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節 夢魘盡頭

咖米植物建造的酒店在第四世界很受歡迎。

原因就是它是最出色的幻性植物。它體內自帶次空間,可以提供使用者近乎無限的寬敞感受,同時還分泌出一種可以緩解精神疲勞的氣體。這種氣體擁有極強的致幻性又對人體無害。配合自身的次空間規則,可以讓使用者達到夢想成真的神奇效果。所以在第四世界又有一個特別的稱呼,叫做‘造夢屋’。傳說就曾經有一些使用者太沉醉於自己夢境而賴着不走。最後因爲沒錢才被扔了出去。

血瞳等人當然不會沒錢。所以他們可以心安理得的得到最好的待遇。

吉塔尼星沒有白天黑夜。但經過了短暫的旅程之後衆人卻感到了一絲疲倦。所以很快就開始休息。

他們在咖米植物的內部進入一個個小房間。然後在神秘聲音的指導下開始建造自己的小窩。如果不想自己構建,還可以直接從酒店的菜單中選擇現成的樣本直接生成。這些樣本都是過去無數年中最出色的構建,纔會被酒店挑出來當做樣本展示。每一個都有它們的特別之處,有的是波瀾壯闊的海洋城市,有的是星空孤島,有的是雲中聖殿,更有的是一顆星球的主宰。任何一個樣本被挑選後都會瞬間生成實體,讓使用者在其中盡情享受。體會無所不能的感覺。

但誰也沒想到……這一次造夢。對於血瞳來說……卻是另一番景象了……

狂風……席捲着沙粒掠過……天空中翻滾着烏雲。

地平線上,城市的廢墟還在燃燒着熊熊大火,隱隱能聽見爆炸的聲音。

血瞳行走在荒涼的曠野中,好像一直孤獨的狼。

他來到這個夢境已經兩天了……一直都在戰鬥與奔逃中度過。自從他那次睡去之後就進入了這個裡。每天都有無數個怪物來攻擊他,無邊無際,無休無止。血瞳和它們戰鬥。和它們廝殺。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得鬆懈。只有在擊潰了一波攻擊之後,才能得到短暫的休息時間。

這種景象他並不陌生。因爲從他出生開始就時常進入這樣的夢境了。只是和以往的夢境相比,這一次更加真實,也更加可怕。

戰場夢魘……唯一讓血瞳恐懼的所在。

呼……呼……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血瞳將身上的獸皮裹緊了些。在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清晰的血口。還在滴淌着鮮血。血瞳卻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快速的行進着。

天色要黑了。他必須在夜晚降臨前趕到前方的城市廢墟里。否則沒有城市的保護,他會被無邊無際的獸海淹沒。

無數次戰場夢魘經歷,已經讓血瞳學會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活下來。如何戰鬥,如何保存自己。雖然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以失敗告終。但是這一次……血瞳不想逃避,不想恐懼。

他要戰鬥下去,死也要戰鬥下去。他要看看。夢魘的盡頭。

血瞳的速度很快,在三個小時之後他終於抵達了城市廢墟。躲在一棟倒塌的大樓底部,他用布條勒緊傷口。然後開始進食。隱隱的,風中傳來一些怪異的低吼聲。血瞳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新的攻擊波即將到來。

說起來也奇怪,這些敵人都是血瞳遇到過的,其可怕之處就連血瞳也畏懼不已。但這一次血瞳卻覺得它們沒有那麼厲害了。連續兩天的戰鬥,他都保持着極高的殺戮效率,將所有攻擊他的敵人都殺戮一空。

沒有人知道這有多麼艱難。戰場夢魘之所以可怕就在於它的敵人數量與兇悍。沒有任何一個現實戰場會有它這樣近乎窒息的壓迫力。也沒有任何一個戰場的敵人會有它這樣恐怖。在過去的任何一次夢魘中,血瞳都只堅持不了一天的時間就會被撕碎。戰鬥力固然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就是無法承受它的壓迫力。連血瞳那樣堅韌的神經都會被粉碎的壓迫力!!

