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煜突然不願再想下去。
他拿出手機, 看着貓爪app的應用，又不自覺點地進去。
顧苒這個時間已經下播了。
他翻到“貓爪第一美女”的主頁，頭像是一張顧苒的搞怪自拍, 後面跟着兩百多萬的粉絲數。
頭像下面是“苒苒的魚塘”粉羣鏈接。
再往下翻則是主播動態, 包括每天的開播提醒, 以及一些主播發的類似於朋友圈的牢騷。
“今天點的外賣超好吃。麻辣小龍蝦yyds！”
“分享一下在路上隨手拍到的彩虹~”
“轉發這個神奇掃把, 掃走你下半年的所有黴運。”
季時煜看了起來, 然後不知不覺地滑到底。
顧苒不常發主播動態，每一條都很短，隨手配兩張圖片, 簡單記錄着生活。
跟她從前不是買島就是看秀，奢華靡費, 最近一條是拍畫宣佈要結婚的朋友圈天壤之別。
季時煜沉沉吸了口氣, 返回到上面的頭像欄, 點了下關注。
關注失敗，系統彈出提示框, 你現在是遊客身份，請先登錄或者註冊。
季時煜耐着性子註冊了一下，id試了好幾個都已被人佔據，最後乾脆隨便輸了幾個字母“wdlpml”。
註冊成功，關注成功, 歡迎加入“苒苒的九號魚塘”。
..........
顧苒的第一個遊戲推廣十分成功, cos海報跟着遊戲公司的廣告被推得全網到處都是, 直播間直播打遊戲效果也很好, 東躲西藏的技術雖然菜但是菜出了笑點, 吸引了很多玩家去下載。
第一個推廣成功後更多的推廣都找上門來，價格都開的很高, 不過顧苒比較謹慎，不想短時間內接太多的推廣消耗粉絲的熱情，保持隔一陣接一個的頻率最好不過。
顧苒看着打到卡上的第一筆推廣費在牀上興奮蹬腿。因爲推廣效果好，遊戲公司甚至額外給她添了一筆獎金，並且有長期合作的打算。
顧苒心滿意足地數着自己的銀行卡餘額，數了一遍數兩遍，然後收到條微信消息。
又是塑料小姐妹之首的袁夢萱。
顧苒皺了皺眉，看到袁夢萱竟然給她發來一張邀請函。
這週五是她的生日，邀請她去參加她的生日會。
微信最後一句話是“雖然你現在有了新生活，但也不要和我們這些從前的朋友疏遠了呀。”
“我看了下你週五是不用直播的。一定要來哦。”
顧苒對着袁夢萱的邀請函扯了扯嘴角。
雖說她和這些人之間平常總是你來我往互婊到飛起，彼此知道彼此早就在心裡罵了對方一千八百遍，但在明面上，竟然一直維持着虛僞的友好與和平。
還竟然連她哪天休息都看好了，生日都能跟她的休息日撞到同一天。
顧苒用腳指頭想都知道袁夢萱生日會邀請她不是真的把她當什麼朋友，之前在朋友圈裡婊她結果她送祝福，發消息來婊她結果她順理成章地炫耀了一下自己的人氣，現在不知道又想做出什麼腔調來。
如果是從前，袁夢萱的生日會，顧苒肯定是懶得去的，但是今年，她突然有一種“就讓我看看你們還能搞出什麼花樣”的衝動。
顧苒想了想，回：【好啊。】
.............
