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行色匆匆，各自奔着屬於自己的一窗燈火。
盛藍藍舉起纔買的尼康相機，對準夕陽逆光中的行人剪影，按下快門。
手裡的已經是最先進的一款專業相機了，還是要衝洗才能看到照片效果。想想不到十年後的照相技術，不禁感嘆科技進步的神速。
“藍藍姐！”
聽到蘇諾呼喚，盛藍藍回身看去。
蘇諾身穿白色薄羊毛短外套，顯得高雅迷人。腳上蹬着新款扣帶短靴，又時髦又青春。
在盛藍藍的印象裡，表妹從沒這麼打扮過。
“有沒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我不吃晚飯的。藍藍姐，你要是想說服我再去見我媽，那還是算了，我是肯定不會再去了。”
盛藍藍笑笑，“不吃晚飯就去喝杯咖啡，如果不喜歡咖啡就喝檸檬水。我就是路過來看看你，別把問題想得太嚴重了。”
表妹的倔強在盛藍藍的意料之中。她找蘇諾的確有事，不過不單是爲了小姑，她是要給表妹敲敲警鐘。
坐在咖啡廳裡，蘇諾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望向窗外穿梭的車流。城市的夜已啓幕，路燈無聲地燃起夜色。
“小諾。”
“嗯。”
盛藍藍攪動咖啡，目光也投向窗外。這間咖啡廳的位置很好，可以看見遠處中央湖上閃亮的彩虹橋。她和田老師來過，此時也正坐在她們上次坐過的位置。
好像冥冥中有一雙看不見的手，非要讓她攪進別人的家事……
“看什麼呢？”盛藍藍盯着蘇諾的眼睛。
“沒什麼！”
蘇諾掩飾地收回目光。
她知道他不會出現在這，可是總忍不住想在車流中，發現他的那抹黑色。他總能帶給她奇妙的體驗，讓她不得不想他。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並不奢望有人記得。媽媽都已經落魄到和她爭房間了，她還指望她能想起女兒的生日？至於那個記憶深處已經模糊的爸爸，留給她的只有暴怒的拳腳……
“生日快樂！”
盛藍藍笑着遞上一個盒子。
蘇諾有些驚訝，原來今天記得她生日的不止有他……
她從頭到腳的一身新衣，都是他送來的生日禮物，她不能拒絕他的禮物，並不是她貪圖物質，而他不容人拒絕的笑容，那笑容讓她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盒子裡是一雙紅舞鞋。
“謝謝藍藍姐，只有你每年都記得我的生日。”
表妹高興的神情只有一瞬，盛藍藍有點心疼。
“你不是也一樣記得我的生日？這叫禮尚往來。”
“我哪能跟表姐比，沒有表姐我也撐不到考上舞蹈學院。”
曾經的同病相憐，相互關心扶持，表妹還記得！
這讓盛藍藍覺得更加有必要和表妹攤牌，有些路不能走，一旦誤入，就是一輩子的痛苦。田老師就是最好的例子，也是盛藍藍心頭揮之不去的遺憾。現在表妹的事，她不能不管。
“小諾，我見過你爸爸。”
蘇諾握着水杯的手抖了一下，低下頭沒有說話。
“當年你媽帶着你偷跑出來，你爸和你奶奶找到家裡來要你。爲了讓你不被他們搶回去，你媽被你爸砍了一刀，縫了幾十針，現在胸口應該還幾釐米長的疤痕吧。”
盛藍藍娓娓道來，心裡卻是百感交集。她雖沒有目睹事情發生的過程，不過從二嬸偶爾提起的隻言片語能猜到個大概。她心疼小姑，更心疼眼前的表妹。
“不要提他們，我恨他們。我沒有爸媽，我不靠他們。”
蘇諾沒想到表姐提起陳年舊事，臉立刻冷了下來。
盛藍藍知道這會如果不把話說完，以後就沒機會說了。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沒辦法回頭。她必須拉住已經脫繮的表妹。
“小諾，你很優秀，能靠自己的努力取得今天的成績，姐姐爲你高興。”
見蘇諾剛剛逆反的神經鬆了下來，盛藍藍嘆息。
“不過如果沒有你媽當年擋那一刀，你可能就被你奶奶和爸爸領走了。領回北方那個小山村，現在也應該訂親準備嫁人了吧！”
蘇諾的嘴角牽動一下，目光又垂到檸檬茶上。
盛藍藍支起下巴望向窗外，眺望城市的夜色，不知那一窗窗燈火背後，又有怎樣的故事？
田老師明天接到入職通知，又會是什麼表情？想必她一定很高興，想要和劉達明證明她還有價值吧！
蘇諾一直沉默着。
“小諾，像你們學舞蹈的女生，肯定更吸引男生追吧？”盛藍藍換個話題，也是今晚找蘇諾的原因。
“學校不讓早戀。”
蘇諾淡淡地說，卻掩不住眼裡浮現的華彩。
“能有喜歡的人很幸運，能被人喜歡很幸福。不過這些都是有條件的，當年我做錯了一件事。現在還很後悔，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後悔藥。”
蘇諾起了好奇，“藍藍姐做了什麼後悔的事？”
盛藍藍要的就是這句話，苦笑一下，望着蘇諾的眼睛。
“當年我自以爲是，幫人牽線搭橋促成了一段婚姻。”
“那不是很好嗎？難道牽錯線了？”
“是，不過都過去了，我希望他們現在生活幸福。“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每個女人一生都想追求這樣一段愛情吧！”
“那當然，愛情是最自私的。”
蘇諾找到了共鳴。
盛藍藍點頭，“可是當年他們的結合，就是建立在別一個女人，被離婚的基礎上。我當時不知道那個男人有妻子，只是單純地以爲他們應該在一起。現在我知道我想錯了，破壞別人的婚姻，自己也得不到幸福。
愛有千百種，只有一種不能碰，就是破壞別人的婚姻。搞婚外情的男人或者女人都不值得愛。他們本身道德就有問題，他們只愛他們自己，只想滿足他們自己的私慾。他們的行爲一定會被世人唾棄。那個男人的名字我一直記得，他叫劉達明。”
蘇諾的眼神頓時慌亂了。
盛藍藍起身結帳，蘇諾說還想再留一會。
走到樓梯拐角，盛藍藍回頭看了一眼，表妹坐在窗邊如泥塑木雕一般。
蘇諾需要時間消化，盛藍藍的話讓她太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