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
周離醒來時身上搭着一條軟薄的毯子，木牀有些硬，讓他一下就明白這不是在家裡，但奇怪的是他一點也沒感覺不舒服。
一扭頭，槐序就坐在窗邊，看着窗外出神。
許是聽見周離發出了動靜，他轉過頭看着周離：“你今天醒得好晚。”
“是麼？”
周離摸出手機一看，居然八點了。
真的晚。
他的作息還和高中差不多，在家的這幾天都是六點就醒了的。
“昨晚睡得太好了吧。”
現在回想，他昨晚的確睡得好死，一覺醒來有種滿血復活的感覺，大概只有真正感受過了才能對此有所體會。
好像瓢潑大地的雨噪和城市裡的喧囂是兩個東西，助人睡眠的。
槐序又回頭望了眼窗外，說：“沒下雨了，主人家都開始煮羊肉湯、架好烤羊肉的架子了。”
“是麼！”
周離連忙爬起來。
他覺得自己在這睡大覺，主人家在外邊忙活有些不太好。
至少自己也要去盯着……
見他起牀，槐序也連忙從窗邊跳下：“他們都吃了早飯了，你沒醒我不好意思過去吃。”
周離：……
簡單的洗漱，花費十分鐘。
周離來到樓下，看見鄭芷藍，他很不好意思的說：“昨晚睡得太好了，不知道爲什麼，就醒得晚了。”
鄭芷藍微微一笑：“我就怕你睡不習慣，吃早飯吧。”
“好。”
早飯就擺在桌上。
兩盤饅頭，是小饅頭，而且顏色很好看，有紅有綠，就像超市裡賣的一樣精緻，讓周離懷疑自己並非身處一個偏僻山村而是在一個景區的度假酒店中。
除此外兩碗清粥，一碟朽豆腐，還有一碟泡菜，是蓮白做的。
小盤小盤的擺在桌上。
桌上亦是乾乾淨淨的，沒有雜物。
出乎周離意料的精緻。
槐序已憋了很久了，頓時大吃起來。
“這個泡菜好吃！”
“辣辣的，脆脆的，還有點酸！”
“這個稀飯好奇怪，總感覺有個特別的味道，也好好吃！”
“周離，我現在覺得你和她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了。”槐序抽空對周離說，想了想他又叮囑道，“但是還是不能耽擱學習。”
“……吃你的。”
這妖怪真是惹人煩。
吃完飯後，他抱着碗走到廚房，鍋里正在熬白湯，在請教了鄭芷藍後他拿了一個盆用瓜瓢舀水到洗碗臺上清洗。
他稍微側身就能看見掌竈的鄭芷藍和燒火的清和，配合得很和諧。土竈裡燒的是一根根的樹枝，大約手腕粗細，竈裡傳來的劈啪聲音讓周離彷彿回到了小時候，他依稀記得燒這種柴很省力，只消時不時往竈裡送一截就行了。
鄭芷藍在鍋裡攪拌了下，小聲說：“今早清和出去逛，小溪漲大水了，魚簍都被沖走了，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裡邊魚好多，還有泥鰍，鯽魚正好用來熬湯，剩下的我們中午可以烤來吃。”
“這邊還有條小溪嗎？”
“嗯，山上流下來的，一直流到山下，就在那邊。裡面有很多魚，我們經常抓來吃，小的可以用來油炸或者烤，大的就做菜。就是魚調料要到山下邊去買，自己做起來又麻煩。”
“真好。”
“昨晚筷子出去抓了兩隻野兔，好像是成對的，今天中午烤羊排、烤魚和烤兔都有了。”
“那隻細犬嗎？”
“對，只有它能抓，其餘幾個就跟在它後邊，當搬運工。”
“真厲害。”
周離洗完碗將之放進碗櫃中，也沒有走，而是站在一旁，和鄭芷藍聊天。
聽鄭芷藍說她原本養着有十隻狗的，有一隻是很小的時候養的，年紀大了死掉了，現在剩下九隻都還算年輕。它們很聰明，通常是由大黃當領導，因爲大黃年紀最大，又是當地狗，但在不同情況下又有不同的領導。
放羊的時候大家都聽饅頭指揮。
