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9327改制（八）
任志國的提議，讓趙興邦跟雲非兩人都笑着點頭答應。
大多數的工廠，都是把大山內部給掏空建成的車間。所以這裡面的車間，並沒有在外面見到的那些工廠那樣空曠。整齊排列着的機牀，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無比的厚重沉悶。整個空間，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大山內部掏空形成的空間，不能像外面的廠房那樣隨意建設成寬度數十米的甚至上百米的模樣。整個車間，就彷彿一條巨大的通道，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
9327辦公區域在工廠區域最靠近大山外面的地方，整個工廠從山外面直接向着大山內部延伸，雲非還是在很多年前進來過9327工廠的內部。那個時候，每次進來，除了震撼，找不到任何詞形容他的心情。
數年之後再一次進入9327的車間內部區域，雲非很是感慨。他在原來那個世界，老是聽師傅說在大山裡面的工廠怎麼怎麼的，反正都是好話，沒有任何一句埋怨或者反面的話。
雲非親身體會到這些給人一種擁擠、沉悶、壓抑、厚實等等複雜感覺的車間內部，心中除了震撼，還有無比的崇敬。他震撼的是，在當年那種無比艱苦的年代，在大山內部，居然被開鑿出如此龐大的一片區域。這個有着數萬平米的空間，得花費多大的人力物力！在他那個世界，要想在滿是岩石的大山內部利用機械設備挖掘出一條隧道，就無比艱難。眼前這個據說有七萬多平方米麪積的山洞，居然在短短三年時間內就開鑿了出來！
在這個沉寂無比的空間裡面，雲非一邊撫摸着那些油漆已經斑駁，卻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着金屬光澤的老舊機牀。心中反而變得沉重起來。
9327廠裡面下設熔鍊、鑄造、熱處理、機械加工、裝配這幾個主要的車間。雲非最想要得到的，就是機械加工裡面的那些重型設備。熔鍊、鑄造、鍛打、熱處理這幾個車間的設備，對於他來說是可有可無。這個年代的中國，雖然尖端製造能力不強，但是對於製造這些普通的鍊鋼高爐、鍛打設備。還是有着很強的實力的。
不過9327廠裡面最大的那臺三千噸的重型水壓自由鍛造設備，讓雲非還是比較眼饞的。這玩意兒是製造重型設備的傳動軸必須的。
在見到那臺六十年代從蘇聯進口的鏜銑牀的時候，雲非不僅眼睛綠了，口水都流了下來。這個年代，如此大型的鏜銑牀，整個中國貌似還不能製造出來。
這臺鏜軸直徑爲185毫米的落地鏜銑牀的主軸箱垂直行程5000毫米（5米），立柱橫向行程12000毫米（12米）,主電動機功率爲120千瓦。機牀重量約爲150噸。理論上可加工3米寬，5米高，12米長的重型箱體類零件。不過，貌似這個世界上還沒有這樣大的零件。
還有那臺加工長度爲8米，寬度1.2米的導軌磨牀，都是這個世界。這個年代很難買到的東西。雖然都有着數十年的壽命，但是從這些設備的導軌磨損程度來看，使用的次數並不多。
只有其他的普通車牀、銑牀這些，雲非還真有點看不上。雖然也有兩臺加工長度5米，加工寬度2米4的龍門銑牀，但是那玩意兒太老式了，如果不經過改造。精度很難保證。尤其是那臺六十年代從東德進口的迴轉直徑三米的立式車牀，用來控制機牀運行的老式控制箱上面的電線都已經老化的不行。或許那些沒有更換的電線，就是9327廠沒落的見證。
雲非看完之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雖然這些設備都很老式，但是用來生產精度等級不高的普通機牀，是沒有任何問題的，9327廠，抱着金飯碗被餓死。他不得不感慨一番在這個充滿機遇的時代，靈活思維的重要性。
“唉，可惜了……”看到這些已經閒置了好些年，來之不易的機牀，趙興邦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趙主任，這些設備你也看到了，雖然包養得很好。但是操作起來並不容易，就說那臺落地鏜銑牀吧，連最爲普通的數顯裝置都沒有，你覺得這個加工精度能夠有多高？這些都得憑着工人的經驗來保證加工精度的機牀。在這個時代，還有競爭力麼？”親眼見到了這些記憶中的重型設備之後，雲非很有一種全盤接受的衝動。這些機牀，本來不應該在這大山深處等着自己慢慢生鏽變成一堆廢鐵的命運。
