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婚姻就像一座圍城, 那麼生活在這座圍城裡的人勢必要生活的跌宕起伏。
華鷹揚的到來雖然給了潮汐溫暖和安全感,但到底現實要面臨的東西太多太多,首先, 伴隨着懷孕後期所出現的一些症狀, 就差點讓他熬不過去。隨着肚子的逐漸變大, 他的身子也開始慢慢浮腫, 因爲要臥牀養胎, 所以無論是吃喝,還是拉撒就全部由華鷹揚來處理。
他曾經因爲心疼她,說要僱護工, 都被她婉然拒絕了,還說自己的愛人當然得自己照顧。
忘記了是誰說過的, 夫妻到底有多麼恩愛, 就要在一方生病時才能看出來, 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着,讓他感動, 也偶爾會讓他覺得心煩,他不想讓她看見他這麼醜的樣子,卻因爲身不由己,而無能爲力。
懷胎十月,也不過一朝分娩, 潮汐和華鷹揚的孩子是在第二年的二月份出生的, 那一天, 天空中還有雪花飄落。
醫院這個地方, 華鷹揚幾乎是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離預產期還有一個月,上個月她就已經委婉的告訴了穆家夫妻潮汐即將生子的消息, 只是穆家父母有個會議暫時無法脫身,今天剛從國外回來,她準備去接機,而潮汐近來的胃口出奇的好,她覺得大約是沒什麼問題了,索性就託給小安照顧。
剛走出醫院大門,手上的手機就嗡嗡作響。
她低頭看手機時,發現上面顯示的號碼是小安的。
“小安,怎……”她急忙接起手機,還不等她把話說完,小安帶着哽咽的聲音已經響起:“姐,姐夫他有危險,你快回來。”
聽到這裡,她哪裡還能顧得上去接公婆,轉身大步就衝向了電梯,也不知道是不是連電梯都和她作對,電梯門口站了很多人,她放棄乘電梯上樓的打算,奔向了一旁的樓梯間。
外面原本還算晴朗的天氣,此時也有些陰霾,星星點點的雪花就那麼毫無預兆的飄灑着。
潮汐的病房在四樓,她連氣都沒喘一下,進了四樓病房,人已經送進了產房。
“護士小姐,我……我愛人,穆潮汐……他在哪裡?”華鷹揚又跑到護士站,邊喘着氣,邊問道。
護士小姐是認識華鷹揚的,沒有任何遲疑地說:“在五樓產房,剛剛纔送上去的,還來得及,你快上去吧!”
華鷹揚點了頭,又趕緊順着樓梯往樓上趕。
不知是因爲跑的太急,還是有些不好的預感,她的眼眶竟是滿含着淚水的,就算胸腔裡如火燒般的疼,她也不在乎,只想快一點見到他,看着他沒事,他答應過她要和她一起看着孩子出生的。
等華鷹揚跑到五樓時,正好潮汐的輪牀也剛從電梯裡出來,輪牀邊是忍着眼淚的小安。
看到華鷹揚正站在樓梯旁,小安擦了擦眼角跑了過來。
“姐,你快過去,姐夫他,他突然就肚子疼,疼的很厲害,還有血……血……”他抓着華鷹揚的手還在顫抖,他衣袖上的血跡有些已經沾到了她的衣袖上。
她看着輪牀上已經安靜地潮汐,直愣愣的站着,被小安晃了幾下,才終於反應過來。
她推開小安的手,幾步就跑到了正在往產房裡推的輪牀邊。
“這位女士,對不起,產房是不可以讓女士進入的,您還是在外面等吧。”產房裡早已準備就緒的護士阻止了華鷹揚。
“潮汐!不,他需要我,讓我進去,求你了。”華鷹揚被護士擋在門外,她焦急的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潮汐懇求道,他爲什麼都不迴應自己,不,不會的,他會堅持下來的。
護士還是搖頭,這是醫院的規定,說什麼都是不能破例的。
“我就要失去他了,你讓開!”華鷹揚從未如此憤怒過,她用力推開護士,就要往裡闖。
“喂!你……”
從產房裡走出個穿手術服,戴口罩的醫生,看到奔過來的華鷹揚,眼中射出一道嚴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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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進去不行,去換身無菌服吧。”那醫生的眼雖然銳利,但語氣卻很溫柔,華鷹揚疾奔的腳步頓了下來,她努力的辨認這個醫生,才發現這位醫生正是自己花費了很多人力物力找到的在產科最具權威的專家,這家醫院能得到這位專家的協助,自然十分高興,所以對穆潮汐的護理和用藥也極爲用心,今日纔會這麼快就送潮汐到產房來。
那護士並不認識華鷹揚,所以在那位醫生如此說時還想要再多說幾句。
“帶她去換身無菌服,讓她進來,產夫需要她。”不過短短几個字,就說明了一切,那護士放棄了繼續堅持原則的勸阻,帶着華鷹揚去了無菌室。
換了無菌服出來的華鷹揚進了產房,產房裡除了助產護士外,還有麻醉師,其實在生育孩子的時候,最好不用麻藥,但潮汐的情況特殊,況且先前還出現了出血現象,這都不是個好的開始。
“呃……”潮汐先前的麻藥勁兒已經過了,他逐漸的在清醒,有了意識,那種被撕裂似的疼痛感也漸漸清晰,他輕輕地呻/吟了聲。
在朦朧中,他的眼中照進了一線光,是那種慘白的類似於白熾燈的光。
他想擡起手臂遮擋一下照着眼睛的光,卻覺得手臂是那麼沉,手指似乎被什麼禁錮着無法掙脫。
