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見到穆雨溪落筆，提着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
她其實也在賭。
如果穆雨溪不籤，她也沒辦法去逼。
穆夫人原本就沒想着和穆雨溪交易，可穆唯楓太傲了。
他寧願病死，都不願意答應她的條件。
可穆雨溪就不一樣了。
她今年才中考完，剛上高一。
一個還沒到16歲的小姑娘，再怎麼厲害，心性也不成熟。
穆唯楓又是她親哥哥，到了這種生死關頭，穆雨溪還能站在這裡都算是承受力強的了。
穆夫人是怕在權力和親情面前，穆雨溪會選擇前者。
還好不是。
穆夫人冷眼旁觀，都沒讓穆雨溪坐下，就看着她籤。
這份文件一簽，就有了法律效應。
而且穆唯楓的命也在她手上掌控者，她不怕穆雨溪到時候出爾反爾。
穆雨溪剛寫完一個“穆”字，ICU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一個護士匆匆走了出來：“穆唯楓的家人呢？他已經醒了。”
穆雨溪的手一抖，激動地把筆扔了出去，都顧不得她背上的書包，立馬往過跑。
猝不及防之下，穆夫人被甩了一臉的墨水。
“完了，姐！”柯慧珠神色一變，“穆唯楓醒了，我再請那位心肺科醫生有什麼用？”
穆夫人冷着臉用紙巾把臉上的墨水擦掉，依舊冷靜：“你是不知道他的事，他是醒了，但離死也不遠了。”
“當時穆家請來的好幾位醫生都說，如果穆唯楓什麼時候吐血昏迷了過去，那就徹底藥石無醫了。”
這件事情穆雨溪還不知道。
穆唯楓一直沒將自己身體的真正情況同她講，都是隻報喜不報憂。
穆夫人當然也不會去說，怎麼着，她也得先把穆雨溪的簽字拿到。
**
病房內。
穆唯楓被醫生和護士連牀帶人推了進去之後，穆雨溪也跟着一起。
病牀上，穆唯楓的容色很白，呼吸也很淺。
他躺在那裡，彷彿一個破碎的人偶。
聽到了腳步聲後，穆唯楓的頭才微微地動了動ꓹ 出聲：“小溪。”
穆雨溪的眼圈又紅了，打轉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哥哥。”
她在穆夫人面前不會哭ꓹ 可這裡是穆唯楓。
“哥哥嚇到你了。”穆唯楓嘆了一口氣，“別哭了，女孩子哭壞了就不好看了。”
穆雨溪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ꓹ 她也不敢去碰穆唯楓：“哥、哥哥，五嬸說她那邊有門路給你看病ꓹ 只要我退出繼承人考覈。”
她擦了擦眼淚，努力地忍着哭腔：“哥哥ꓹ 你會好的ꓹ 一定會的。”
穆唯楓聽到這話，卻是皺眉：“她又來了？還和你說這種話？”
穆夫人的手段算不得陰暗，而是光明正大地趁火打劫。
像是想到了什麼，穆唯楓眼神忽的一凜：“小溪，你簽字了嗎？”
“還沒。”穆雨溪緩上來一口氣，“你醒了，我先進來看你。”
穆唯楓口吻嚴厲了幾分：“聽哥哥的話ꓹ 不許簽字。”
“可哥哥你的病……”穆雨溪沉默了一下，“她能那麼說ꓹ 肯定不會騙我ꓹ 要不然就算爺爺再不管ꓹ 也不可能坐視不理。”
“是ꓹ 我信她真能把那位心肺科的神醫請來。”穆唯楓淡淡地咳嗽了幾下，“但是我不接受她那種施捨。”
“你不用答應她ꓹ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ꓹ 只能拖ꓹ 好不了。”
“她就算請來了那位心肺科的神醫，也不過是幫我延壽幾年而已。”
穆唯楓的眼神很認真：“小溪ꓹ 你除了年齡小，沒別的缺點了，你競爭繼承人，哥哥很看好。”
穆雨溪沒說話，手指緊緊抓着衣服。
穆唯楓慢慢地擡起手，拍了拍她的頭，聲音溫和：“哥哥知道你擔心哥哥，但不要去求那種人，而且——”
他頓了頓：“你退出考覈，穆沉舟會上位，你以爲他成了穆家繼承人後，穆家會好到哪裡去？”
穆沉舟是穆夫人帶出來的，就算現在還沒暴露出什麼，也是遲早的事情。
穆雨溪還是沒說話。
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敲響了。
進來的人是管家。
管家手上拿着文件，剛從醫生那裡回來，他很擔憂：“唯楓少爺，您好些了嗎？”
