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人,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她抓着他的手搖了搖,揶揄道,“生氣也不肯說清楚,就打定主意不要同我玩了?貴庚呀?”
江玄瑾不高興地看着她,下頷緊繃,薄脣輕抿。
他這氣生得莫名其妙,李懷玉哭笑不得,朝他眨眨眼,放柔了語氣道:“我給你剝橘子,你原諒我好不好哇?”
聲音軟軟的,帶着點委屈,又帶着點寵溺,活像是哪家犯了錯的小相公在哄他家小娘子。
江玄瑾:“……”
他不吃這套!
然而,半柱香之後,靈秀端了一大盤橘子,乘虛抱了一大堆文書,都放在了主屋的牀邊。
李懷玉仔仔細細洗了兩遍手,拿了個橘子剝好,一瓣瓣分開遞給他。江玄瑾坐在她牀弦上,眼睛看着手裡的文書道:“沒剝乾淨。”
靈秀看得愕然,心想這橘子怎麼還沒剝乾淨啊?一點皮也沒剩。
李懷玉卻是會意,也沒說什麼,脾氣甚好地將橘子瓣外頭的莖絡一起剝了,然後再餵給他。
江玄瑾張口咬了,臉色稍稍緩和。
乘虛看得眼角直抽。
這還是他家那個高高在上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子嗎?啊!這分明是個要人疼要人哄的小姑娘啊!在別人面前都好好的,怎麼一遇着白家四小姐就成了這副模樣!
更可怕的是,四小姐還不覺得奇怪,一副聽他任他的態度,就差把他捧在手心裡了!
乘虛很想拿頭撞牆,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懷玉剝第四個橘子的時候,外頭的御風進來回稟了:“君上,京都衙門已經升堂,廷尉正徐偃認出了‘一點血’,盤問了白孟氏一番。白孟氏因爲受了家法,身體不支,直接在堂上昏過去了。”
合攏文書,江玄瑾擡眼問:“徐大人如何處置的?”
“將白孟氏暫扣衙門,然後命人先去查毒藥來處。”御風道,“禁藥爲何出現在宮外,這似乎引起了徐大人的興趣。”
江玄瑾沒什麼特別的反應,點了點頭就繼續展開文書看。旁邊的懷玉捏着橘子,心情卻是有點複雜。
這個人未免太聰明,想查孟恆遠,竟然從白孟氏這裡下手。把白德重拖下了水,他倒是站在岸上半點不溼鞋。
接下來會如何就可以猜到了--徐偃要查,定然會有人把孟恆遠買賣禁藥的證據送上門,接着孟恆遠被定罪,白孟氏也因此坐實“謀害人命……”的罪名。
一箭雙鵰啊!
真不愧是紫陽君,這等的心機城府,怪不得當初能將她誆死在陷阱裡,還讓她絲毫沒有察覺。
吃不到旁邊遞來的橘子了,江玄瑾疑惑地側頭:“怎麼?”
猛地回神,懷玉低頭纔看見自己差點把橘子捏爛了,汁水都流到了手腕。
連忙鬆開手,她笑道:“沒事。”然後撈開袖子要去擦手腕上的橘子汁。
然而,袖子一撈開,她發現腕上多了個東西。
“嗯?”瞧見那眼熟的沉香木佛珠,懷玉眼裡倏地劃過一道光。
“這是什麼呀?”她明知故問,笑得一口白牙閃閃發亮。
江玄瑾一頓,臉板起來,沉聲道:“不小心落在你那裡的,還給我。”
“給出去的東西,還有要回去的道理?”懷玉咧嘴,取下佛珠來仔細看了看。
上好的沉香木,十顆珠子顆顆烏黑泛光。每一顆珠子上頭好像都刻了字。
“施、戒、忍、願……什麼意思啊?”她嘀咕。
江玄瑾嫌棄地看她一眼:“佛家十波羅蜜,你這種毫無慧根的人哪裡看得懂。”
不服氣地鼓嘴,她把佛珠往手上一套:“看不懂又怎麼了?反正歸我了,你休想拿回去!”
這模樣,活脫脫就是個菜市場惡霸。
搖了搖頭,江玄瑾嘆了口氣,也當真沒再去搶。
這佛珠打小就被他好生藏着,不會輕易給人。但……如今給都給了,只要那人好生珍惜,他也不必急着收回來。
就當……就當做善事了吧,他想。
白孟氏入獄,孟恆遠也很快遭了秧,父女二人一併被扣在衙門裡候審。白德重沒跟徐偃求情,做完自己該做的事就進宮去替珠璣求藥。
於是,“中了毒……”的李懷玉,藥材伙食的質量又上了一個臺階,每天吃好睡好還有紫陽君陪着,身上的傷好得挺快。
五天過去,李懷玉終於能躺着休息了。
江玄瑾出了門,南院裡就剩她和靈秀。靈秀這丫頭話多得很,坐在牀邊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喋喋不休。
“小姐能遇見君上真是太好了,您是不知道,最近外頭可熱鬧了,都在議論您同君上的事。”
懷玉吃着橘子笑:“一個是萬民敬仰百官愛戴的紫陽君,一個是癡傻多年被人嫌棄的四小姐。這兩個人要成親了,我要是外頭的人,我也議論啊!”
“不止這個,還有孟家的事情。”靈秀道,“雖然都知道是老爺把那白孟氏送去的衙門,但他們說呀,這是君上在替您出氣呢!”
這話就有點荒謬了,懷玉輕笑:“這說法是太看得起我,還是太看不起紫陽君了啊?咱們的君上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公事公辦。他看不順眼孟家,跟我沒關係。”
“不近人情?”靈秀愣了愣,想起前些日子君上守在小姐牀邊的模樣,搖頭道,“他挺重感情的。”
“傻丫頭,看人哪能只看表面?”她搖頭,“你可知你嘴裡這個重感情的人,親手殺了自己教導四年的徒弟?”
“啊?”靈秀嚇得站了起來。
懷玉得意地擡了擡下巴:“不知道吧?那纔是真正的他。”
江玄瑾以前教她禮儀規矩的時候,李懷玉從來沒有認真學過,導致他瞧見她就板着個臉,要不是她身份擺着,她想,這人肯定會打她一頓。可不管怎麼說吧,兩人也算是有四年的師徒情分,她心情好的時候,還會給他送點小玩意兒。他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教她寫寫書法--雖然她四年都沒學會,並且字越寫越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