偶爾會有一隻有點小兇的野生動物甚至野豬下山，這時候就由護衛犬帶頭把它們罵走。
抓兔子的時候大家就跟着筷子打下手。
又聽鄭芷藍說起羊肉湯的做法，這邊的羊肉湯講究湯色奶白濃稠，得用鯽魚來熬白，也有用奶粉的。鯽魚熬湯算是正宗的做法，鮮字拆開就是魚羊，但她在城裡吃過一次加奶粉的，覺得有淡淡的奶香味兒也不錯。
周離和她聊天感覺特別平靜。
可能是因爲她說話一直輕言細語的，也可能是聊天的內容就很樸實。
鯽魚和羊骨羊肉熬了很久，鄭芷藍盛了一碗遞給周離。
周離端起碗吹涼。
一口下去，鮮香濃稠。
“好喝！”
“那就這樣吧。”
“好。”
上午不知不覺就過了一半，清和在院中升起了火，旁邊放着碼好料的兔子和羊排，槐序坐在小板凳上認真的將小魚串成串。周離之前以爲槐序腦子裡除了吃飯就只有打架和跑路來着，從沒見過他幹這種細活兒，覺得新奇，多看了幾眼。
肉放到烤架上，慢慢的烘烤，讓它冒油，香味一點一點溢出。
兩人兩妖一邊烤肉一邊聊着天，但大多是周離和鄭芷藍在說，清和不怎麼說話，槐序只知道問啥時候能吃，問了好幾遍了。
不知何時，狗也跑了回來。
飯後——
槐序躺在一邊，用一根尖尖的草剔牙，他懶洋洋的對周離說：“我還以爲這大山裡的生活會很枯燥很無聊呢，結果完全不是啊！”
周離瞄了他一眼：“你已經被打動了嗎？”
槐序嘿嘿一笑，然後說：“下午出太陽了，你好好跟着那小姑娘學習，等太陽曬曬，我要跟清和去山上砍柴。”
“去哪砍？”
“喏~”
槐序朝着前方努了努嘴：“對面。”
周離舉頭看去，雨後的山裡溼潤，陽光一照水霧升騰，雲深不知處。
惡神在雲霧間翻騰。
槐序隨手將尖草扔在地上，恨恨的說：“等我力量全部恢復了，我肯定要去找他打一架！”
“打得過嗎？”
“嘿嘿，你可別小瞧我！”槐序說，“別看我沒長翅膀，我可比他跑得快！”
“……”
這時鄭芷藍已經將書箱抱了出來，周離連忙跑過去，和清和配合將書分成三摞。
三摞書由高到矮，基本呈階梯狀。
隨即鄭芷藍指着最高的那一摞說：“這些就是基礎知識了，看起來很多，但是裡邊有很多廢話，有很多重複的介紹內容，還有一些對以前歷史的記載，排除掉這些，其實內容並不算多。”
“剩下兩堆分別是兩種運用方式。”
“因爲妖是異族，是入侵者，很久前人和妖甚至有過全面的戰爭，所以這兩種運用方式都是用於攻擊的。”
“我也不知道其他的運用方式。”
“這兩種差別很大麼？”周離看着兩摞書，一摞有半米多高，有十幾本書，一摞只有兩本，還很薄。
“是的。”鄭芷藍指着高的那一摞，“這堆主要描述的是一種叫《金絲》的攻擊手段，那兩本則是最基礎最原始的、以壓縮靈力再噴涌而出達到攻擊效果。你看到的厚薄基本就代表了它們的學習難度。金絲技巧性很高，相應的，如果你學到深處，靈活性、功能性和威力都會很高，但如果你修習的時間太短，你可能根本用不了，或者一根兩根的，也不比直接釋放靈力更強。”
“金絲有多難？”
“我學了八年，小成，而且很費錢，它需要以高純度黃金爲引。”鄭芷藍說。
“芷藍天賦極高。”清和站在門口補充道。
“那你們錢哪來的？”槐序問。
“有時候我會去縣裡或者雁城幫人處理一些有關妖怪的事，通常只是在中間做個調解，順便也下山採購。”鄭芷藍說，“當然大部分其實都和妖沒有關係，對於這些，我會少收一點錢。”
“這樣啊……”周離點點頭，“心裡輔導也該收費的。”
“學那個簡單的！”槐序在旁邊慫恿，“那個難的聽起來就頭疼！周離我給你說，你要相信你自己，你體內的靈力一涌出去，管它什麼花裡胡哨亂七八糟的伎倆，直接推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