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槍法大成之後,趙有財在所以涉及打圍的事情上,都是相當驕傲的。甭管別人取得了什麼樣的成績,趙有財都不屑一顧。
因爲他就感覺,一槍在手,我上我也行。我沒打着,不過是我沒趕上罷了。
至於打老牛啥的,趙有財將那歸咎於自己的運氣不好。
如此驕傲的趙有財,不佔趙家幫一絲一毫的便宜。家裡有那麼多狗,趙有財都不領,就領屬於他的那幾條。
青老虎、紅母狗是他買的,二黑是他撿的,邢智勇留下的青、黃二狗,雖是胡振江牽來送給趙軍的,但被趙軍轉贈給趙有財了。
除了這五條狗,東院還有禿尾巴和兩條半大小紅狗也是趙有財的。
但禿尾巴到趙家以後,連一晚都沒住上,就被送去解家養傷了。纔回來不幾天,禿尾巴跟趙有財還不是很熟。趙有財怕它冷不丁上山回瞎跑,就想着等熟悉幾天再領它出去。
至於那兩條半歲的小紅狗嘛,如果紅母狗是成活的獵狗,那趙有財真就帶着那倆小的了。
因爲小紅狗上山會跟着它媽,紅母狗找獵物,小紅狗就跟着找。紅母狗要向獵物發起攻擊,小紅狗也會跟着上。
可紅母狗還不會活呢,所以趙有財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把紅母狗拖出來,然後再用紅母狗拖那倆小紅狗。
聽趙有財說不領趙家幫的狗,從隔壁院翻牆過來的李大勇問道:“大哥,咱這四個狗,不單嗎?”
李大勇口中的“單”字,在打圍行裡是勢力單薄的意思。
紅母狗第一次上山,啥樣還不知道呢,所以能幹活的就四個狗。
林祥順也有這個顧慮,所以他剛纔那麼問趙有財呢。
“沒事兒!”趙有財滿不在乎地道:“不管碰着啥,只要這四個狗能留個窩兒,讓我瞭着個影兒,我就能磕住。”
趙有財這話可是有點狂,雖然李大勇、林祥順知道他槍法好,但打狗圍和打溜圍是兩個勁兒啊。打狗圍主要是靠狗,你槍法再好,你要瞭不着影呢?
但這時候,趙有財已經背槍向院外走去,李大勇、李大智和林祥順只能緊忙跟上。
林祥順開車,趙有財讓李家兄弟坐副駕駛,而他則坐在後車箱裡陪狗,跟獵狗溝通感情。
就這樣,解放車拉着四人五狗出屯子入山林。
而與此同時,趙軍正在吉普車裡跟自己人交代情況。
無論是之前趙有財帶人出來,還是今天趙軍帶隊,他們爺倆雖然說是找寶,但沒說王大巴掌留下金葡萄、金西瓜啥的,只說動盪年間王美蘭她媽藏起來些東西,埋在那片山上了,但卻忘記具體位置。
趙家父子手下這些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讓幹啥就幹啥,也不亂提問題。
像爲啥埋這些年了,纔想起找啊?爲啥不趕採伐之前找啊?這些問題,都沒有人問。把頭說來,他們就跟着來;把頭讓找,他們就找,找不着也不埋怨。
趙軍沒全瞞着這些人,他給出了重要線索,就是埋東西的地方,應該有一棵山葡萄秧。
聽趙軍如此說,張援民皺眉道:“兄弟,採伐之前得清理,啥秧子也留不下呀。”
這話不假,張援民幹過油鋸手那活,他最知道了。要放倒一棵樹之前,得用大斧把樹周圍亂七八糟的枝條、藤秧都清理了。既然那一片連樹都沒了,葡萄藤也就沒了。
趙軍也知道張援民說的對,聽完張援民的話,趙軍不禁皺起了眉頭。
正所謂:一個人藏東西,一百個人都找不到。像藏寶的地方要是沒個準確記號,那麼大山場上哪兒找去?就只能碰碰運氣了。
坐副駕駛的李寶玉見趙軍皺眉,忙道:“哥哥,你彆着急,咱先到那兒看看再說。”
聽李寶玉這話,張援民忙對趙軍道:“兄弟,你放心吧。大哥一定竭盡所能,幫你把那些東西找出來。”
張援民此話一出,邢三、王強、李寶玉、解臣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這老小子也太會說話了。
李寶玉嘴脣微動,他一直以趙軍的頭號心腹自居。可最近李如海、張援民相繼立功,讓李寶玉有一種危機感,他感覺自己在趙軍身邊的地位,已經岌岌可危了。
尤其是他昨天給趙軍的發言稿,還弄巧成拙了。得虧趙軍反應快,得虧工友們哈哈一笑就過去了,要不然趙軍真就掛臺上了。
“哥哥!”李寶玉轉頭看着趙軍,一臉堅定地道:“等到地方了,我先滿山轉一圈,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完了咱們再剝繭抽絲、披沙揀金。”
李寶玉還是瞭解趙軍的,他只要把話說的玄乎一點,他哥哥聽不懂,就會以爲他說的有道理。
但李寶玉也不是就想忽悠趙軍,他都說了,他要滿山轉一圈,這就是打定主意要爲趙軍出力。
“呵!”可這時,就聽張援民輕呵一聲,道:“寶玉呀,找線索的事兒就交給大哥吧。你跟小臣,你倆呀,就扛着那油鋸、鎬啥的。完了等要出大力的時候,你倆再表現。”
聽張援民這話,李寶玉、解臣心裡很不服氣,解臣當即反駁道:“張哥,你這話說的真有意思,我們咋就不能找線索呢?我們咋就得出大力呢?”