穆唯楓和穆雨溪因爲父母去的早，一直是他幫着帶。
這也是穆鶴卿的吩咐。
穆鶴卿當時太忙，分身乏術，也沒辦法去照顧，但他其實一直都挺關心穆唯楓的。
管家實在是不忍心看到穆唯楓這麼優秀的人早夭。
“手術很成功。”穆唯楓笑笑，“您看我現在還能和您說話。”
管家也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寬慰：“唯楓少爺，老爺其實最看好的還是你，我聽穆承先生說，老爺今天早上得知你病情突然加重後，立馬去古醫界了。”
“如果能請來夢家的嫡系成員，你就有救了。”
穆唯楓嘆氣：“他們願意給爺爺治病，可我是不可能的。”
夢家，可奉承的不是什麼“醫者父母心”。
誠然，古醫界不僅僅只有夢家一家。
可穆家也就和夢家有交情，其他古醫世家，那是都見不着的。
“肯定有辦法。”管家不認同，“老爺應該已經去了，我現在去問問穆承先生，唯楓少爺，你一定要撐住。”
**
與此同時。
帝都最大的一條商業街上。
嬴子衿正在吃糖葫蘆，她咬了一口山楂後，腳步突然一停。
她闔了闔眸，又眯眼望天。
騰韻夢見她不走了，疑惑：“子衿，怎麼了？”
“心血來潮算了一卦。”嬴子衿看着半缺的月亮，“熒惑守心，星相大凶，血光之災，不太好。”
騰韻夢：“？？？”
她每個字都認識，但連在一起就聽不懂了。
“我今晚不回訓練營了。”嬴子衿將沒吃完的糖葫蘆裝進紙袋子，“有點事，夢夢你幫我和左教授說一聲。”
“你不回去了？”滕韻夢愣了一下，“明天開始訓練，你趕得回來麼？”
“可以，小事。”嬴子衿很隨意，她指了指天空，“你看那顆星，那是火星。”
騰韻夢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但她什麼都沒看到：“……”
她懷疑她的眼睛瞎了。
或者，他們組顏值擔當的眼睛非常人。
嬴子衿帶上帽子，雙手插兜：“等這顆火星從心宿的位置移開後，我就回來了。”
騰韻夢確實看不到。
因爲這是穆唯楓的星盤，天空上是沒有的。
她只是藉助天空來觀測了一下。
諾頓大學的占星系，也是會學到這個的。
她現在算不到人的壽元，但憑着穆唯楓的星盤能看出來，他確實沒有幾天能活了。
騰韻夢懵懵地看着女孩離開的背影。
好半天，她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封越，你有沒有覺得，嬴同學她很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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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醫院。
穆唯楓已經睡過去了。
他剛做完手術，身體還很虛弱。
穆雨溪也不打擾他，離開了病房，準備在外面守夜。
她出來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但穆夫人還在。
顯然是在等她。
“看完了？”穆夫人依然是雍容的樣子，笑得得體大方，“情況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也看了醫生那邊的報告，你哥哥的肺部已經完全被陰影占據了。”
“我建議你最好趕緊籤，要不然就算我把神醫請來，你哥哥也好不了了。”
穆雨溪的手指握了握：“我不籤。”
“哦？”穆夫人並不意外，“是你哥哥和你說了什麼？人啊，命都沒了，還要維持什麼傲骨。”
穆雨溪還是那三個字：“我不籤。”
“好，你不籤。”穆夫人的面色終於沉了下來，冷笑，“你一個女生，撐不起穆家，我原本只是想給你一個救你哥哥機會而已，你記住，是你自己不要的。”
“我倒是要看看，穆唯楓誰能救得了！”
說完，她拿起包，就要離開。
剛一轉身，迎面就撞到了幾個人。
是去而復返得主治醫生團隊。
但並不止他們。
嬴子衿從護士手中接過無菌手套戴上，還是那麼隨意的動作：“我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