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訴叔叔，你背後的那個人是哪家銀行的人嗎？”
對有人拉唐求出面做事，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畢竟都是體制內人，對於有些事的敏感性是明白的。許欣已經抽空把唐求“救”了那個人的說辭講過了，他更多地認爲對方選擇到這裡辦廠不僅僅是爲了“報恩”，還有天高皇帝遠的想法。
否則，在皖城辦廠不更好？那邊離萬煙集團也近啊！
唐求面露難色：“叔叔，我和‘他’已經簽了保密協議，‘他’的律師把這件事及其後果說得清清楚楚，我可不想工廠還沒建起來，我先被炒了魷魚！”
省城就那幾家銀行，一提名字，相信連底褲都能被扒出來。
“連叔叔也不說麼！”許晉笑起來，算是放過了他。
等工廠建起來，肯定會有銀行注資，那時候就會一目瞭然，何必急在這一時？先把對方對方留下來纔是當前最要緊的事！
“那他看中收音機廠的原因是什麼？有什麼要求？”
來了，問到核心的東西了。
“我們走的是輕資產的路。縣收音機廠規模比較小，這樣我們前期投資額不需要太大，又有現成的廠房，可以快速地進行生產----我們的訂單很趕的。
至於要求，有三個：
一是縣裡要把原工廠的歷史包袱卸掉，也就是由政府承擔起全部的離退休人員的社會保險和退休金；
二是所有在崗職工全部由新的管理團隊進行考覈後決定去留，實行優勝劣汰，我們不負責現在及將來離開的任何職工的除薪資以外的任何事務；
三是我們要求有清晰的產權，如果是賣，所有權必須明確；即使是承包，也要求不被繁瑣的人事勞動關係干擾。”
這幾個要求合情合理。
其實國有企業的一些弊病，許晉是很清楚的。遠的不談，就是建設局下面近來效益最好的一建，原先也是發工資都困難，後來實行競爭上崗、自負盈虧，它馬上就成了縣裡的明星企業！
爲什麼許多國有企業競爭不過私營企業？除了觀念僵化、管理不善之外，還有一條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們承擔了太多的社會職能，有些責任其實不應該由它們來承擔的。
最簡單的一條，就是工廠的離退休人員的工資，都是由廠裡發放的。隨着一撥又一撥職工退出工作崗位，企業的負擔越來越重，並且越是老廠問題越嚴重。
相比之下，私營企業就沒有這些顧慮。幹一天就有一天錢，不幹了，交給市場去管，這樣就能使它們長保青春活力。
所以唐求提出的由縣裡接手原離退休人員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企業存在的首要意義就是贏利，人家又不是來送溫暖、送福利的！
對於人員要求重新上崗的要求也是合理的，畢竟很多人是國企養慣了的，難免會有一些懶散、墨守成規、關係網盛行…這對企業管理都是不利的。
至於產權，就更合理了。連國家都提出“以公司制度爲核心，建立產權清晰、權責明確、政企分開、管理科學的現代企業制度”。在黨的十四大明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目標後，從1994年起，國有企業改革開始進入轉換經營機制、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的階段。
許晉都不陌生。
對於收音機廠被變賣或者被承包，許晉也是沒有心理負擔的。國家都提出“抓大放小”的原則了，大型企業是重點扶持的對象，中小企業已不再由國家“包養”，放任中小企業自己去謀求生路。
這種情況下，縣裡也沒有餘力、餘財去管它。按照現在的情況看，最終的結果還是個倒閉。
所以許晉決定向前邁一步。成功了，他在招商引資方面就有了功勞，還能解決縣裡一塊心頭大病。唐求所“代”對方提出的三個要求其實並不過分，與其這樣半死不活地吊着並且經常生事，不如讓它重獲新生，這樣縣裡省心、職工落得好處、財政上還有好處。
不管對方要不要負擔離退休職工的社保和退休金，反正現在都是縣裡在承擔！
“你提的三個要求我都記下了，我會和縣裡負責的人彙報上去。”
唐求決定趁熱打鐵，並且也是談判的一種策略：“請叔叔儘快！據我所知，他同時也在皖省的北部幾個市考察，如果有條件合適的，應該是擇優處理----萬煙集團那邊因爲要搶佔市場，貨催得急。
好歹我是運上人，也希望把企業建在我們這裡。按照他們評估的訂單情況，將來發展成爲一個上千人的大廠是極有可能的。先不說利稅，就是爲了解決上千人的就業問題，我也要努力啊！”
許晉的心一下子沸騰起來，很少有這種衝動的時候了。在體制內做得越久，對一些事的想法就越高。俗話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誰又願意十年如一日呆在縣局呢？
如果促成這件事，以縣裡對自己的呼聲，難保不會因此得到“招商引資能手”的評價。在這個時代，誰手裡有項目，誰能解決百姓的就業問題，誰能給地方掙錢，誰就會得到關注！
再說對那些下崗的、瀕臨下崗的、即使上崗拿的工資也只能餬口的職工來說，自己這樣會積功德的！
“這樣，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分管的勞副縣長…不，我打給褚縣長！”
這是他的小算盤。把唐求的事報告給勞副縣長，確實一樣會促成這件事的落實，但是以勞副縣長的資歷，能給自己的有限。而且因爲勞副縣長主管招商引資，搞不好事情報上去了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但褚縣長來運上縣時間不長，手頭缺少一份政績。他要是拿到了，肯定會對自己刮目相看。
並且以褚縣長的地位，他不可能自己去負責這件事，極有可能投桃報李，讓主導權抓在自己手裡。有他過問此事之後，各單位對唐求的事纔會更積極----現在全國在搞招商引資，各地的官員神經上都緊繃着一根弦，這麼大的事不配合是不可能的，只是老大發話這賓，自己牽頭也纔會更輕鬆。
在這一刻，許晉的腦袋轉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