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想，在青春期的某一天，你按捺住躁動的心思看了一卷錄像帶，知道了一個叫楚門的名字……”
“思維如同被電流擊中，讓你憧憬又不屑的世界，頃刻間以另類的方式變得可笑……”
“而等到你精神恍惚間出門時，天上真的掉下來一盞吊燈？”
華麗又詭異的建築裡，付前邊觀察着四周，邊隨意跟自己的病人做着交流。
“這算是助興的臺詞，還是真正的疑問？老實說兩個都不是太高明。”
可惜的是，患者表現得不是很配合。
走在一側的茜茜女士，大半注意力都在周圍的建築，以及跪着的人像上。
“真是驚人！”
而吐槽完付前問題的下一刻，她發出了由衷的讚歎。
“看上去簡直像真正的古物，甚至是歸屬於王室的寢宮，但我確認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風格，包括上面的徽記也是！”
“確實不錯！”
付前倒也沒有強求，點點頭對她的審美表示認可。
眼前建築確實稱得上富麗堂皇，奢華而不豔俗，藝術成就不低。
至於茜茜女士對風格感到陌生，原因也很簡單，它應該取材於另一個世界。
沒錯，青銅夫人是直接舶來品而非就地加工，這是付前更傾向於的判斷。
而如果它真的源自於自己的前輩，那麼探索這個地方的必要性就更強了。
“所以看上去，還不是一個太差的噩夢吧？”
“倒確實算不上太無趣……不過地上這些，真的是人類的肢體做出來的？”
面對付前的自誇，茜茜女士略一猶豫，倒是沒有否認。
同時看得出來，或許沒那麼怕，但這遍地的無頭人像，到底還是相當有視覺衝擊力的。
“是真是假，我給你一個答案，你覺得你能驗證嗎？”
“……不能。”
而面對付前的反問，茜茜女士很快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那跟這建築的真假又有什麼區別？”
付前笑聲堪稱惡劣，側身從兩具肢體間穿過。
“何必糾結，就算單純欣賞下禮服的設計也不錯是嗎？”
……
無言以對間，茜茜女士下意識地落後半步，跟着付前的路線通過。
而低頭觀察中，她意識到通道其實並沒有那麼狹窄，對方剛纔側身，看上去只是不想蹭掉其中一具肢體上的裙子。
“所以我們究竟是要去做什麼？”
無意繼續之前的對話，快走兩步跟上後，茜茜女士換了個問題。
這會兒的功夫，兩人已經穿過了最前方的大殿，然而向上的臺階上，跪伏的人像依舊連綿不絕。
可惜問題剛一出口，對方望過來的略顯奇怪的目光，就讓她再次意識到這個問題同樣愚蠢。
“去添麻煩啊，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果不其然，對方很是自然地回答。
……
“那其實遠在我的青春期之前，跟錄像帶也沒有關係。”
而在一番更加漫長的沉默後，連番受挫的患者，突然以閒聊般的語氣說道。
“有一天晚上雷很大，我去找媽媽，結果看到兩個她坐在一起……”
哦？
對一個小朋友來說，這倒確實是頗有衝擊力的一個畫面。
病人終於願意直面問題，付前表示非常欣慰。
“眼花的可能想必你早已經排除，不過考慮到你們的億萬家財，有個替身什麼的也不奇怪吧？”“接下來，我度過了一模一樣的三天。”
茜茜女士的表情難以言喻。
“一樣的起牀時間，一樣的衣服，一樣的飯菜，一樣的迷失在家裡，找不到出路，一樣的沒有迴應……”
“有沒有可能只是個大型的惡作劇？”
付前認真傾聽，隨口點評。
“手斷掉之後依舊繼續的惡作劇？”
茜茜女士伸出左手，在空氣中靈動地彈過，語氣平淡。
“第三天的時候，暴怒的我衝進收藏室，取下一把手斧，剁下了這隻手……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小小年紀就是個狠人吶！
付前讚歎一句，試着繼續解釋。
“就算是這樣的遭遇，一般人在第四天醒來時，大概率的反應也應該跟你剛纔一樣吧？只是個夢——”
付前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
視野裡面，茜茜女士左手的衣袖已經被拉起，她的一根手指在手腕和臂肘的中間位置，優雅的畫了一個圈。
白皙的皮膚上，有一圈顏色略有區別的痕跡。
“第四天的時候，我看到的痕跡比這還要明顯。”
茜茜女士看上去很滿意付前的反應。
“還有嗎？”
付前點點頭。
“所有人都表示他們度過了正常的三天，而我第四天再去看的時候，收藏室裡丟失了那柄手斧。”
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遭遇，能長成今天這樣感覺都不容易了。
對於茜茜女士的遭遇，付前表示了相當的同情和理解。
事實上，他甚至有點能理解爲什麼會有這樣的遭遇。
如果真的因爲暫時無法確定的原因，茜茜女士受到某種聚合定律的影響，那將意味着她很可能跟某些倉庫前輩有過交集。
而那些人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有一個問題是無比自然的——爲什麼。
爲了搞清楚這一點，一些超凡手段的測試並不奇怪，同時可能沒有清澈夢境這麼隱蔽且低副作用。
而從結果上看，這位在反覆折磨之下選出來的手斧，應該是被作爲收穫拿走了。
“感謝你的分享。”
一邊分析，付前一邊說道。
“聽上去這應該是你埋藏許久的秘密。”
“你確定，秘密這個詞適合用到我身上嗎？”
付前一本正經地道謝，茜茜女士竟是失笑出聲。
“不過這番經歷，倒確實是第一次從我嘴裡直接說出來，雖然依舊沒什麼意義。”
“我知道有些事情，就像缸中之腦一樣，我一個人永遠無法證僞。”
“但你還是說出來了，目的又是什麼呢？”
“那還用說？當然是讓此行更有趣了。”
茜茜女士笑容愈發燦爛。
“我突然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兒喜歡這種魔幻風格了。”
“那你有福了。”
付前當即停下腳步，下巴往前方比了比。
“有趣的東西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