週五，顧苒打車來到袁夢萱生日會的地址。一家會員制的私人會所，她從前也來過幾次。
顧苒跟服務生出示了一下電子邀請函，然後被領到袁夢萱辦生日趴的大包間。
門推開的時候，顧苒看到所有原本正觥籌交錯的男女們，齊齊扭頭往她身上看了一眼，然後又似乎覺得一直盯在她身上尷尬，回頭裝作跟周圍的人說笑。
顧苒並不陌生這些目光。
從前當她出現在這種社交場合的時候也都會有人這麼看她，只不過從前她頂着的是季時煜身邊的那隻金絲雀的身份，而時至今日，她的身份只是她自己，顧苒。
袁夢萱見到她立馬起身，帶着兩個小姐妹一起迎過來，樣子很熱情：“哎呀顧苒你怎麼現在纔到，等你好久，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另一個小姐妹上下打量顧苒一眼：“好久不見了，你今天這條裙子好樸素哦，走自然風嗎。”
顧苒看了看身上這條衣櫃裡隨便挑的小碎花裙子，連鞋子都是平底。袁夢萱的生日會，雖沒有到要走紅毯那麼隆重，但所有人基本也都是拼着各種高定小禮服往身上套。
顧苒笑着跟幾人點頭打過招呼，聽到小姐妹的話，回：“想着什麼樣的場合配什麼樣的衣服，這不隨便點就來了，沒想到大家今天都這麼正式。”
說衣服的小姐妹微微變了臉色。這分明在是說袁夢萱的生日會不值得穿什麼好衣服過來，不像她們盛裝打扮，彷彿專門過來捧袁夢萱臭腳。
不過袁夢萱倒是不見生氣，拉着顧苒落座。
顧苒落座後終於知道袁夢萱爲什麼執着又熱情地邀請她來參加這個生日會，當她看到同樣被圍坐在中間的秦文依時。
不過這也不奇怪，之前朋友圈友情曬到飛起，袁夢萱的生日會不邀請秦文依才說不過去。
秦文依今天穿了條米色的長裙，整個人是屬於秦家小姐的優雅精緻，見到顧苒後笑了笑：“好久不見，顧苒。”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秦文依和顧苒從前並不是毫無交集，她作爲季時煜的女朋友要認識季時煜身邊所有的人，包括也在英德讀書的，季時煜家司機的女兒。她會對身邊所有還不認識顧苒的人介紹說這是司機家的女兒，大家以後要對她好一點。
絕大多數人聽了秦文依的介紹，都點點頭，打量着顧苒：“哦，司機家的女兒呀。”
現在，顧苒對着面前，活生生的秦文依。
那句所有人嘴裡“不過是因爲秦文依不在了”的話在她耳邊整整圍繞了三年，在經歷了秦文依沒死的崩潰後，今天終於變成了秦文依真實出現在她眼前。
顧苒卻發現自己的心情意外平靜，甚至想起一句：不過如此。
她也笑着跟秦文依打了聲招呼，眼神並不像從前秦文依向所有人介紹這是司機家的女兒時，那麼的退縮和逃避。
現在纔是今天這場生日會的主題和重點。
這兩個人終於見面了，周遭的人幾乎都保持着一種“終於等到這一刻”的安靜，只是沒想到顧苒再見到秦文依，卻並沒有流露出那種屬於慰藉品見到本尊後的無地自容與難堪。
直到在幾個小姐妹的帶動下，大家才又聊開。
顧苒喝一杯檸檬紅茶，聽他們拉着秦文依追憶往昔，從籃球比賽到春遊，再到辯論比賽。
無一例外，籃球比賽的時候秦文依是啦啦隊去給季時煜送水，春遊跟季時煜一起圍坐在草坪中間，學校辯論比賽兩人同一隊伍，拿了冠軍。
秦文依把一縷頭髮別到而後：“是因爲阿煜太優秀。”
“真的是好懷念呢，那時候多好啊。”有人感嘆。
“是呀。”袁夢萱笑着附和，然後突然把目光投到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顧苒身上，表情好奇，“對了顧苒，還沒問你呢，你什麼時候結婚呀。”
此話一出，現場空氣又一瞬間的停滯，然後知道今晚終於的高.潮終於要到來了，
顧苒捏着紅茶杯柄，聽到的是幾個人壓抑不住的低笑聲。
因爲所有人都知道顧苒四處炫耀要跟季時煜結婚後沒多久，秦文依回來了，然後那場婚禮似乎就悄然不見了蹤影，再看到顧苒，是她沒了季時煜，只能在網上當不入流的女主播。
所以他們問她，你的婚禮是什麼時候辦，怎麼不辦了呢，然後當着白月光本尊的面，一起快活地欣賞金絲雀慌亂，掩飾，被戳穿後尷尬難堪的樣子。
顧苒並不奇怪袁夢萱這個問題。她今晚既然能來，也不怕這些問題。
