰影聖女上下兩排潔白的貝齒，開始頻繁地互相磕碰起來，發出一陣又一陣細小的“噠噠”聲。
而這句明明相當簡短的問話，卻好似花掉了陰影聖女全部的體力一樣，還沒等聽到白髮女人的回答，她便突地雙腿一軟，如果不是右手還抓着陰影教皇的手腕，恐怕會直接坐倒在地。
“我送了你一枚神格碎片。”
看着鬢角已經開始結霜的陰影聖女，白髮女人伸手將她架了起來，神情平和地道：
“這枚神格碎片，是已經隕落了不知道多久的北風之神留下的，他的神職應該是北風、霜寒、還有冷冽等幾個偏冰雪系的概念，是一位相當古老的弱等神力神明。
不過他在精靈王朝之前就已經徹底隕落，這部分相關的神職也被精靈族那位冰雪女神佔據，現在封凍住你的只是上面殘存的力量而已。
只需要幾天的時間，它就會在其它冰雪系神明的壓制下，徹底失去這部分殘存的力量，成爲一枚無屬性的神格碎片。”
聽到白髮女人的回答後，睫毛上掛着細小冰粒的陰影聖女吐出一口冷霧，異常費力地道：
“你……有……碎片，爲……爲……”
“你是想問，我既然不甘心就這麼登上神國，又擁有這枚神格碎片，那爲什麼不嘗試着點燃神火，自己成爲真神對吧？”
伴隨着北風之神殘存力量的侵蝕，陰影聖女的皮膚上已經結了一層晶瑩剔透的薄冰，不僅說話變得十分困難，甚至連點頭都已經是個難以企及的奢望了。
然而她仍舊沒有放棄迴應，而是微微上下轉動眼球，用眼神傳達了表示肯定的意思。
“因爲我不敢。”
在陰影聖女疑惑不解的眼神中，白髮女人嘆道：
“我剛纔已經說過了，那位北風之神的神職已經被其它冰雪系神明瓜分了，一旦被喚醒就會開始失去力量，最後徹底變成一枚無屬性的神格。
而點燃神火就需要對應的神職，可現在大部分的神職都已經被佔下，還沒被佔據的神職也都各有強者在盯着，只要有人試圖佔據神職點燃神火，必定會迎來大量九階乃至十階強者的圍殺。
如果北風之神的神職還在的話，那我倒是還敢試一試，但眼下北風之神的神職不能碰，如果試圖佔據其它神職的話又一定會被注意到。
因爲我並沒有信心抵抗住這麼多強者的圍殺，所以這枚不附帶神格的神職對我來說，並沒有任何能夠利用的地方，只是一塊兒雞肋而已。”
說到這裡時，陰影教皇似乎回憶起了什麼，面露自嘲之色地笑了兩聲。
“不，這枚神格對我來說，或許不僅是一塊雞肋了，甚至有可能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當初在跟光明教廷爭奪教區的時候，咱們教會跟光明教廷的人，一同發現了北風之神的陵寢，也發現了這枚封凍着的神格碎片。
而原本先得到消息的應該是光明教廷，但因爲連着出了幾個奇怪的巧合，導致我比光明教廷那邊先一步得到了消息。
可等我欣喜若狂地趕到的時候，得到了神格碎片的人卻並不是我們，而是光明教廷的聖教軍。
爲了能夠把這枚殘損的神格碎片佔下來，我不得已出手擊殺了那支三千人的聖教軍，搶下了這枚珍貴的神格碎片，只可惜最後還是沒能封鎖住消息，惹來了那位強得離譜的光明教皇。”
“呵！那位教皇真是個可怕的傢伙，明明同爲真神教會的教皇，我卻連開啓神器的機會都沒有，一個照面就被他重創，並被暴怒的他埋頭追殺了整整兩個多月。
要不是他忌憚幾位僕神，不敢追進陰影位面的話，我恐怕就不是重傷難愈，而是直接當場被他打死了。”
心有餘悸地說完了這段經歷後，陰影教皇嘆道：
“我真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該算是幸運還是倒黴。
按理來說，不僅能夠從那位最強教皇手裡逃掉，甚至還拿到了一枚極其珍貴的神格碎片，我的運氣已經好得嚇人了。
然而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卻只換來了這麼一個能看不能用的東西，明明離點燃神火只差一步，卻壓根兒不敢跨出去，只能看着自己因爲傷勢一天天走向死亡……
你知道嗎？橘，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當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煎熬。”
說到這裡時，白髮女人眼神複雜地看了陰影聖女一眼，隨即開口道：
“橘，你自己可能察覺不出來，但在和你接觸的這麼多年裡，我早就已經有了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你好像能夠給身邊的人帶來巨大的好運。
在聽到那句皇室流傳了一千多年的預言後，我更是徹底堅定了這個想法。你是個被命運所鍾愛的女人，而跟你接觸越多、關係越是親密的人，能夠從你身上分到的好運便越是龐大。”
愛憐地撫了撫陰影聖女的髮絲後，白髮女人神情複雜地輕聲道：
“只不過這份好運，終究也只是好運而已，並不能真的改變實力上的差距。
而且，那種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的感覺，會慢慢地消磨掉一個人的警惕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變得過於自大，覺得自己似乎無所不能。
而被你帶來的好運矇蔽了的人，會習慣性地一次又一次主動將自己置於險境，以攫取最爲豐厚的的獎賞，直到惹出任憑怎樣的好運也無法拯救的災難，才能在命運的迎頭痛擊之下恢復清醒……就像我一樣。”
看了看雙眼猛然睜大的陰影聖女，白髮女人輕聲嘆道：
“橘，我和你說這番話，並沒有將自己可悲的命運歸咎於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存在對於和你親近的人來說，似乎並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你的父親除開在職業等級上突飛猛進外，在軍中晉升的速度也快得驚人，纔會擔下超過自己能力的任務，落得舊疾纏身的下場。
你的母親也因爲你得到了某些好處，但同樣也將面臨失去自由的未來，而我之所以決定讓你去做神聖帝國的皇后，而不是留下來繼承教皇之位，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
說到這裡時，白髮女人停頓了一下，隨即緩緩低頭，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
“橘，你是恩賜，但更是詛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