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幾乎是一片倒。
在天劍宗第一人,蕭無塵強大的劍氣下,太虛門的弟子,幾乎沒什麼還手的餘地。
即便是令狐笑,也根本不是對手。
蕭無塵只寥寥幾劍,便將令狐笑完全壓制住了。
每一劍,都古樸大氣,渾然天成,有一種暗合天道,融於虛空的神韻。
每一劍,都挾着磅礴靈力凝聚成的強大的劍氣。
每一劍,令狐笑都必須全力以赴。
蕭無塵每劈一劍,令狐笑就退一步。
一身白色劍紋道袍的蕭無塵,神情俊美漠然,身姿筆直,姿態優雅。
而被寄予厚望的,五百年難得一見,沖虛第一劍道天驕令狐笑,卻只能咬着牙,苦苦支撐,十分狼狽。
再沒有此前,劍氣橫掃,大殺四方的模樣。
在此刻,衆人終於直觀地明白了。
究竟,什麼纔是真的天驕。
什麼纔是真正的劍道天才。
名聲或有虛實。
但劍卻不會說謊。
只要一交鋒,孰強孰弱,高下立判。
看着令狐笑狼狽的模樣,衆人心中都有些唏噓感慨,但卻並沒有太多譏諷和落井下石。
他們知道,令狐笑已經足夠強了。
此前的論劍,他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只不過,蕭無塵更強罷了。
四大宗,畢竟是四大宗。
四宗劍道之首,天劍宗弟子第一人,蕭無塵,是浮於雲端的人物。
而八大門的天才,即便再強,也只是立於山巔罷了。
劍道如此。
修爲上,蕭無塵也還高了一截。
蕭無塵是築基巔峰。
而令狐笑,只是比一般築基後期強一點。
嚴格來說,築基境界,只分初中高三階,此後修爲再突破,便是金丹了。
但是結丹太難了。
大多數築基修士,若非運氣特別好的情況下,都會在金丹前卡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少則年許,多則數十年,上百年。
卡一輩子的也大有人在。
這樣一來,築基後期到金丹之間,就有了一段會因人而異,但大體都相對漫長的階段。
在此期間,修士還是會不斷修行,靈力會緩緩增強,並逐漸沉澱,直至沉澱出紮實的根基,具有了突破金丹的契機……
抑或者,是已經嘗試過突破金丹,但失敗了。
或是本命法寶胚胎已成,但金丹未結……
以上這些階段,統稱爲築基巔峰。
意味着築基以上,金丹未滿。
蕭無塵就是這個境界,但令狐笑不是。
因此修爲上,也有了懸殊,更加劇了劍道上的劣勢。
論劍場中,令狐笑不是蕭無塵的對手,行跡狼狽。
其他人的情況更糟。
天劍宗這一隊,是論劍大會,最頂級的隊伍之一,除了蕭無塵外,其他四名天劍宗弟子,也沒一個弱的。
這四人的實力,比之令狐笑,會差上一絲。
與歐陽軒相比,卻要強上一些。
比起程默和司徒劍,強得就更多了。
這是宗門弟子,“硬實力”上的全面碾壓。
因此,在天劍宗五人,可怕的劍氣席捲之下,太虛門所有人,都被打得左右支絀,異常艱苦。
墨畫的處境同樣不好。
隊友被徹底壓制,他的法術,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只能憑藉身法,在天劍宗弟子的劍下“苟全性命”。
但這種“苟全”,根本沒意義。
局勢很明顯。
太虛門在一步步滑向落敗的邊緣。
也有一些觀衆,在期待着一些“奇蹟”,期待着誰能力挽狂瀾,改變戰局。
但可惜的是,沒有奇蹟發生。
弱者,就是會輸。
令狐笑首先落敗了。
他在蕭無塵的劍下,苦苦支撐,盡力尋求着轉機,但終究還是事與願違,沒能夠力挽狂瀾。
在修爲和劍道的雙重懸殊下,令狐笑拼到力竭,最後被神情淡漠的蕭無塵,迎面一劈,一劍了結了。
令狐笑死於蕭無塵的劍下。
形勢便急轉直下了。
其他人也開始力竭,一個接一個落敗……
觀戰的修士,便有些沉默了。
很多人臉上,期待退去,露出了索然無味的神色。
他們原本以爲,這會是一場天雷勾動地火,天驕碰面,爭鋒相對的激烈對局。
即便有一隊註定要輸,但也肯定會貢獻一場,精彩絕倫的天驕對局。
天劍宗和太虛門的劍道天才,也會來一場,“會當凌絕頂”的巔峰對決。
但結果,讓他們大失所望。
太虛門敗得太徹底了,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一絲懸念。
令狐笑也完全沒辦法,與天劍第一人的蕭無塵相比。
更別說那個墨畫了。
此時便有人幸災樂禍:
“三宗合流的太虛門,就這?”
