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這一瞬間，這裡的時間像是停了下來。
空間寂靜，姜禹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胸腔處情不自禁加快的心跳之聲。
端坐在神卵之上，黎紙兒寧靜如謫仙，在其清眸之內，倒映着姜禹的身影。
姜禹……
這一刻，黎紙兒那一向清冷如幽潭般的眸子之內，極爲突然的閃過了一絲絲的波動。
在看到這個青年的這一瞬，她那靜如幽湖般的心境，也泛起了劇烈的漣漪。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數年之前，在那山洞之中發生的荒唐之事。
最開始的時候，她曾想過殺了姜禹，內心深處因爲羞憤忍不住涌現殺意。
但是，對於這個奪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最終，她還是無法下手。
或許是因爲當初那個弱小如螻蟻的人，卻用燃燒妖紋、自毀修爲的辦法，拼死保護了她，在那絕境之中，無論如何也不肯拋下她獨自逃生，也或許是因爲她知道此事乃陰差陽錯，罪不在姜禹，又或許是因爲其他的莫名古怪的原因。
總之，她放過了姜禹，並且之後，她還幫助姜禹對付楊辰，她沒有忘記，當時的姜禹，似乎是爲了保護一個叫木青瑩的女人，一個連她都感到了驚豔的女人……
此外，她還答應姜禹，收下了王月涵，一個和姜禹相愛的女人。
或許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當時她的心情，是多麼的複雜……
其後，姜禹與王月涵，在夜間竹林擁吻，孤男寡女，互相動情，卻被她打斷。
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時她的心裡，有一種無名之火在燃燒……
之後，她與姜禹告別。
在她心中，那一別，幾乎是最後一面。
因爲黎紙兒很清楚自己和姜禹之間的差距，她是滅生宗的聖女，而姜禹卻是弱小的如螻蟻一般，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只能用天地之別來形容。
他們兩人，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若是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他們未來，恐怕永遠不會產生任何交集。
當然，這些話，黎紙兒都沒有說，她藏在心裡，恐怕是不想傷了這個倔強少年的自尊心，又或是因爲，這個少年再怎麼弱小，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那個時候，黎紙兒離開了，她覺得這裡發生的一切，會永遠的埋葬在她的記憶之中，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份記憶，會像樹葉經歷了春夏秋冬的更迭一般，泛黃、枯萎、最終凋零，被深埋起來，再無痕跡。
她如此理所當然的認爲着，然而，直到姜禹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
那個時候，姜禹站在了登天路之上，驚|豔了天下！
當初那個孱弱的少年，第一次綻放出了奪目的光彩。
她突然發現，她試圖深埋起來的記憶，依然是那麼的深刻，不可遺忘。
那個叫做姜禹的少年，是那麼刻骨銘心。
她突然有些心疼，她能夠想象得出來，以姜禹卑微的身份，要做到這一步，需要付出何等巨大的努力。
之後，姜禹順利的進入了清風觀之中。
在清風觀之內，有她安插的人，一個叫柳青顏的女子……
她讓柳青顏注意姜禹。
然後，她便知道，在清風觀之內，有個名叫林洛風的美麗女子，似乎在追求姜禹……
如果他敢和林洛風勾搭在一起，對不起月涵，我就殺了他！
這是黎紙兒當時的想法，她心中不快，特別是聽說姜禹在林洛風的生日宴會上，送了她一件先天靈寶的時候，一向心境空靈的她，亂了心緒……
直到後來，姜禹並未和林洛風在一起，她方纔消了心頭的那股憤憤之意。
在此之後，姜禹的諸多事情，黎紙兒都從柳青顏那裡一一聽說。
姜禹根本不知道，在敵對的滅生宗之內，有一個人，始終在默默關注着他，知道他的一切，比清風觀之內的人還要更加清楚。
而他們兩人的最後一次見面，便是在九州戰場！
那個時候，各大尊者要殺姜禹，甚至包括了她滅生宗的宗主。
在那樣的處境之下，即便是黎紙兒，她都覺得，姜禹不可能有活路，甚至這天下，都不會有他的容身之地。
但是，她依然是做出了義無反顧的選擇。
她擋在姜禹面前，十大尊者又如何？
她不容許任何人殺姜禹，誰也不行！
就算沒有任何希望，就算結局已經註定，她依舊選擇站在姜禹的身前！！
她要保護這個人！
萬幸的是，連她都沒有想到，姜禹會有一些不弱於十大尊者的師兄師姐趕來。
可是，在那樣驚天動地的大戰之中，所有人還是疏忽了，十絕宗宗主，找到了機會，給了姜禹致命一擊，一柄短劍，穿透了姜禹的胸膛。
那個時候的黎紙兒，她的理智一下就失去了，整個人的情緒陷入了暴走的狀態之中，對十絕宗宗主恨意滔天。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有一宗極爲強橫的法寶，擊退了十大尊者，並且救下了姜禹的性命，然後，把姜禹送往了青州的天地。
最後，那件法寶在離去之前，對她說過：他的心裡有你，你對他而言很重要！
直到今日，在這裡見到姜禹的時候。
九黎的那句話，又一次在她腦海之中響了起來。
她的清眸望着對面那雙漆黑的眸子，黑色面紗之下，她悄悄的輕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任由那絲絲縷縷的冰涼之感沁入心肺，藉此來壓抑波盪的心境。
“好久不見。”
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在姜禹的臉上綻放，他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他清楚黎紙兒的性子，以對方那種惜字如金的寡言性格，要讓她開口說話，怕是相當不易。
“你的修爲，提升的很快。”
似乎是不知道說些什麼，黎紙兒清眸低垂，隨意的開口說道，她自然是看出了姜禹如今的修爲，那種強橫的氣息，連萬法境一層的強者恐怕都有所不如。
“仇家多，也只能玩命的提升自己的修爲。”姜禹隨口一笑。
聞言，似乎是勾動了心裡的某一根琴絃，黎紙兒目光微微一閃，聲音雖是清冷如月，卻含有一些關心之意：“那個時候受的傷，已經痊癒了嗎？”
“痊癒了。”姜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心中有暖意涌動，黎紙兒是在關心他嗎？
“咳咳……”
也就在他心中有些情不自禁的得意之時，忽然，黎紙兒嬌軀輕顫，吹彈可破的俏臉之上涌起一抹蒼白之意，面紗之下的紅脣之上，有點點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