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佛堂比以前住的地方大了許多。粉牆黑瓦,高高懸掛着一副牌匾,只有‘佛堂’二字。
佛堂處於英國公府西北角,後依府牆,座東面西,五間房。黑瓦硬山式頂,前接歇山頂抱夏三間,呈‘凸’字型。門窗皆爲原木本色不加油飾,柱框樑皆飾蓮花之類的圖案。
佛堂前一座花壇製作的極爲精細,下部爲須彌座,裝飾纏枝西番蓮圖案,上部被翠綠色欄板,漢白玉的上枋,色彩對比強烈。佛堂則後出乎意料地種植了兩顆海棠樹。
於陽想象着等春暖花開的日子到後,花瓣宛如雪片飄落的樣子。
“你在看什麼?”清蓮拍着於陽的肩膀笑着問道。
於陽指了指海棠樹。
清蓮卻是不喜歡,搖頭道:“要這禍害樹做什麼?過些日子,讓人移別的來。”
禍害樹?海棠開花的時候那麼好看,怎麼能叫禍害樹?
“你別站着了,快進來。”
屋內裝修的十分考究,佛龕、供案、佛像、經卷、法物、供器等陳設早已擺放妥當。打頭的木槿木香領着兩個丫頭站在那笑着迎接皮姨娘。
一個月不見,木香清減了許多。與身邊一身大紅衣裙,頭上秀髮堆疊,插着數把珠釵的木槿比起來,穿着藕荷色的棉布比甲的木香顯得卑微的猶如一粒微塵。比甲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寬大無比。原本兩邊的腮幫子還有些鼓肉的,現在已經消失了,臉上塗了些脂粉,想來是要掩飾面色上的不佳。
“都是按太太吩咐的,不知道姨奶奶可滿意?”木槿笑着問道。
皮姨娘一進屋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這是什麼香?”
木槿道:“這是彌勒香,太太曉得姨奶奶喜歡淡香,讓我拿了兩盒過來。姨奶奶可覺得好?”
皮姨娘點點頭。
“我原先什麼不知道,以爲越香越好,現在才曉得這香要雅緻的好。太太說姨奶奶要是覺得這香還過得去,就只管用。”
皮姨娘讚許地瞧了木槿一眼:“果然,太太跟前數你最細心,怪不得太太常說你好。”說話中,皮姨娘將手伸給了就在身邊的木香。這時,木槿卻伸出手,接了過去:於陽瞧見木香明顯得一怔,從皮姨娘誇木槿那一刻,木香的目光就變得不一樣。皮姨娘這是故意的,皮姨娘是知道木香被趕佛堂,這裡的事情都是由木香一人所作,她這個時候這麼說,是故意的。是要挑起木香跟木槿的矛盾。木香跟木槿也同皮姨娘有仇?
皮姨娘上了柱香,由木香木槿兩人陪着在正屋的佛堂轉了一圈。
“姨奶奶去西廂瞧瞧吧。怕太太日後要來禮佛,東廂是給太太的。”木槿攙着皮姨娘從佛堂正屋出來,纔要往西廂去。
時姨娘身邊的丫頭相月笑眯眯地捧着一個木盒走了過來:“我們姨奶奶知道皮姨奶奶搬了新地方。特地命我找了一盒法香送過來。這是大內浴佛節用的,是老爺賞給我們姨奶奶的。我們姨奶奶現在忌這東西,想着皮姨奶奶用的這個,便叫我送了來。我們姨奶奶還說,還請皮姨奶奶用這香爲她多念幾遍經。”
相月口裡說香是送皮姨娘的,可她那話說的是時姨娘不要的東西,皮姨娘這是垃圾場麼?讓皮姨娘爲她誦經,卻是一副命令的口吻,而這話還是出自相月的口中,顯然相月根本就沒‘修飾’一二。
木香笑着道:“這麼好的東西,時姨娘還是自己用吧。”木香擅自將於陽才接過手的木盒拿走,打開後,抿着口,又遞到木槿的面前,“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香。果然是好東西,好香。”
木槿目光流轉地瞧了木香一眼。木香這是故意地,想把所有的矛盾都轉到她的身上,可是她不是她。木槿搖搖頭:“你最懂這個,你都說是好東西,自然是好東西。”
木香一記下去一點反應也沒有,心裡憋屈的慌:“你怎麼這麼自謙?方纔你還跟我說。太太送了幾盒香最是清淡的,是上好的香,並不是早先那些濃香所能比的。”
木香輕輕地又把所有的事情推給了木槿。這次輪到木槿吃癟了,這話她先前是說了。就是相月送來的這盒香在她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可是畢竟現在時姨娘在風頭上,怎麼都不能得罪了時姨娘。
“這是太太重陽節進宮的時候,皇后娘娘親自賞的。”木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那個遙不可及地皇后的身上。言下之意,皇后賞的東西無關好壞都是好東西,就衝着那份體面,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皮姨娘忙雙手合十口中唸佛:“阿彌陀佛。這是自然,這天下皇上跟皇后娘娘賞的那邊事頭一份,世上再無人能及。”
相月心裡編排着,卻不敢回嘴。她顯然不敢招惹所謂的皇后,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道:“姨奶奶說的是。”她對着站在皮姨娘身邊的於陽道,“可能讓我也瞧瞧皇后娘娘賞的香?也好讓我也沾沾皇后娘娘的福氣。”
於陽本不耐煩聽木槿跟木香斗嘴,那神智早已飛到了九天之外,只是突然覺得有人輕輕地撞了自己手臂一下,她這纔回過神,見幾個丫頭都瞧向了自己,心中甚是奇怪,她怎麼了?