“三個‘八大門’級別的宗門,合在一起,結果還不夠天劍宗一宗砍的,真是搞笑……”
“三宗合流,合了個寂寞。”
“換個角度想,他們是合宗了才能打到這個地步。若是不合宗,肯定更弱……”
“懸殊確實太大了,根本沒的打……”
“白期待了……”
“沒意思……”
“太虛門這支最強的隊伍,未嘗一敗,這下也要輸了……”
“肯定輸,人都死沒了,只剩一個墨畫了。他一個混子,能殺了誰?”
“別說蕭無塵了,天劍宗這隊其他四人,隨便拎一個,放到八大門中,都是頂尖的弟子,不是墨畫能‘碰瓷’的。”
也有人戲謔道:“別這麼說,說不定這個墨畫,還能一穿五呢?”
衆人愣了下,忍不住鬨堂大笑起來。
但是笑着笑着,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太虛門表現得太差了,他們就算去“奚落”,也有點沒勁。
Wωω•тт kān•c ○
唯一有點意思的事,還是墨畫:
“這次,這個墨畫,總該死一次了吧?”
這也是到現在爲止,這場從“滿懷期待”,到“索然無味”的論劍比賽中,唯一一件,還能讓人提起興趣來的事。
甚至還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有人贊同:“太虛門要輸,他必然會死在天劍宗弟子手裡。”
“好!好!”不少修士拍手叫好。
“終於有人,能殺一次墨畫了。”
“可惜的是,死在天劍宗弟子手裡,也算不得太大的屈辱。”
“天劍宗弟子,畢竟太強了,尤其是蕭無塵,死在他們的劍下,就顯得有點……理所當然?”
“少了點意思……”
“最好是在那種致命的‘關鍵局’,雙方都不能輸,然後爲了贏,拼了命,彼此勢均力敵,你來我往,打得蕩氣迴腸,恨不得把腦漿子都打出來……”
“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候,墨畫一個大意,露出了破綻,被人屈辱斬殺,太虛門一敗塗地,墨畫成了千古罪人,被釘在恥辱柱上,淪爲萬人嬉笑的談資……”
“這樣的死,才配得上墨畫。”
“可惜了……”
“是啊,便宜這小子了。”
也有人道:“罷了,知足常樂,我這輩子,能看到墨畫這小子死一次就畢生無憾了,不能要求太高。”
“有道理。”
“地字第一場,他就敗了,死了一次,也算是‘開門紅’了。”
“而且,地字局纔剛開始,後面的論劍還有很多場,難打的局多得是。”
“墨畫死的機會,還有很多。”
“好戲也多得很。”
“今天就當開胃菜了……”
這麼一想,衆人心情瞬間又好了起來,看向論劍場的目光,也變得期待了起來。
他們在等着看,墨畫到底會怎麼“死”……
……
論劍場內。
墨畫身形如水,還在逃着。
兩個天劍宗的天驕追着他殺。
蕭無塵沒有動手,只在一旁看着。
似乎殺墨畫,並不值得他動手。
還有另外兩個天劍宗弟子,目光冰冷,持劍在一旁等着,只要墨畫露出一丁點破綻,就會一劍過去,斃了墨畫。
他們的策略,清晰明白。
想單獨在身法上,勝過墨畫,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們是四大宗的頂尖天驕,實力很強。
但這種實力,主要是修爲和戰力,並不意味着,他們身法也是絕對的頂尖。
至少,單論身法,他們不會比逍遙門的天驕風子宸更強。
單論劍法,他們也未必比風子宸的風劍更快。
風子宸都無法逮住墨畫,一劍宰了。
他們也未必可以。
因此,他們只能不斷用劍追殺,給墨畫上“強度”,硬生生耗着他,逼迫他犯錯。
墨畫若犯錯,身法露出破綻,一旁虎視眈眈的天劍宗弟子,便會一劍取了他的性命。