“就是啊。”李寶玉沒好氣地道:“就你行?”
“唉呀!”張援民嘆口氣,道:“寶玉、小臣,你倆可別犟啦。寶玉也別滿山跑了,你要實在有勁兒沒地方使,不行的話你就給我背上去。”
“我美的你大鼻涕泡兒!”李寶玉聞言,嚷道:“我還揹你?你要幫我哥哥、幫我大娘找着東西,我給你背下來,行。你要找不着,我給你扔大壕溝裡。”
“呵呵……”哥兄弟鬧着玩,張援民也不生氣,反而呵呵一笑,道:“啥也別說了,寶玉。等到山上,你就看你大哥的吧。要有線索,我肯定不會放過。”
“行啦,你們別吵吵啦!”這時,邢三出言攔住幾人爭吵。一聽這老頭子發話,張援民、李寶玉、解臣都不吭聲了。
“強子。”邢三指着前頭,問王強道:“是一拐彎就到了吧?”
“嗯吶。”王強應了一聲,然後對趙軍說:“大外甥,拐過去就停車。”
“好嘞!”趙軍說話就往右轉,然後把吉普車穩穩停在路邊。
六人紛紛下車,李寶玉自覺地背上了油鋸,解臣也是主動地扛起了鍬鎬。
王強在前帶路,六人往山上去。
六人按照那天趙有財的路線先上後繞,經過一個小時的路程,纔來到那片山坡。
趙軍到這兒一看,心頓時就涼半截。只見雪地上,拔起一個個樹墩子。放眼望去,一面山坡都沒幾棵樹了,空空曠曠的能看出去很遠。
但來都來了,肯定不會就這樣放棄。趙軍帶着人散開,從崗揹簍頭往下走。
這一面是陽坡,趙軍大半個月沒上山,今天一上山就感覺出不一樣了。
腳往這雪上一踩,“噗嚓”、“噗嚓”的,仔細一看,雪最上層就像冰沙似的,不像以前那麼綿密了。
這就是已經開化了。
正常的雪,抓一把、用手攥,手掌的溫度會使雪融化。但要是帶着手套,那就不會了。
趙軍他們出來得早,繞山過來到現在將近十點了。這時候氣溫還沒上去,等到午後的時候,氣溫上來再加上太陽一照,戴着手套攥最上層的雪都能出水。
到那時,那雪是肉眼可見的溼。
這就是雪在化。
雖然這幾天的氣溫還沒到零上,但這是陽坡,而且沒了大樹遮擋,就已經開化了。
六人往下走,他們走的不快,一路仔細觀察着四周。可這附近,除了雪就是樹墩子。
永安這邊,油鋸手幹活的時候不願意彎腰,所以樹墩子都過膝高。
伐木的時候,周圍不光清理枝條藤秧,還會把樹四周的雪踩實。雖然前年下了場中雪,但樹墩子附近雪層還是薄。
再加上這幾天開化,樹墩子周圍的雪就更薄了。這樣一來,一個個樹墩子幾乎都露出來了。
這正好給了趙軍六人方便,他們仔細地觀察這些樹墩子,看樹墩子上是否能有記號。
這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離地不足一米的樹墩子上,有記號的可能性太小了。但即便這樣,趙軍等人還是仔細地檢查着。
其實,趙有財帶人來的那天,他們也檢查了。而且趙有財、李大勇等人,都信誓旦旦地說不會有疏忽。
但眼下,趙軍他們沒有別的頭緒,只能再檢查一遍這些樹墩子。
往下走,倒是有幾棵沒伐的樹。但那樹都細,根節處也就趙軍腰那麼粗。
趙軍瘦,二尺四的腰,那樹屬實是沒多粗。可只要一遇到樹,趙軍六人就圍着樹找記號。甚至有兩次,李寶玉還爬樹上去看,但也都沒有發現。
等下了山坡,都已經下午兩點了。在這面坡上,找了足足四個小時。
趙軍坐在樹下嚼着張煎餅,對幾人說道:“三大爺、老舅,吃完這口煎餅,咱就回去吧。”
“小子。”邢三聞言,便問趙軍道:“那就不找啦?”
