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沒有過很多戀愛經驗, 也沒有過太多追求什麼人的經驗的華鷹揚,也已經看明白蘇庭此時綿密的追問所爲何來,表面他似乎是在好奇, 但實則是在打探她的個人隱私。
華鷹揚把手機放在牀邊的桌上, 從衣襟的內袋裡掏出一枚簡單而樸素的銀戒, 這是婚戒, 之所以揣在內層的兜裡, 是怕弄丟。
閃着銀色光芒的戒指躺在她的手心,刺目卻也耀眼,“蘇助教, 我已經結婚了,讓你誤會實在不好意思。像你這麼好的人, 一定能遇到更好的對象。”對於男人, 她始終覺得不應該拒絕的太生硬, 而且他們都是同事,委婉一些未必不能達到目的。
蘇庭含着情意的眼在看到她手心裡那枚樸素的婚戒後, 頓覺臉發燒,心發堵,一時間就是愣愣地看着,耳邊嗡嗡作響,卻沒能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
“我……我沒, 沒有機會啦?”他緩緩地蠕動着嘴脣, 死死盯着那枚戒指, 腦子有點沒反應過來, 或許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不應該放棄,就像他沒有放棄要出來工作的念頭, 最後終於得到了家裡人的支持一樣。
她看着他擡起的臉,那清澈的眼中是明顯的渴望,渴望她能否定他的猜測,她在心裡搖頭,這個人怎麼會這麼執拗,她說的還不夠清楚嘛。
她把手心裡的戒指,毫不猶豫的戴上了左手的無名指,平時沒戴戒指是因爲要配合潮汐,現在潮汐都回國了,她還有什麼可隱藏的。
“蘇助教--蘇庭,我結婚了,我愛人是藝術系的穆潮汐。我很愛他,這輩子不會離婚,也不可能給任何人機會來進入我和潮汐之間。”她嚴肅而認真地盯着他,話說的既堅決又肯定。
蘇庭看着她,不覺有些羞愧,他不是不知廉恥的人,只是他太過於自傲,不容許自己有什麼差錯,現在,他以着自己的以爲差點成了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他真的真的很難受,躲開她的眼,他眼中登時就出現了淚水,不輕易在人前示弱的他,急急站起來。
“對,對不起!我……我先回學校了。”他轉過身,擦了下眼角,丟下這麼句話,趕緊出了病房的門。
華鷹揚看着病房的門合上,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是微微苦笑,她這算是桃花運還是桃花劫呢,真是,真是有點莫名其妙了。
不再多耽擱,她脫了身上的病號服,換上便裝,該去辦出院手續了,知道了潮汐的下落,她是怎麼也不可能在這裡呆下去了。再說,已經耽誤這麼久,現在,她能做的就是一刻不離的陪着他,想想過去了一個月,胎兒已經長大很多了吧,只怕就算她再狠心,也不能置他的安危於不顧。
這麼想着,她攥緊左手,手指上的戒指硌着手心生疼。
微光穿過窗簾照進臥室裡,潮汐迷糊糊的已經睡着不知多久,腰間和腿上的微微刺痛讓他從並不安穩的睡眠中驚醒。
他下意識地撫向腹部,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哪怕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護住孩子,父愛子,這是天性。
他蜷在被子裡,想以這樣的動作護住孩子,卻發現即便這樣,肚子還是有些疼,透過窗簾看外面,外面的陽光很強,只是屋內因爲有窗簾,所以纔不會有那麼強烈的感受。
他緊緊地抿着嘴脣,一手將被子拉攏過來,拽至脖子下邊。
這個時間,不知道小安回來了沒有,他低低地喘着氣,那微微的刺痛感似乎越來越強烈了,他有點分不清是肚子還是腿。
黑色鑲了一圈銀色邊框的手機靜靜地躺在牀頭櫃上,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開過手機了。
他費力的想要去夠那手機,卻發現明明近在咫尺,卻好似遠在天邊。
一手護着肚子,一手夠手機,這樣的動作太吃力。
頭上和身上已經滿是汗水,他卻不肯放棄。
咔嚓--
輕輕地開門聲響起,往日這麼普通的開門聲,卻被潮汐視作天籟,他放棄夠手機的動作,幾乎是立刻的他朝外面喊:“小安,快進來!”他以爲自己的聲音已經很大了,可聽起來卻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他心頭惶惶不安,是不是他太任性,所以連老天都在懲罰他,讓他此時就連求助都不能。