哪怕他不犯錯,也會被耗盡靈力。
靈力是修士的根本,一切道法,皆由靈力催動。
即便是體修道法,也要以靈力爲引,激發肉身潛能。
只要靈力耗盡,再高明的身法,也成了“無根之水”,難以爲繼。
靈力低微,這也是墨畫身爲靈脩,最致命的弊端之一。
墨畫嘆了口氣。
他知道到此爲止了。
沒了令狐笑和程默他們,他的確有點“束手無策”。
他身法的確是好,但這是論劍,身法再好,也是殺不掉人的。
總不能指望身法把別人累死……
而以他微薄的靈力周天,先累死的,肯定是他自己。
但墨畫倒也不打算輕易認輸。
哪怕是論劍的“垃圾”時間,也不能浪費。
墨畫靜下心來,將勝負拋之度外,而後繼續憑藉逝水步,與天劍宗的弟子周旋起來。
一是爲了,利用天劍宗的天驕,多練練他的逝水步。
另外也是,藉此觀察一下天劍宗的劍法,熟悉一下天劍宗的劍招,積累一些劍道經驗,爲之後做準備。
世間所有劍招法門,其優劣強弱,都要沉澱在心底,化爲鬥法的經驗。
一個成熟的修士,要學會從這些經驗中,獲取養料,淬鍊出強大的鬥法意識。
當然,如此周旋,對靈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墨畫的身法,也一點點變得生澀,難以週轉,形勢岌岌可危。
論劍場外,張大長老死死盯着墨畫,目光深邃,不知在思索什麼。
其他觀戰的修士,則是看到了墨畫落敗的徵兆,紛紛神色大喜。
“要死了……”
“猜一猜,這臭小子,到底會死在誰的手裡?”
不唯觀衆在猜。
便是一些宗門天驕,手裡捏着“屠墨令”,心裡都是既激動,又遺憾。
既激動於墨畫要被斬殺了。
又遺憾於斬殺墨畫的不是自己。
就在此萬衆矚目之下。
墨畫也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伸手一點額頭,震碎了自己的論道玉,然後藍光一閃,就……消失了。
他不玩了。
退場了……
眼見墨畫靈力耗盡,高舉天星劍,正欲將墨畫一劍了結的天劍宗弟子,當即怔在了當場。
其他天劍宗弟子,也都有些錯愕。
便是蕭無塵,神情都滯了一下。
論道場外,原本面帶笑容,滿懷期待的觀戰修士,一瞬間也全都神情僵滯,如石像一般,呆愣在了當場。
好半天,纔有人不敢相信道:
“剛剛……這小子是不是……”
“自己震碎了自己的論道玉?”
“那這……算他被殺了麼?”
“他自己死的,怎麼能算是被殺?”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與此同時,衆人心底的無名邪火,也止不住地往上竄。
“這他媽也行?”
“我真是……服了這個小兔崽子了……”
“好好地死一次不行麼?”
“不行了,我氣血涌到腦子裡了……”
太虛門幾乎是必輸的局面,墨畫也幾乎是必死了。
萬衆期待的情節,眼看就要有了展現。
結果這小子,他臭不要臉的,自碎論道玉退場了。
就是不能,好好地被“殺”一次。
衆人紛紛怒道: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自碎論道玉,這種事他也做得出來?”
“這是論劍,又不是真正的生死廝殺,論道山大陣護着,就這,都不敢跟人死戰到底麼?”
“懦夫比敗者更可恥!”
“但凡要一點臉,他都做不出來這種事,甚至但凡動一動這個念頭,都是罪惡滔天!”
“好歹也是太虛門的天驕,是幹學陣道魁首,他這麼做,同門怎麼看他?長老怎麼看他?掌門怎麼看他?老祖怎麼看他?”
“他不應該感到無地自容麼?”
“整個太虛門,不,整個幹學州界,就沒他在乎的人了麼?”