“現在找……咋找啊?”趙軍道:“等開春,雪都化了的吧,咱再來看看。”
事已至此,只能這樣了。
吃完手裡的煎餅,六人起身順着溝塘子往外走。將近三點的時候,六人坐上了吉普車。
來的時候,開車的是趙軍。回去的時候,換成李寶玉了。
這是李寶玉主動要求的,他感覺這一天自己沒出上什麼力,就幫哥哥開車,這也算表現了。
忙活一小天,什麼都沒找着,六人不禁有些氣餒,誰也不說話了,就導致車內格外的安靜。
“咋都不說話了呢?”看氣氛不對,趙軍試圖調節,只聽他笑道:“能找着算,找不着就拉倒吧。找不着,咱也不缺錢花呀。”
“那倒是。”王強也笑了,他道:“早知道咱不躥這趟了,咱也領狗打圍去。”
“那不跟我趙叔對上了嗎?”解臣如此說,張援民開玩笑地對趙軍說:“兄弟,我感覺呀,咱跟我老叔之間,早晚得有一戰。”
“哈哈……”大夥被張援民的話逗樂了,氣氛瞬間就上來了。
就如趙軍所說的那樣,找不到那些東西又能怎樣?日子照常過,而且每天吃香的、喝辣的。
“大哥。”忽然,李寶玉對張援民道:“你說你,來前兒叭叭的,我還尋思你咋厲害呢。哪成想啊,到這兒了,你還不如和小臣呢。我倆起碼還能出點力氣,你是啥也不行了。”
“我……”張援民一看“武人”要擡頭,當即鎮壓道:“諸葛亮還有斬馬謖的時候呢,何況你大哥了?再說了,就今天這局面,誰能有招啊?你就給管、樂整來,那也都白扯。”
聽張援民這話,李寶玉撇嘴道:“大哥呀,你就是老母豬掉胯——總有嘮的。”
“哈哈!”張援民哈哈一笑,道:“口才也是才呀,諸葛亮舌戰羣儒,你不知道嗎?你大哥是沒諸葛亮那兩下子,但你也比不了張昭、陸績呀。”
“這傢伙!”李寶玉是說不過張援民,只能無奈地道:“這小人書可是讓你看明白了。”
聽李寶玉這麼說,張援民就當李寶玉是誇他,笑的很是開心。
“哎?”忽然,一個聲音打斷了張援民的笑聲,緊接着就聽解臣道:“李哥,停車!”
“嗯?”李寶玉一怔,又聽解臣喊道:“李哥,快停車!”
李寶玉確定自己沒聽錯,緊忙把車停住。
“咋地啦,小臣?”趙軍回頭問解臣,就見解臣瞪大眼睛看着他,道:“軍哥!我知道線索啦!”
“啊?”趙軍一愣,張援民先攔解臣,說:“你可拉倒吧,小臣。你大哥我都沒找着線索,你能找個六啊?”
“你上一邊子去吧。”解臣推開張援民,然後清了下嗓子,對趙軍說:“軍哥,咱這麼找的話,無異於大海撈針吶!”
好嘛,幾本小人書看的,啥人都能說成語了。
趙軍看着解臣,問道:“那怎麼找啊?”
“咱得分析。”解臣說這話時,不屑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張援民,道:“得是真正的聰明人,動腦瓜才行呢。”
張援民哪能聽不出解臣是針對他呢,當即回懟道:“小臣,你別光動嘴啊,你動動腦瓜,我看看。”
趙軍麾下有邢、王二老和兩文、兩武,其實那兩文、兩武平日裡相處也得很好。如果有外敵,那他們肯定一致對外。
但如果是趙家幫內部有事,他們四個就會迅速地分爲四夥,然後展開激烈的內鬥。
趙軍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此時他只想聽解臣說出點有用的。
“軍哥!”解臣在腦海中回憶着趙有財對自己的教導,然後說道:“我聽你說,老人藏東西的時候,說那旁邊山葡萄甜吶?”
“甜咋地?”還沒等趙軍說話,就見李寶玉回頭白瞭解臣一眼,道:“酸、甜,你也吃不着啊。”
解臣使眼皮夾了李寶玉一下,然後繼續對趙軍說:“軍哥,山葡萄只有長在色(sǎi)樹、白妞子、水曲柳上,它才甜、它纔好吃!”
“呀!”趙軍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