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肯定要打，衚衕口小賣部的孫姨見一羣人來了，還以爲要買東西呢，離近了纔看清楚大家的情緒都不咋滴。
“孫姨，我往豫南省撥個電話。”
孫姨狐疑，這麼多人都是來聽電話的？
是不是出什麼大事兒了？
夏家村的電話夏小芹已經記在心裡，此時正是飯點兒，電話接通後，另一端的夏顯宏嘴裡還有飯菜沒吞下去，說話沒那麼清晰。
“六叔公好，我是小芹，我奶在家嗎？”
“沒聽說你奶出門，你等會兒，我讓你叔去喊她。”
“好的，謝謝六叔公。”
夏小芹爲了一會兒還能打進去，一直沒掛電話。
夏老太太來的還算快，她拿起電話就問：“打電話幹啥？正吃飯呢！”
沈老太太聽見聲音，把話筒奪了過去。
“親家你好，我是沈舒的母親。”沈老太太沉着氣說。
夏老太太被夏江牽制着，不敢偷偷的跟沈家聯繫。
她正垂涎沈老太太的補償款和大四合院兒呢，聽說大四合院兒裡有幾十間房子，那得多大的院子啊！
如今沈老太太主動和她聯繫，夏老太太想擺擺姿態，從沈老太太那兒要點兒錢。
夏老太太虛僞着打招呼：“是親家嫂子啊？啥事兒啊？”
夏老太太一輩子沒出過豫南省，她不會說普通話，豫南口音很重，要不是沈舒說話也帶點兒豫南口音，沈老太太真聽不懂她說了什麼。
“聽說你想讓沈舒收容夏春燕和張敏，我想問問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需不需要我給你寄兩罐麥乳精補補腦子！”
夏老太太還沒徹底老糊塗，抓重點的能力一流。
她問：“啥意思啊？小敏被放出來啦？”
這回夏老太太不等沈老太太說話，搶先說道：“既然小敏都被放出來了，那不是沒事兒了嘛。她們母女在京城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你能叫她們露宿街頭嘛！你家不是房子多嗎，給她娘倆住一間又咋了！”
電話聽筒散音，夏老太太的話大家都能聽到。
張敏事先沒給夏老太太打電話是真。
夏老太太知道了就讓沈舒安頓夏春燕和張敏也是真。
沈老太太氣的想罵人。
她家房子
多是她的，她親生女兒都沒回家住呢，憑啥給夏春燕和張敏住？
就是出錢，她也不願意租給老夏家的喪門星！
“看來親家真是老糊塗了，我就長話短說吧，省的說多了你繞不過來彎。
你這個女兒和外孫女露宿街頭也好，餓死在街邊也好，都跟我們無關。
你兒子已經死了，我女兒這就算回孃家了，從此跟你們老夏家沒關係了！”
沈老太太說罷，就把話筒放回去了，掛斷了電話。
沈老太太的反應是衆人都沒想到的。
夏春燕想說話，張敏拽住親媽，讓她準備看戲。
“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沈舒神情急切的對夏小芹說，“快給你奶再撥回去。”
沈老太太按住電話機：“不準打！我是你媽，你聽我的！”
“我已經嫁到夏家了！我以後死了，要埋進老夏家的墳地，百年後和國善合葬！”
“夏國善是二婚，就是合葬也輪不到你！”
沈老太太不知道夏修學親媽的屍身埋回老侯家了，還以爲已經埋進老夏家墳地了。
沈老太太覺得沈舒跟老夏家的人呆久了，腦子也不好使了。
她苦口婆心的勸道：“你今年還沒40歲，難道真要守寡一輩子？你知不知道獨自拉扯孩子有多受罪？你媽我是過來人，媽這是爲你好啊！”
夏小芹覺得，‘我是爲你好’，是這世上最毒的一句話。
打着‘爲你好’的幌子，逼你做你一切不喜歡的事兒。
沈舒感恩夏國善一輩子，從未想過再嫁。
婆母夏老太太問她一樣，親媽沈老太太問她，答案也一樣。
“我就是要爲國善守寡，再苦再累我也願意！”
“你就傻吧！有你哭的時候！”
沈舒目光堅毅的對夏小芹說：“小芹，給你奶打過去！”
沈老太太還捂着電話機：“小芹，你媽糊塗你別糊塗，你跟老夏家沒關係！”
張敏雙眼一亮，似乎聽到了什麼隱秘的大消息！
夏小芹注意到了張敏的神情變化，她沉着臉對沈老太太說：“姥姥，我們糊塗不要緊，我勸你別糊塗！”
夏小芹在提醒沈老太太的承諾，她已經說過，不再管夏小芹認爸的事兒。
現在廖世清失蹤，廖家人都去申城找廖世清，認爸的事兒擱置了，沈老太太也好久沒提了。
沈老太太被夏小芹瞪得心虛，小聲嘀咕道：“一屋子糊塗蛋！”
沈老太太還不捨得鬆手，她是長輩，是沈舒親媽，夏小芹不能動粗去掰她手啊！
夏小芹給小賣部的孫姨使眼色，孫姨授意，趕緊說：“老嬸子啊，我這電話機脆弱着呢，前幾天剛壞過，才修好！”
沈老太太一聽，立即把手鬆了，生怕被訛上。
夏小芹趕緊重新撥過去，電話那頭接的也快，不過是夏顯宏接的。
“哎呀小芹啊，你跟你奶說了啥啊，她氣沖沖的回家拿電話號碼去啦，還是跑着回去的，她腿纔好沒幾天，別再給累瘸了！”
亂成一團的家務事兒，讓夏小芹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夏老太太拿了電話號碼，氣喘吁吁的跑回來，知道夏小芹又打過來了，拿起電話筒就是一頓好罵。
沈老太太不服啊，倆人隔着電話線就開始互相“問候”了。
沈舒氣的哭，夏小福也被這陣仗嚇得哇哇大哭。
沈舒又怒又急，對沈老太太說，“媽！能不能請您先回去！”
沈老太太也怒着呢，氣沈舒和夏小芹拎不清，分不清孰輕孰重，還敢跟她翻臉，真是不知好人心！
沈老太太怒氣衝衝的走了，小賣部總算安靜了片刻。
電話那頭，夏老太太還在叫嚎：“你個死老婆子等着，我這就去京城，我要讓你親眼看看，我是怎麼訓你閨女的！”
夏小芹蹙眉，她冷聲道：“奶，你要訓誰？”
夏小芹聲音平靜，卻讓夏老太太聽得打了個冷顫。
夏老太太瞬間清醒很多。
不能讓夏江知道她去京城是爲了跟沈老太太吵架。
夏老太太改口道：“訓小敏，她不是欺負你了？我去幫你出出氣！”
張敏立即湊到電話機跟前：“姥姥，您哪天來？我和我媽去接您！”
“明天就去！”
這回，夏老太太先把電話掛了。
張敏和夏春燕欣喜若狂，也不提讓沈舒安置了，反正夏老太太一來啥事兒都能解決，她們已經開始幻想，是不是能住進沈家老宅的大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