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內所有丫鬟太監一律換上孝服,金公公也假仁假義的將太后搬了出來,太后頒下兩道懿旨,一道爲錦川國國喪其間,嚴禁宴樂集會,剃髮嫁娶等等,若有違背喪期禮儀者,輕則鞭笞,重則抄家落獄。
另一道對於後宮的三千佳麗,簡直是滅頂之災,但凡被皇帝臨幸過的妃子,沒有子嗣的一律殉葬,僥倖沒被臨幸的,由抽籤決定,沒被抽中則會被送往庵堂,若被抽中的同樣死路一條。
一時間,後宮陰霾密佈,那些可憐無助的女子們,無一不爲自己悽苦的命運而晝吟宵哭。
臨華殿設了靈堂,要不間斷的舉行法事,文武百官要進宮弔唁,金公公依然絞盡腦汁的想辦法逼迫太后,指定他爲託孤大臣,扶持年幼皇子儘快繼位。
對於派出去到各宮搜查寧王一事更是不敢放鬆,寧王受了重傷,是絕對出不了宮的,只要他還在宮中一日,那自己便還有幾分勝算的。
金華宮被廢棄已久,除了偶有私通的侍女護衛在此苟合,素日裡鮮有宮人前來,與冷宮沒什麼區別。
院子生滿了雜草,角落裡那幾棵玉蘭卻開的燦爛。
林雲墨推門而入,滿屋都是濃重的灰塵氣,清冷冷的一絲人的氣息也沒有。
屋內東西各有一個暖閣,陳設也一如從前,牀俱用品皆全,只不過積落了厚厚的塵埃,蜘蛛網由牆角延伸至牀帳,在陽光下泛着銀色微光。
“王爺幼時住在哪間房?”千山暮見林雲墨盯着那個雕花黃花梨盆架默然無聲,莞爾一笑問道。
林雲墨方纔由那些不堪的回憶中回過神來,不解的問道:“夫人怎知爲夫曾在此住過?”
“那次你我入宮見先帝,是王爺說的,若有空閒便會帶我去你母妃所住的金華宮,難不成王爺忘記了?”千山暮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原來王爺是在敷衍我!”
林雲墨輕聲一笑:“爲夫怎敢糊弄夫人,母妃在時,爲夫是住在後殿內室。”
“是嗎?那王爺帶我去看看可好?”千山暮一臉期盼。
林雲墨吩咐不能跟黃頁將東西暖閣收拾出來,他拉了千山暮的手便朝後院走去。
後院因爲沒有得到及時修繕,屋頂上金色的琉璃瓦損壞的比較嚴重,凌亂參差更顯的衰敗冷寂。
假山怪石間,有兩棵造型奇特的青松互相纏繞而生,虯根盤結,繞石而過,松針細密濃綠。
“爲夫幼時,可不是這樣子的!”林雲墨幽嘆着,隨後劍眉一揚,暖心笑問:“若是夫人喜歡,日後繼位,爲夫重新修葺,將此處作爲你我的寢宮如何?”
千山暮怔了一下,眼底飛快的劃過黯然,低語道:“那是日後安穩下來纔可以考慮的事了,王爺莫不是糊塗了?如今我們的處境可是如魚游釜中!”
“所以,爲夫纔打算讓不能趁亂送夫人出宮!”林雲墨撫順了千山暮肩頭散亂的青絲,笑吟吟的說道:“等我……”
“我纔不等你!”千山暮嫌棄的瞥了他一眼,打斷了他要說的話:“先前兩次讓我等你,均沒好事!所以……”,她目不轉睛的看着他,霸道無比的說道:“我要你等我!”
林雲墨撫着額頭笑道:“夫人如此霸道,看來爲夫只有遵命的份了!”
隔壁殿宇,一陣陣女子幽怨淒厲的哭聲隨風而至,聽的人心頭酸澀。
“這些後宮中女子也怪可憐的,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千山暮無奈的嘆道:“可,自古帝王不都是如此嗎,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林雲墨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至於這個嗎,夫人完全可以放心,爲夫不會有後宮,有夫人一個就夠了!”
千山暮聞言,心頭毫沒由來的驀地一沉,她悄悄撫在了小腹之上,另外的一些不安的東西,在她心裡浮浮沉沉。
這幾日他們東躲西藏,根本無法煎湯藥,林雲墨胸口的傷,只能簡單的撒些藥粉,恢復起來異常緩慢,且隱隱又有復發之勢。
短日內萬萬不能再動刀劍,不然性命堪憂。
她想了想便說道:“按王爺所說的,周琛的大軍這兩日便會趕到赤水城了,我走後,王爺要好好保重,警醒着點,金公公的爪牙隨時都會尋到此處的!不準再受傷了……嗚嗚
“夫人可真囉嗦!”林雲墨出其不意的低頭吻在了她的脣上,將她那些絮絮叨叨還沒說完的話,封印在脣齒間。
距離關閉宮門,大約還有一炷香的時間,陽光早已散盡,甬道間濛濛一團,不知是霧氣還是燒紙燃起的青煙。
右相上官祥由小太監攙扶着,顫悠悠的由設在臨華殿的靈堂出來,打算着沿着來時路重新走回去。
所有的轎攆在宮門口都被金公公的兵卒給攔截了,說什麼也不行,他只得一步步的蹣跚而來。
自左相滅門之後,他因羞愧便稱病躲在府中不敢出門,生怕被人戳脊梁骨,起初是裝病,後來竟真的病倒了,
再後來,他想通了,自己助紂爲虐,害死了那麼多人,也該遭報應!
得知盛武帝駕崩,他理應進宮弔唁的,因此,便強撐着進了宮。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他揮退了小太監,自己一人正慢騰騰的向宮門口挪動着,由背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右相留步!”有陌生男子的聲音響起。
上官祥緩緩轉過身來,見身後站了兩個面目清秀的護衛。
“你們要……做什麼?”上官祥有些不安起來。
旁邊那個身量高挺的護衛機警的左右看了看,抱拳壓低了聲音道:“大人,屬下是寧王的軍師不能,這位……“他指了指一旁的另一人。
“居然能在宮中碰到,還真是巧,相爺別來無恙!”開口居然是清脆的女聲。
“是女的,這聲音”!上官祥愣了一會,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張陌生的面孔,片刻後,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神情逐漸緊張起來,“你是,寧王妃,千山暮?”
“相爺好記性,難得啊!”千山暮想起了在相府的舒蘭軒被冤枉,上官祥指使嬤嬤將她打的遍體鱗傷一事來,雖然過去了那麼久,可如今想來,心中依然有些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