不過這一次……敵人依舊那麼兇悍。但壓迫感卻沒有那麼強烈了。所以血瞳才能堅持下來,並走到現在。通過兩天的戰鬥,他隱隱知道敵人都是來源於北方的某一點。只要越過這個城市廢墟,他就會抵達那裡。

血瞳不知道那裡有什麼,但他卻知道。那就是夢魘的盡頭。

他從未靠近過的地方。

狂風漸漸停歇了,隱隱的一股腥臭傳來。黑暗的城市中無數個陰影爬上了屋頂。新的攻擊波開始了……

血瞳將最後一塊烤肉塞進肚子,起身投入了戰鬥。

鮮血。殺戮,怒吼,悲鳴……

在如同海潮般涌來的敵人中,血瞳快速的突破着。在這裡他只能憑藉肉體戰鬥,隕星級的力量也被封印。可就算如此。他仍然如同一頭暴起的黑豹。帶起成片的血腥。每一次突破都會留下數具屍體,每一次突破都會帶起成片哀嚎。不知不覺中已在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路。

敵人的數量很多,而且悍不畏死。但血瞳卻漸漸適應了這種高強度節奏。他不斷移動着,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通過移動來減少自己同時面對的敵人數量。通過掩體來防禦自己的背後。戰場夢魘的敵人是殺不完的,但血瞳卻可以通過這些手段來保持局部優勢。讓自己不至於被海量的敵人淹沒。這是他無數次經歷的經驗。至於其餘部分,他只能交給本能。

時間一點點過去,血瞳也不知道自己殺死了多少敵人,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多遠。只是當黎明的陽光出現在地平線的時候,他聽見了一聲不甘的怒吼聲,接着所有敵人就開始迅速退去。

靠在一塊斷裂的牆壁前,血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身上到處都是血淋淋的傷口。

他又贏了一次。距離他要靠近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血瞳不知道接下來還要面對多少次這樣的進攻。但他卻頭一次沒有升起絕望的感覺。反而涌起一種喜悅。一種接近勝利的喜悅。

這時候他才覺得,其實夢魘戰場也並非不可戰勝。只是需要一種特殊的條件。而這種條件,卻是他從未達到的。

那就是直面死亡的勇氣與絕對不屈的意志。

在這個條件中,血瞳或者擁有後半部分,但前半部分……卻至今仍未達到。因爲他怕死,他比任何人都怕死。從x35的開始,他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爲了生存而努力。這或者讓他變得堅韌強壯,卻也同時養成了他一個巨大的弱點。那就是害怕死亡。

爲了活下來所以才戰鬥。聽起來不錯,實際上卻很悲哀。因爲這種想法本身就限制了戰士的意志。

戰士,不是爲了生存才存在的。而是爲了戰鬥!這纔是它存在的意義!

血瞳原本也沒想到這一點。但這一次來到第四世界,又陰差陽錯的在咖米植物中進入了戰場夢魘,才讓他突然領悟到這一關鍵。

因爲這裡的夢境太真實了。

以往的夢魘他雖然也要面對敵人,卻從未如今天這樣的真實。一切都彷彿現實存在一般。敵人的體味,潑灑的鮮血,淒厲的嚎叫。以及受傷的痛楚。每一絲每一毫都在刺激着血瞳的神經。也讓他不由自主的忘記了這是夢境,認爲失敗就會死亡。

在這種情況下血瞳自然會拼盡全力。也會感到極度的恐懼。接着他就會發現下一批敵人變得更強。如此幾回血瞳終於知道,原來在這夢魘中,敵人是以他的恐懼爲動力的。他越是怕死,敵人就越強。這也是爲什麼他以前從未勝利過的原因。

越是恐懼敵人越強,敵人越強就越是恐懼。這幾乎成爲一個無解的死循環。如果在過去,哪怕血瞳知道這一原因恐怕也無法解決。因爲他怕死……

但是這一次不同了……

他進入了隕星級。如果他不能在一年內突破就註定會死亡。對於一個已經註定死亡的人來說,死亡又有什麼可怕的呢?既然無可避免,那就只能去面對。

所以血瞳不再害怕死亡,他第一次在戰場夢魘中活了下來。並且一點點逼近夢魘的源頭。

戰鬥下去,死也要戰鬥下去……

死亡沒什麼可怕,因爲它已經註定……

狂風中,血瞳冷漠的前進着,在無窮無盡的敵人中突破。他冷靜,沉默,就好像一臺永不停歇的殺戮機器。殺死一個又一個敵人。他不在乎自己受了多少傷,也不在乎敵人有多麼猙獰可怕。他只是前進……

第七天。.

他到了……

他來到了一個環形山的山腳下。翻過了這座環形山他就會抵達感覺中的終點。說來也奇怪,自從他抵達這裡之後,曾經永無止境的敵人彷彿一下消失了一般,再也看不到一個人。

此刻血瞳已是滿身傷痕,搖搖晃晃的近乎連站都站不穩了。但他仍然平靜的,如同機械一樣開始登山。

死亡……不可怕了……

身體……不重要了……

他要翻過去,一定要翻過去。他要知道,這個夢魘的終點到底是什麼……在他真正死亡之前。

血瞳默默的想着,登上了山頂……

再然後。他看到了一片海洋。

血紅色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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