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一切都從車牀開始（一）
聽到雲非的這句話，衆人不由樂了起來。
這就像是大家經常看的抗日題材的電影中，鬼子進村時說的“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
這個年代，本來是沒有什麼娛樂的，尤其是在大巴山的深處。雖然這些年，黑白電視機已經逐漸普及，大巴山深處的家庭裡面，幾乎每家都是清一色的17寸的黑白電視機。雖然每臺要六七百塊錢，大多數家中是雙職工的工人家庭，也能夠買上一臺。
各個工廠每週一次的露天電影，就是那些工人子弟每天最盼望的事情。不過現在隨着電視機的崛起，再加上露天電影翻來覆去的都是那些看膩歪了的片子，慢慢地也就被電視機給取代，退出歷史的舞臺。
每週一次的露天電影，想雲非幾兄弟從小最爲期待的事情。每個禮拜，也就只有工廠發放放電影的福利的晚上，他們幾人纔會被同意不再學習那些該死的理論，不再學習那些該死的機械電子方面的理論，也不用再去拆卸裝配那些廢舊機牀。所以，雖然幾乎每週都是那幾部影片之一，他們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看得多，對電影裡面的臺詞也就熟悉了。甚至不用看，閉着眼睛都能夠知道電影中人物的每一個細微動作，臺詞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們幾個，可別玩得太晚了。區主任，麻煩你安排人再把熔鍊車間裡面的各種設備再檢查一遍。對了，文斌哥明天早上一早去把霜兒她們幾個丫頭給接回來吧……”雲非見到周圍的工人以及家屬們，都顯得很含蓄，就對着身邊的衆人告辭。
明天可是自己的工廠第一次進行點火生產，雖然僅僅是一個車間生產，但是雲非可不希望這些已經好些年沒有開動的各種設備出現什麼問題。雖然經過蘇聯的工程師技術員以及高級技術工人很多次的檢查，確保沒有問題。原廠的高級技工以及那些呆在一線真正幹活的技術員都排着胸脯向雲非保證，絕對不會在停工數年之後再一次點火出絲毫問題。
雲非這個老闆一離開，他的一幫兄弟也很快離開了，畢竟他們都是屬於工廠的高層，在這裡，對工人們會形成不小的壓力。
一幫從工人中提上來的車間主任，倒不存在這個問題，在老闆以及他的一幫年輕的兄弟離開之後，就開始跟工人們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1992年12月11日，凌晨四點半。雲非早早就起來了。今天開始，他就真正向着自己的目標踏出了堅定的一步。
雲非胡亂地洗了一把臉，就離開了自己住了好幾個月的旅館，驅車向着九一重工最靠近西南最角落裡面的熔鍊車間行去。
凌晨的蓉城，是最爲安靜時刻，整座城市都陷入巨大的黑暗中。
旅館離工廠並不是很遠，開車僅僅幾分鐘就到了。不過雲非卻沒有開得很慢，很慢。
還有幾個小時，自己的那一腳就將邁出去。
雲非現在的心情很忐忑。很緊張。自己一個苦逼的屌絲，在這個大時代，究竟是吃肉，還是喝粥。可就得看這一朝了。
越想越是忐忑，雲非搖下車窗，讓外面的冷風吹進來，讓自己因爲患得患失的心情變得一團漿糊的腦袋清醒起來。
蓉城經濟技術開發區。現在僅僅是一個市的經濟技術開發區，甚至都沒有上升到省級，更沒有上升到後世那種國家級的經濟技術開發區。雖然有不少的小型企業開工了。不過卻並沒有珠三角那邊的那些工廠，三班倒。
所有的工廠，都沒有上夜班的人，工人一般加班到八九點，就已經算是很晚了。
經開區也並沒有後世那樣變得徹夜明亮，這個時候也沒有亮着的路燈。蓉城供電本來就緊張，肯定不會讓路燈在深夜沒有人行走的時候還讓路燈亮着。
車窗外面鑽進來的冷風，讓雲非一個哆嗦。
雲非沒有把車窗搖起來，就任由外面的冷風吹進來。在寒冷的刺激下，雲非乾脆把車停在路邊，點上了一直煙，靠在椅子上面享受着香菸以及寒冷的雙重刺激。
“我這真是杞人憂天吶，大不了，一切重頭再來得了，是在不行，自己開個機械加工廠，搞些模具設計製造，高精度的零件加工，也能夠做個富家翁。”雲非狠狠地把菸頭丟出車窗，發動汽車，向着不遠處的九一重工的東大門開去。
