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車在住院部門口不遠處停住,隨行人員下車,做着轉院工作。
謝知婧將鮮花輕放在渾圓的大腿上,略有心事的目光落到急救中心的車輛上,“洪遠打來電話了沒?”
嚴順推着輪椅正了幾度,讓謝知婧不用扭頭就能舒服地看到車子,“打是打過了,但洪秘書說還是沒能找到人,單憑几個值班人員的描述,恐怕很難找到,而且當時是夜裡,他們都沒怎麼看清楚。”
任昊馬上明白,他們是在說自己。然而在事情已基本解決的情況下,任昊也就沒打算再把這事兒說出來,不然,失去偶遇的感覺,總顯得太過做作。
謝知婧無聲嘆息了一下,圓潤的指甲蓋習慣性在大腿病服上慢慢划着圓圈,“據他們說,那孩子抱着我跑了好幾百米纔到了醫院,弄得他也渾身是血,累得夠嗆,唉,要是找不到他,我總感覺心裡不對勁兒。”
忽地,謝知婧熟媚的細眸子轉向任昊,“婧姨這次得救,多虧了那個孩子,對了任昊,嗯,記得你家也住在那一片吧,當時有沒有見過滿身是血的小孩兒?”謝知婧送任昊回過家,自然知道他家住址。
任昊猶豫了一下,搖搖腦袋:“不好意思,沒見過。”
“那聽沒聽你家鄰居提過?”
“也沒有。”
謝知婧若有所思地瞧了他兩眼,方淡笑着收回略微失望的目光,沉默不語地繼續盯着急救車。
轉院手續很快就辦完了,救護車司機在隨行人員返回車廂後,踩動油門,緩緩朝外駛去。
當車子經過謝知婧身前幾米時。司機突然一個減速。讓急救車慢了下來。後而探出腦袋盯着任昊看了好幾秒。眼神中似乎有種狐疑地色彩。
任昊也看見了他。有些眼熟地感覺。把他與急救中心聯繫在一起。豁然記起來。這人恰巧是當天急救中心值夜班地司機。那天夜裡。如果不是他耳朵好使。興許就與任昊兩人錯過了。
“小兄弟。咱們見過吧?”司機慢慢將車停了下來。使勁兒看着任昊。
任昊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沒搭話。
司機凝眉揉了揉太陽系後。忽然。猛地拍了下方向盤:“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那天夜裡是你救地人!真是好樣地啊!”司機把手伸出側擋風玻璃。豎起了大拇指:“小兄弟。我昨天就聽說。他們到處打聽你地消息呢。怎麼。把你找到了?”司機沒認出謝知婧。也不知道她地局長身份。不然一定會禮貌下車地。
任昊眼神頓了下。還是搖頭不語。
“老吳,快開車吧,院裡還等着呢!”後車廂裡有個護士在催着他,這種急救車每天都有任務,多一分鐘也耽誤不得。司機簡單跟任昊告了辭,這纔開車出了側門。
謝知婧、嚴順開始都以爲任昊碰上了熟人,沒怎麼在意,可聽到後來,卻越覺得不對勁,直到急救車消失在視線,謝知婧方快速看向任昊,“救人?你頭幾天救過人?”
任昊撓撓頭,“嗯”地應了一聲。
謝知婧有些急迫地自己板起輪椅,讓身體正面對着任昊,“救的是什麼人?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她從任昊的表情裡,已經捕捉到了她想找的東西。
此情此景下,任昊要是再推脫,到顯得自己矯情做作了,於是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大概是二十六號凌晨吧,我睡不着覺就出來遛遛彎兒,結果瞧見煤氣廠前面撞車了,車上那人流了很多血,挺嚇人的,嗯,然後我就抱她去了急救中心,等到三點左右,醫生說她頭皮出血和肌肉拉傷,沒什麼危險,我也就離開回家了。”
任昊非但不矯情,反而把具體的細節也給帶了出來,這麼做,是體貼謝知婧,省的她試探自己了。
這番話加上方纔司機的表現,讓謝知婧深深皺起了眉頭:“小傢伙,你早就知道,救過的那人便是我吧,可這都兩天了,你爲什麼不說?”
任昊尷尬地笑着:“也不太是,小舅公司出了事,跟我一描述當時的情景,我纔想了來的,真不是有意想瞞您。”
謝知婧總是那麼叫人摸不透,她連連點着腦袋,過了不多久,方對嚴順道:“咱們回病房再說吧。”嚴順剛要動,任昊趕緊搶了過來,伸手接過輪椅扶手:“婧姨,我推您上去吧。”
嚴順跟他爭了一下,謝知婧卻淡淡開口了:“小昊推着也是一樣。”
看錶情,還以爲謝知婧生氣了,可這話一出,任昊本是懸着的心方輕輕落下。謝知婧口中的“任昊”“小同學”等字眼已換成了“小昊”,親疏感不言而喻,加之她沒有阻攔自己推輪椅,也能品位出一些其他的東西。
上樓的路上,嚴順知趣地與他倆保持了一段距離,甚至都沒有跟他們同坐一個電梯。
然而謝知婧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就這麼盯着前方,靜靜讓任昊推回病房,直到任昊關好門,坐在輪椅上的她才從喉嚨間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世上最貴的東西,無疑是生命,因爲它只有那麼一次,死了,便都煙消雲散了,可你,卻救了婧姨兩次,兩條命啊,你讓我怎麼還?”
其實,這兩條命說來,卻有些水分在其中。
銀行搶劫,任昊擊傷歹徒,無論從哪種角度看,都不單單隻爲了謝知婧一個人,而且,就算任昊不出手,謝知婧也不一定會有事,更別說死了,這也就是謝知婧只對任昊有好感,但不熟絡的根本原因。
第二條命,就多少顯得有些特別了。任昊這回僅僅救了謝知婧一人,而且事後悄悄溜走,根本不留下姓名。雖說謝知婧單單受了些小傷,然而此事對她的衝擊,卻是比第一命來得更爲強烈。
用一種不恰當的比喻,這兩次,任昊都只救了謝知婧半條命,可這半條命加半條命,卻讓任昊這個救命恩人,有了一些名副其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