……
羣情激憤,紛紛出言怒斥墨畫。
人羣中的顧長懷,默默嘆氣,心道不愧是墨畫這小子,總是能找個刁鑽的角度,把別人氣個半死……
當然,這點墨畫還渾然不知。
對他來說,自碎論道玉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而且,他習慣於把“生死”,都掌控在自己手裡。
哪怕輸了,他也要自己退場。
讓別人劈他一劍,他心底總覺得有些不安全。
萬一論道山五品大陣失效,那他挨這一劍,小命不就沒了麼?
雖然這是五品陣法,還是大陣,失效的概率低得渺茫,幾乎不可能發生。
但墨畫是陣師,向來只信任自己的陣法。
別人的陣法哪怕再強,那也是別人的,他心裡都覺得不怎麼可靠。
不盲目崇拜,不盲目信任。
這是一個優秀陣師的自我修養。
因此,與其被人“殺”退場,不如自己捏碎論道玉,來得更保險一點。
至於其他人,乃至宗門怎麼看,墨畫又無所謂。
按常理來說,論劍大會有大陣護持,不會真的死,因此對大多數論劍弟子,默認的要求就是:
“死戰到底”。
何況,那麼多宗門高層,長老和同門看着。
死戰到底,盡力了,哪怕輸了,也不會被說什麼。
但若自碎論道玉,不戰而逃,那問題可就大了。
一個沒勇氣的“天驕”,會被同門看不起,也會被長老,還有宗門高層否定。
但這些常人的眼光,對墨畫是無效的。
他情況很特殊。
在太虛門同輩中,他頗有“威望”,無論做什麼,在同門弟子眼中,都是“英明神武”的小師兄。
太虛門長老,很多時候還得看墨畫的態度做事,哄墨畫開心。
太虛門掌門,對墨畫十分寬和,畢竟是“私生子”。
太虛門老祖,對墨畫更是溺愛,畢竟是“親孫子”。
整個太虛門,根本沒人管墨畫。
自碎個論道玉而已,又不是炸了太虛山的山門,算不得什麼。
於是,這場論劍,就這樣結束了。
墨畫明明輸了,但卻更氣人了。
觀衆心底憋着火氣,罵罵咧咧地,恨不得將墨畫揪出來揍一頓。
但也並不全是氣墨畫的。
人羣中,也有不少真的關心墨畫,希望他贏的。
張瀾坐在大長老身後,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默默嘆氣,深感遺憾:
“到底還是輸了……”
本來他還想看着墨畫,在論劍大會上,再露一手,大展威風來着。
現在看來,他還是想簡單了。
幹學論劍大會,不愧是幹州頂級盛事,天驕一個比一個強,當真是人外有人啊……
即便是墨畫,也是要輸的。
張瀾嘆了口氣。
另一邊,上官家的觀戰臺上。
原本還滿是期待的瑜兒,小臉上也有些失落,低聲道:
“墨哥哥,輸了……”
聞人琬目光微黯,但還是笑着揉了揉瑜兒的腦袋:
“勝敗乃兵家常事,即便是你墨哥哥,也不可能一直贏啊……”
瑜兒點了點頭,但難免還是不開心。
聞人琬笑着安慰他道:“輸了一局沒什麼,後面還會再比,墨哥哥肯定會一點點贏回來的……”
瑜兒聞言眼眸一亮,又期待起來,不由認真點頭道:
“嗯!”
聞人琬摸了摸瑜兒的小臉,目光溫柔。
但她的眉間,卻也籠罩着一層淡淡的憂慮。
她自然也看出來了,太虛門跟天劍宗之間的懸殊,實在太大了。
蕭無塵的實力,也實在太強了。
而天劍宗,只是四大宗之一。
與天劍宗蕭無塵同級別的天驕,也至少還有三位。
後面的局,只會越來越艱險。
想在這等絕頂天驕手裡取勝,在四大宗身上拿分,當真是……難如登天。
聞人琬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
兩日後,下一場地字論劍,墨畫的運氣同樣不好。
他遇到的,是四大宗之一龍鼎宗,此屆最強的弟子,同樣也是幹學論劍的最頂級天驕之一,敖戰。
敖家祖上,有業龍血脈。
敖戰是敖家此輩,天賦最高,血脈最接近祖輩的弟子。
他的龍鼎煉體訣,也修得極強。
憑藉一身龍血鍛體的不滅筋骨,龍鼎宗的敖戰,是能與天劍宗第一人蕭無塵,相提並論的絕頂天驕。
這場論劍,墨畫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