皮姨娘略微整理衣袖,含笑道:“這丫頭怕是嚇着了。連聽到時姨娘的名號都嚇得不得了,更別說皇后娘娘了。”
皮姨娘這是在提醒她,方纔她們在說皇后,那就是說皇后賞的東西,她們還在說香的事情,只是矛頭指向了她這裡。
皮姨娘的一番話聽在不同人的耳朵裡,那是不同的意思。
木槿木香兩人聽着便是:時姨娘的氣焰越發地大了,底下的丫頭們都畏懼她,而不是這英國公府正經的女主人。
相月雖然覺得皮姨娘這番話多少有那麼一些撥弄。但另一方面,她覺得也有些奉承在裡面。現在滿府裡的人哪個不巴結她們姨奶奶,就是大管事祝功還把自己的女兒送了進來。一向置身事外的皮姨娘也是這麼想的話,可見這是‘民心所向’。
“姨奶奶真是說笑,到把我們姨奶奶說的跟老虎一樣。”相月笑着道。
木香反嘴道:“這世上就有那些人,比老虎豹子還要狠。”木香說着,目光流轉地看着於陽。這個丫頭……一想到因爲於陽,木香不由地握緊了拳頭,但是她面上還是笑臉靨靨地,“陽妮子,你說呢?”
矛頭又拋到於陽的身上。木香的話,於陽是格外的贊同,她木香自己便是那樣的人,只是她棋差一招。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到讓於陽覺得嬉鬧的狠。不過,此時她不能表露一點。
於陽轉頭看向皮姨娘:“姨奶奶,外頭雖然有日頭,但還是涼的。您在外頭站了這麼久快進屋吧。”說着,於陽快步走向了西廂的屋子,打起了氈簾。
在她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她捕捉到皮姨娘衝自己勾起嘴角。皮姨娘對自己的做法表示贊同?於陽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對待皮姨娘了,她不想捲入皮姨娘的事情中,想平平安安地出去。真希望時姨娘早日生產。
因爲今日太太要過來吃齋,所以清蓮特地去廚房查看菜色,伺候的事情便落在了於陽的手上,端茶遞水,上香禮敬……忙得於陽腳不沾地。
好容易等蔣氏來了,在正屋跟皮姨娘說話,於陽纔有空歇一會兒。跟蔣氏來的人太多了,佛堂用不着那麼多的丫頭,於陽見機便退了出來。
於陽偷懶地躲在了拐角處,她方纔也看到了妞兒,看起來妞兒已經上手。所作的那麼的順手。不過她會跟自己一樣,覺得累麼?可是看起來,她很高興,臉上帶着濃濃的笑意,腳步是那麼的輕快,裙襬帶起陣陣微風,露出一雙大紅繡鞋。
“陽妮子姐姐。”
有人在喊她。於陽轉過頭,四下尋找着,在自己身側,瞧見一個微微探出來的腦袋。
是那個丫頭,上次幫桑壽傳話的小丫頭:“你有什麼事?”
小丫頭警惕的瞧了瞧四周,見大家都在忙碌,沒人注意到這邊,衝於陽招招手,叫她過去。
“你有什麼事?”
“上回那個人讓我叫你過去,還是在上次的那個地方。”
壽哥叫自己出去,於陽立馬就想答應,可是仔細一想,她覺得這有些怪怪的。桑壽明明知道二門上有門禁,爲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人叫自己。上回是因爲缺錢找自己,這次呢?桑壽不會問她好不好,而冒這個風險的。
想到這,於陽又覺得有些惋惜。她多麼希望桑壽會冒這個風險問自己好不好,可是,桑壽是不會這麼做的。
小丫頭見於陽不說話,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陽妮子姐姐?”
於陽有些心動。可是,小丫頭過於炙熱的眼光,讓於陽退縮了。這個丫頭好像很希望自己去一樣,於陽覺得這個小丫頭就像是一個已經挖好陷阱的獵手,對着獵物在那裡喊道:“過來吧!過來吧!”
上次的事情,讓於陽不敢再輕易相信一個人。即使是對自己好的人,她也不能那麼肯定的去相信。這個府裡,她只相信妞兒跟桑壽,用自己相信的人來試探她,她更覺得恐怖。
於陽搖搖頭:“什麼上次的人,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小丫頭還不死心,拉扯着於陽讓她去。
於陽沉下了臉:“你是哪裡的丫頭?到這裡來做什麼?管事的嫂子呢?”
於陽一連串的逼問。讓小丫頭面上露出了畏懼。她根本就不是在府裡當差的人,不過仗着任何一個管事奶奶也認不全這府裡的人,這才攬了些傳話的活,賺幾文錢罷了。若是叫管事的奶奶們知道,別說現在的差事丟了,就是日後她也不能進府了。
小丫頭越想越怕,乾脆掉頭逃跑。
於陽注視着跑開的小丫頭,思付着:到底是誰?是誰要設下這個局,讓她去鑽?
看來這幾章大家比較喜歡,我有些打雞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