“停車……”大門的保安很盡責，雖然外面嚴寒無比，但是依然有個保安在門口站得筆直。見到有車開過來，值班的保安直接對着還在十多米外的車做出了停車的手勢。
等車開近才接着門口的路燈明亮的燈光看清楚，是老闆的車。保安敬禮之後，直接直接給雲非打開了車門。
九一重工雖然地盤夠大，建設完能夠搬遷出所有的9327廠的設備的數十個車間廠房之後，還有四分之三的空曠地帶。雖然地盤夠大，雲非對於工廠的規劃，還是很緊湊的。如果按照自己的計劃，將來這些地盤根本就不夠使用。
工廠內車間與車間之間的距離，不過二十米寬，再拋開兩邊的綠化帶之後，中間的道路也就僅僅能夠讓兩輛小車並排通行。
工廠內部道路兩邊的路燈，散發着昏暗的燈光。原本的路燈都是至少一百瓦的燈泡，不過雲非後來直接讓人換成了四十瓦的燈泡，可別小看這些燈泡只有幾十瓦的差距，但是一年下來，也能節省不少的錢。要知道，這個年代蓉城的工業用電，可比後世貴多了。
工廠除了最西南角落裡面的熔鍊車間，其他車間都沒有絲毫的燈光。
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開始正式生產的熔鍊車間，在雲非到達的時候，正燈火通明。
雲非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整個熔鍊車間的工人以及管理層都在車間裡面。
工廠的車間主任區遠山這會兒正裹着一件厚厚的軍大衣，站在幾個小時之後就會進行點火升溫的高爐前面指揮着車間裡面的維修人員以及技術工人再做最後的檢查。
“你們這是一夜沒睡？”雲非見到車間裡面很多工人都是裹着軍大衣躺在整潔的地板上和衣而眠，腳步放得很輕。
“小云，你這麼早來幹什麼？難道不放心？”區遠山見到老闆居然這麼早就跑到車間裡面來，他還以爲，這個以前幾乎沒有到車間裡面來的老闆，會在八點半之後纔會到工廠裡面來呢。
對於區遠山的話，雲非並沒有太在意。對着他搖了搖頭，掏出一支菸遞給區遠山，然後走到正在檢查各種線路以及輸氣管道的工人們旁邊，挨個給他們發煙。
對於老闆突然出現，工人們並沒有什麼緊張，他們知道，老闆這個時候來，肯定不會是來查崗的。
“各位辛苦了，先去睡一會兒吧，都檢查了這麼多次了，要相信你們自己！”雖然雲非心中直打鼓，但是對於這個年代這些敬業的工人，以及這個年代工人的技術還是很放心的。
工人謝過了雲非之後，就接着幹活了。
“歐主任，讓大傢伙回家休息吧，這大冷的天，睡在地上，容易感冒。”區遠山可不是個拍馬屁的人，並沒有跟着雲非。雲非也知道這貨，就像茅坑裡面的臭石頭，又臭又硬。
要不然，也不會好幾次熔鍊車間缺了很久的熔鍊車間車間主任，寧可缺着，也不讓他這個專業的材料學大學生當車間主任。區遠山一直都是9327廠熔鍊車間的大師傅，在工人心中的地位，比那些車間主任可高的多了。
不僅僅是他也是從車間最基礎的學徒崗位上面一步步走到大師傅的程度，更因爲他一手過硬的技術。本來就是學材料的，再加上熔鍊車間出現任何問題，他都能夠解決。再加上，熔鍊車間還管着熱處理，管理着鑄造方面，對於這些，區遠山可都是大師傅級別的。
“沒事兒的。大傢伙都是自願在守在這邊的。雖然你這個老闆不太管車間裡面的這些事情，至少，你讓我們這些工人都體現出了我們的價值。所以……”區遠山淡淡地對雲非說道。
“這個，我這個是應該的，畢竟大家都是給我掙錢的不是麼？”聽到區遠山的話，雲非自己都感覺到有點不好意思。
這個年代的工人，太樸素了。
要知道，這裡面的工人，大多數都是熟練技術工人，不僅工資比蘇聯來的那些技術工人工資低一半，就是比珠三角，欣凱興裡面的那些技術工人的工資都要低上不少。
“區主任，明天的工藝不會有問題吧？”雲非自己都不知道，他這會兒是第幾次問區遠山這個同樣的問題。
“我說老闆吶，我可是一夜沒睡，你能不能讓我眯一會兒？你又不是生產導彈什麼的，不過就生產一些普通的車牀銑牀，模具早就做好了。工藝都是用了幾十年的，還會有什麼問題？你這是不相信大家呢，還是不相信我這個幹了一輩子的大師傅？”區遠山鬱悶了，本來想要撐着現在的眯一會兒，卻沒有想到雲非每一次都在自己剛剛眯着的時候冒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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