可是，如果不爭，9327那數百退休職工，以及現在上千號領着工資卻沒有幾個能夠幹活的人，如果全盤接受，不管是誰來經營，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脫離倒閉破產的命運。雲非不希望這些老輩人辛苦建立起來的工廠就這樣如同他那個世界的歷史一般，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
“唉，這樣吧，老趙，咱們也就不討價還價，等我們把那個項目搞成功之後，我只保留專利權，專營權咱們一家一半。這就是我能夠做出的最大讓步。我接手9327，但是隻是接手一部分的工人。”雲非蹲在那臺有着八米多高的落地鏜銑牀那巨大的工作臺上面，接連抽了好幾支菸，才咬着嘴脣對着趙興邦說道。
他不是不想跟趙興邦繼續扯皮下去，他有着他自己的考慮。
三軸加工中心上面加裝的PMC模塊驅動的第四軸那個迴轉工作臺，僅僅屬於一個機牀附件，他根本沒有必要非得自己生產。他的目標是生產數控機牀。
現在他手中不過是一千二百萬的資金，其中兩百萬已經交給了王慶豐，用來籌建專門生產滾軸絲槓副的機械工廠。四百萬，建立了廠之後，根本就不會剩下多少研發費用，到了後期，肯定還得繼續投入。如果9327到手，到蓉城之後，他跟王慶豐合夥搞的滾軸絲槓的原材料就可以由自己手中9327廠的熔鍊鑄造車間提供。
最爲重要的。熔鍊鑄造車間可以根據自己的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中關於滾珠絲槓材料的模糊記憶進行試驗，最終搞出最適合滾珠絲槓的鋼材。
他手中花數的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最早，也得等到過年才能夠進行分紅。扣除各種成本費用，他最多也就只能分到兩三千萬。就憑手中這樣一點資金，要想研發數控機牀，無異於癡人說夢。他跟孫麟以及司徒賀雲合作搞那個迴轉工作臺。工作臺並不是最爲核心的，而是PMC模塊。這樣一套附件，生產成本不會超過六萬，但是一套至少能夠在這個年代賣個二三十萬！
這就是技術的價值。即使在他那個世界的那個年代，一臺加裝了PMC模塊驅動的簡易四軸加工中心，比三軸加工中心也得貴上二三十萬。在這個中國四軸加工中心剛剛突破零還是個位數的時候。簡易四軸的加工中心，遠遠比後世要來得暴利。
雲非跟趙興邦幾人沒有在這個大山內部的工廠車間裡面呆太長的時間，這裡面，太壓抑了。如果不是排氣系統還無比暢通，或許呼吸都不會順暢。雲非真的很佩服老一輩的那些老工人們，在這樣的環境中，居然能夠安穩地呆上一輩子。
雲非把自己的底線交給了趙興邦之後。就不再說話，他等着趙興邦的答覆。
趙興邦如果答應了他的條件，那麼，他在蓉城，就不算是白手起家。最基本的設備以及工人，都得到了解決，等着卡馬特幫自己從蘇聯那邊搞回來的機械技術員以及研究員到了之後，他就可以開始選擇一種普通機牀。一邊進行生產，一邊磨合整個工廠的生產能力。
當然，趙興邦自己也會有着不小的好處。迴轉工作臺以及液壓站這些附件的生產，雲非手中的9327這些重型設備，雖然也能夠搞，但是無疑於用大炮打蚊子，殺雞用牛刀了。趙興邦手中的工廠生產這個。利潤至少能夠養活好幾家9327這樣的工廠，如果他能夠狠下心來，用得到的利潤更新那些廠的設備，大力整頓之後開發適應市場的新產品。起碼能夠盤活好些工廠。
趙興邦沒有直接答覆雲非，而是跟任志國兩人一起把雲非給送回了於成的家中之後就回到了建立在這這座小城最中心的基地招待所。
“趙叔叔，你這樣做恐怕有點不合適吧？”雲非一下車，任志國一邊開車，一邊對着坐到了副駕駛位置上面皺着眉思考的趙興邦說道。從雲非跟趙興邦進入正題之後，他一直沒有插嘴。他知道，這事情，並不是表面上這樣簡單的。當然，他同樣知道，雲非跟趙興邦兩人都明白，如果沒有好的解決手段，到將來出問題，兩個人可能都會有麻煩。
雲非要的是9327的全部，同時只要一部分工人，如果趙興邦同意了，就相當於是他把這座工廠賣給了雲非。如果將來出了問題，以現在的形勢來看，雲非不會受到什麼影響，但是趙興邦受到的影響可以就有點大了。
弄不好，趙興邦的前途都完了。
“小任，很多時候，要想幹點事情，不但風險是不行的。況且，我會給別人留下把柄麼？這麼多的設備，我租給雲非那小子，一年收他五十萬的租金，沒有問題吧？”知道了任志國的擔憂之後，趙興邦淡淡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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