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話音剛落，門被人嘭地推開，張振江蹦蹦跳跳地跑進院裡，“爹，王秀花……”
後面重複的話還未說完，忽然間院子裡站着的弟媳和小弟，張振江愣了愣，臉上露出吃驚，隨後變成驚喜，“呀！小弟，你回來了！”
喊着張振江撲了過去，雙手將小弟摟在懷中，才十來天沒見，可他已經太想念小弟了，小弟在村裡就沒人欺負自個，小弟一走，那些老爺們就喊他脫褲子看小雞子，不脫了還揪耳朵。
張振國手上有擰乾的衣服，但還有水澤，大哥撲過來抱住自個，也不怕把他衣裳弄溼。
張振國掙脫了他，想問的話小嬌妻開口了，“大哥，你剛纔說啥來着？我老嬸咋個了？”
張紅軍聞言也好奇撐柺杖出來看。
趙金芳沒見過王秀花，但也從楊小英口中曉得是李美翠的媽，是楊小娥姐妹三個的老嬸，平常對她們沒少關心，這會也驚訝出來看。
張振江把剛纔的話重複一遍，沒見過婆娘雙腿間能冒出紅色的血來，可把他稀罕得開心拍手蹦起來，“血，從這裡流出來，都看見了，我見得最真。”
張振江手腳比劃着雙腿間，對幾個人講道。
楊小娥聞言俏臉刷白，一股強烈的預感不妙心裡從心底升起，想到半個月前老嬸懷孕的事，莫非，肚裡的娃娃出事了吧？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楊小娥有些慌了。
瞧小嬌妻臉色不好，張振國俊眉蹙着，伸手將她拉入懷中低聲問，“咋了到底？”
楊小娥揚起小臉，心神不安定地道：“老嬸懷孕了，怕是流產了，她四十多的人了，我怕有啥危險。”
流血這種事情給大哥看到，而大哥今天都上李炮仗家裡看熱鬧了，也就是說，老嬸有可能是在那邊有了流產的徵兆。
楊小娥冷靜下來，雙手忙抓住大哥雙臂，“大哥，我老嬸現在擱哪呢？”
張振江只好稀罕好好玩，完全不懂弟媳等人的緊張和擔心，嘻嘻笑着道：“李參軍揹走了，回家了。”
這時候也顧不上去小夥伴家裡看新娘了，楊小娥邁步就朝院門口那邊跑去，張振國自然是跟上去，走前把衣服給大哥安排搭在線上晾。
畢竟是一塊工作的，趙金芳也不好得不去，跟張紅軍說了聲後也緊隨其後。
十五分鐘後三個人到達李家，李家院門是敞開的，可能因爲李炮仗家有喜事，本來王秀花流血這個八卦沒啥人圍過來看。
進入李家院門，便聽到屋子裡傳來一陣壓抑的嗚嗚哭聲，像是李參軍發出來的。
李美翠擱院子裡來回走動，臉上寫滿了焦慮，今天是李美伢婚事，本來她穿了新買的紅色裙子，臉上抹了粉還擦了最紅的口紅，本想着把李美伢的美比下去，順便勾住李長喜的一雙目光。
結果還沒出門呢，便聽到院門外傳來爹的喊叫聲，說媽流血了，好像要流產了。
媽可不能流產啊，李美翠還巴望着媽生下個弟弟來接香火，那樣爺就不會讓自個招上門女婿了，反正孫大娘說過長喜哥只有娶不能出，李美翠自然順從的。
屋裡，李參軍因爲婆娘下身流血而害怕，又因爲說不動準去醫院搶救而無奈，他流下來了男人不輕易的淚眼。
見着楊小娥等人，李美翠有些驚訝，“你們咋來了？”
楊小娥沒搭理她，朝老叔發出哭聲的房屋跑過去，推開木頭門，就看到裡邊亂糟糟的，被子衣裳亂扔在地，李大嘴手拿着跟棍子站在中間，惡狠狠的目光瞪向兒子。
不爭氣的東西，當自個不曉得呢，流血了意味着肚子裡娃娃不穩，這時候就必須得臥牀休息，不動擱三四天的就好了。
可兒子竟然要把兒媳送到鄉鎮衛生所，還說可能會危及母體生命！當自個是傻子呢？一去了衛生所，他倆就有理由流產！
何況，現在外邊抓計劃生育那麼嚴，去衛生所不就告訴別人是超生嗎？
不爭氣的肚子，不爭氣的兒子，對他們，李大嘴氣的渾身發抖，恨得牙癢癢！
聽到推門聲，李大嘴被驚着了，擡眼望去竟然是老楊家二孫女，這鬼丫頭可偏心兒媳婦，李大嘴隱隱感到不安。
再加上這鬼丫頭身邊那位魁梧挺拔，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威嚴的老倌，真要鬧去衛生所，怕是自個對付不了……
李大嘴大腦裡邊迅速地想着對付的妙計。
楊小娥一眼就瞧中牀上神情痛苦的老嬸，三步並作兩步上去，“老嬸。”
李參軍蹲在地上抱頭哭呢，聽到聲音擡頭看，見到幾個人，像是見着了救星一樣撲過來，“小娥，小娥，你幫幫你老嬸，她流血了，好多血。”
說着，一串淚水從李參軍褶皺的臉上流下來，婆娘擱村長家幫忙洗菜，忽然就肚子疼，纔跟自個說了後就有血流出來了，藏青色褲子都透了，當時懂的人就說只怕是要流產，喊快點送去醫院。
因爲沒帶錢，李參軍揹着婆娘到家裡取，沒想碰到爹，就攔着不讓走，非得說躺着就沒事，可婆娘躺穿上快半小時，血就沒斷過，眼看面色越來越蒼白，神情越來越渙散，李參軍卻無能爲力，這心裡跟被一把尖銳的刀直刺進，五臟六腑都在喊痛。
過日子二十年來，吵吵鬧鬧過，有時候氣頭上還會喊婆娘趕緊走人別再回來，可如今婆娘一副要死的樣子，李參軍是真的怕了。
楊小娥是從沒見過這樣子的老叔，淚流滿面，實在讓人心疼，哭得像個孩子，求自個幫忙，頓時她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滋味。
趙金芳也算是知識分子，瞧王秀花面色蠟黃，牀單是血，就曉得真流產了，心裡一陣酸澀，“她嬸子，咋個不上醫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