顧苒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笑了笑，放下茶杯，看着笑意滿面，好奇寶寶似的問她這個問題的袁夢萱，若無其事地攤手，坦然道：“不結了啊。”
“我也覺得你們說的那種驚天地泣鬼神，這麼多年連他喝了一口你送過去的水都記得清清楚楚，科創比賽抽籤被分到同一個隊伍都能甜到掉牙的感情，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跟大家一樣，怎麼能去打擾這麼純潔又美好的感情。”
“你說是吧。”顧苒又拿起自己的瓷杯，主動跟表情僵硬的袁夢萱碰了碰杯。
剛纔那幾個低笑的小姐妹突然不怎麼能笑得出來。
因爲就好像顧苒說的，有的事情再追憶，也只不過是送個水。
甚至沒有人看到過從前季時煜和秦文依牽手的樣子，卻看到過宴會時，季時煜在後花園把西裝外套套在顧苒身上，低頭親吻她時的場景。
如今秦文依都回來有些日子了，可她的歡迎聚會上季時煜並沒有出現，後來也不見季時煜那裡有絲毫的動靜。
秦文依直接看向顧苒，眼裡似乎藏着什麼，笑容並不如剛纔那般親切溫婉。
顧苒輕鬆地舒了口氣，有些事情只要她不care，自討沒趣的就是對方。
顧苒看了眼時間。
“哎呀我還有事該走了，生日快樂夢萱，禮物我剛纔給你管家了，下次見哦。”
“大家回見。”
顧苒拎着包站起身，正往外走，宴會廳的門突然又被侍者打開。
所有人擡頭，看到季時煜突然出現在門口。
A市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部分人畢業後都領着家裡的信託金醉生夢死，像季時煜這樣早早踏入權力中心手段壓得董事會喘不過氣的是鳳毛麟角，大家雖說都認識，但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他們早已不在一個階層。
在場任誰一個人的生日會碰上季時煜給個面子出席，能用得上“蓬蓽生輝”四個字來形容。
顧苒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季時煜。
他來幹什麼，專門來參加袁夢萱的生日會？
這個可能小與等於他突然腦子一抽看上了袁夢萱，自降身價來參加這種紈絝二世祖之間毫無營養的攀比加互婊場合。
哦。顧苒想到了剛纔小姐妹刀光劍影時一直微笑旁觀，偶爾才摻一句“阿煜怎麼怎麼樣”的秦文依。秦文依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場合都一直把季時煜叫“阿煜”，很親密。
袁夢萱似乎也沒想到季時煜會突然出現，她並沒有邀請季時煜，不是她不想邀請，是她知道自己的這種聚會，季時煜看不上。
不過不管怎麼樣，季時煜今天來了。
袁夢萱慌慌忙忙地站起來，作爲宴會主人，忙不迭過去迎接。
顧苒看了一眼剛纔還趾高氣揚婊到飛起，現在氣勢突然矮了一截的袁夢萱，嗤了一聲。
她要回家了。
顧苒揹着自己的小包向外走，經過季時煜身邊時本想直接錯身過去，卻聽到男人突然叫了她一聲：“顧苒。”
顧苒扭頭，看到季時煜緊蹙的眉心。
季時煜面對顧苒。他是在今晚在場某一個人朋友圈的照片上，發現顧苒竟然也在其中。
他一直知道顧苒和這些人不怎麼對付，從前全靠他撐着腰，所以才能不吃虧。他不知道今晚爲什麼顧苒會出席袁夢萱的生日會，是主動來，還是不得不來。
顧苒臉上沒什麼表情：“讓一讓。”
季時煜沒動。
顧苒吸了口氣，見他不讓，於是側身繞去走了。
她聽到季時煜在身後又叫了她一聲，但她不打算理。
顧苒徑直走出宴廳。
袁夢萱走到季時煜身前，她跟顧苒同屆，比季時煜秦文依小兩屆，緊張地笑了笑：“季學長。”
季時煜在顧苒走後，目光在宴廳衆人中掃了一圈，然後看到秦文依。
兩人目光相接，她似乎想說什麼，卻在觸碰到季時煜冰冷的眼神後又發現開不了口。
季時煜最後看了看在他面前笑着迎接的袁夢萱，然後轉身，朝顧苒剛纔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