臥室的門也就是在他已經放棄了希望的時候打開了,或許老天也不忍心讓他就這樣的失去寶寶。
闖進來的卻是一臉憔悴,風塵僕僕的華鷹揚,潮汐也已經顧不得要躲着她,在看到她出現在門口時,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鷹揚--”他低低地喚着,那種好似被困住的小獸的聲音讓她不自覺的也已經忍不住鼻酸。
扔掉還拎在手上的行李,她奔到牀邊。
“潮汐,你不能有事,”她用被子將他包起來,雙手用力將他抱了起來,踹開臥室的門就往外跑,嘴裡還在哄着他說:“別怕!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潮汐被她如蠶寶寶似的抱着走,只感到自己內心平靜了,也感到惶惶不可終日的心可以放下了,只要她在他身邊,他會安全的,肚子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樓道里一對老夫妻正在上樓,看到華鷹揚抱着一團什麼東西如火車頭般衝了出來,也嚇了一跳,但還是讓開了路。
華鷹揚也顧不得對人家說抱歉,腦子迴盪的就是一句話:她親愛的潮汐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要是他有事,她就算萬死也不能贖罪。
虧得華鷹揚在惶急中還認得路,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終於以最快的速度將潮汐送進了產科病房。
醫生爲潮汐做了檢查,還好送來的及時,再晚點,不但會流產,只怕大人都有危險。
因爲潮汐在做腿部治療期間,一些藥物使得他的身體偏寒,再加上骨盆過於狹窄,導致他的身體並不適合孕育孩子,所以懷孕後,隨時都有流產的危險,就算最後平安的到了預產期,只怕也很容易發生血崩或者是難產的情況。
現在能做的就是用盡所有辦法養胎,如果是在一個月前,做流產手術沒問題,而孩子已經在大人的腹中成形,再要做手術,只怕不但孩子沒法順利的流掉,連大人都會有危險。
最後醫生決定讓潮汐住院,可能這個住院的時間會很長,但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在經過一上午的詳細檢查後,潮汐總算是有驚無險了。
病牀上,潮汐的臉色還有些灰白,只是人已經清醒了許多。
華鷹揚坐在牀邊一直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灰白的臉,讓她是又憐又怕。
“怎麼就這麼傻。”她輕聲地嘆息,他早就覺得不舒服了,只是怕小安知道會送他來醫院,到時候萬一需要做手術,他留不住孩子不說,只怕小安都不會站在他這邊了,所以,哪怕再難受,再不舒服,他也還是咬牙硬挺着。
這樣的一個倔強地男子,她除了好好疼愛,好好呵護,還有什麼理由去怪他。
潮汐的眼眶發熱,他知道是自己不好,看她滿臉憔悴還有奔波後的疲累,他也很心疼,可此刻,他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從被子裡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他有多久沒有看到她了,是一個月吧,可是他卻覺得已經很久很久了。
華鷹揚看他伸過手來,趕緊微微俯低身子,側過臉來,好方便他摸自己的臉。
他的手很順利的貼在了她的臉上,她的臉還如以前那般柔軟,只是觸手間好像還是多了點粗糲。
他沿着她的臉部曲線往上摸,而就在他的手即將觸及她的額頭時,她輕輕地躲開了,並將他的手抓了回來握在手裡一同貼在她的臉側。
“我不逼你打掉我們的孩子了,我們一起等他出生,好不好?”她的眼中有淺薄的一層淚霧覆蓋,她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會有什麼後果,她也做了最壞的打算,不能同生,便是同死,她相信小安會好好照顧她和潮汐的孩子的。
潮汐的眼涌滿了淚,不停地點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