“潮汐,乖,你要堅持住……”他的耳邊忽遠忽近的好像有什麼人在說話,還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彷彿漂浮在空氣裡,那種毫無着落的感覺讓他心中空落落的。
“鷹……”他輕輕地低喃出一個字,那是一個潛意識裡留存的名字。
華鷹揚看着全無意識的潮汐終於在她的祈盼中喊出了她的名字,她幾乎感動的要流淚,她最怕的大出血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發生在生產之前。
“這樣的情況沒辦法自然生,只能剖腹,但鑑於他曾經用過的藥以及剛剛他有出血現象,剖腹產也有一定危險。很可能會有無法止血的現象,也就是血崩。你要想好保大人還是孩子,而且即使你決定保住一個,也未必就能真的保住。”
醫生邊做動手術的準備,邊對華鷹揚交代着手術即將遇到的問題,她的話很冷酷也很實在。
華鷹揚看着潮汐蓋着白色布單的大肚子,心中一陣惶然,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潮……潮汐……你說我該怎麼選,你醒醒啊……”誰說女子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潮汐的眼似睜非睜,像是要努力清醒,事實卻是在再次的麻藥作用下,他的神志並不完全清醒。
他的臉色因爲先前失血,有些蒼白,頭髮因爲出汗而閃着晶瑩的光亮,緊抿的嘴脣又讓人覺得他在極力的想要剋制疼痛。
除了喊了她的名字外,潮汐已然陷入半昏迷狀態,華鷹揚只覺得心如刀割般疼,這樣的結果她早已經有所預料,可沒想到真正面對時,竟是這樣的讓人無法承受,她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將潮汐半個身子摟進了懷裡,他的身子軟綿綿的,就彷彿沒有了靈魂一樣。
“華小姐,請你快做決定吧。”醫生再一次催促道。
她抱着他,心中已經做好了決定,她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別怕,有我。”
再次擡頭看向醫生時,她眼中的光芒已經十分堅定,“做吧,手術,孩子我可以不要,請你們保住大人。”
醫生看到華鷹揚如此堅定的態度,只是點了點頭,指示護士給華鷹揚簽了協議書後,便準備好了手術。
華鷹揚只覺得身子發冷,她從來沒有這麼直接的面對過生死。記得小時候父母去世,她也沒能親眼看到,而且當時還是個小孩子對生死根本也不會體會的那麼深。現在,她面對的是自己的愛人,自己打算要一輩子相攜相伴到老的人,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冷血也罷,這一輩子,她只要潮汐,若是失了他,她寧可隨他而去,也不想再承擔誰的一生了。
頭上的燈又打開了幾盞,護士及醫生就站在旁邊,華鷹揚都仿似未曾察覺,她抱着他,就像是個小女孩抱着最心愛的東西一樣。
後來,據當時在場的護士回憶,那個場面真的讓人感動也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好像看到的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一對木雕泥塑的雕像。
爲了手術的順利,醫生不准她再抱着潮汐,她只好將他放平,就蹲在牀邊握着他的手。
度日如年在她這裡已經變成了度秒如年,每一秒都好似一年那麼漫長。
醫生在認真地進行每一個細節,就彷彿是藝術家在認真的對待自己的作品,只是今天的這個作品可能是她遇到的最難的一個,護士不停的在爲她擦汗,另一個護士在她每切開一點肌肉時,都要用電動止血鉗止血。好在在目前來看,還沒有哪裡有血流不止的情況。
即便用止血鉗止血,手術室內也瀰漫出了血腥氣,沉悶而緊張的空氣在室內流動,讓人無法將提着的心,放下來。
“哇--”一個微弱的啼哭時便在那時赫然出現,護士和醫生都鬆了口氣。
“是個男孩,一切都很正常。”護士在檢查完了初生嬰兒後,輕聲地說道。
華鷹揚聽到這句話,稍稍放了點心,稍稍站起了點身子在潮汐的脣邊輕輕地吻了下,又湊到他耳邊說:“潮汐,你聽到了麼,是男孩,我們的兒子,他很健康。”
還在昏迷中的潮汐似乎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嘴脣微微的向上翹起,她將他貼在額頭的頭髮動作輕柔的撥開,又在他的額頭吻了吻。
而就在下一刻,他的表情變得有點扭曲。
“糟了,出血無法止住。”正在止血的護士忽然發出這一聲提示。
還在進行縫合的醫生皺了下眉頭,最壞的情況還是出現了,她做了幾十年的產科醫生,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她沉穩的聲音止住了稍微驚慌的護士:“找出血點,繼續止血,不準慌!”
手術室內的氣氛陷入了空前的緊張當中,護士們雖然都按照醫生的指示在做事,但已經能看出明顯的有了些遲疑。
華鷹揚緊緊抓着潮汐的手,在他耳邊不停地說:“潮汐,你要堅持住!”
可是,她發現握在手裡的他的手在逐漸失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