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呀?”她小心翼翼地哄着問,“誰又惹着你啦?”
江玄瑾垂眸,兀自悶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之前就在你院子裡見過陸景行。”
嗯?突然說這個?
懷玉想了想,眨巴着眼點頭:“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他與你很親近。”這是陳述。
“也不算太親近吧。”懷玉伸着食指撓了撓耳鬢,“只是他那個人比較沒分寸,舉止風流,口無遮攔的。”
所以她也就由着他?江玄瑾冷笑,思及些見過的情形,眼裡暗色洶涌,很是不悅地將頭別到了一邊。
一瞧他這樣子懷玉就知道,完了,祖宗來了,得哄着了。
“你方纔還說要好生對我,轉臉就不認人啦?”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她笑嘻嘻地貼上去,“紫陽君向來重諾,哪裡能這樣耍賴?”
江玄瑾沒理她。
懷玉鍥而不捨:“我以後只與你親近,只陪着你,給你嗑瓜子剝橘子,給你摘星星摘月亮,好不好?”
江玄瑾還是沒理她。輕嘆了口氣,懷玉道:“你在白府門口說得那樣好,我都當真了,誰曾想竟是騙人的。你在意嫁妝的事情?可要不是陸景行幫忙,成親當日我就得給你丟人啦,這事兒我得謝謝他。你生氣我也得謝謝他,欠
他人情了呀。”
“上次我才同你說,生氣要跟我說,不能悶在心裡。我說得那麼認真,你爲什麼還是聽不進去?瞧瞧,又是生悶氣,不難受嗎?”
說了半晌這人也沒個反應,懷玉有點沮喪:“你不難受我都難受,像是捂冰塊兒似的,怎麼捂也捂不熱就算了,還要將自己凍個滿懷涼。”
“捂不熱便別捂了。”旁邊這人終於開口,語氣卻是冷淡得很,“尋個暖和些的,隨意捂捂就好。”
說罷,扣了車廂沉聲喊:“停車。”
懷玉怔了怔,就見旁邊這人將胳膊從她懷裡抽出去,青珀色的衣袖一拂,下車便摔了簾子。
“送她回去。”
“是。”
馬車重新往前動起來,懷玉有點愕然,伸手掀開簾子回頭看,就見那襲青珀色的袍子在人羣裡一閃,很快消失不見。
至於嗎?她有點哭笑不得,扯着簾子看了半晌,覺得紫陽君這回的氣有點大,得想法子好生哄哄了。
然而,江玄瑾連哄的機會都沒給她。
酉時一過,天色已經漸漸暗了,懷玉扒拉着墨居的大門往外看,前頭那條路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做什麼去了,這麼晚還不回來?”她嘟囔。
旁邊的乘虛躬身道:“夫人先休息吧,君上忙起來,經常夜深方歸。”
哄人就得有哄人的態度啊,哪能人還沒回來自己就睡覺了?不是越積怨越深嗎?懷玉連連搖頭,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目光炯炯地繼續等着。
然而,戌時過去,亥時也過去了,懷玉從大院門口等到了主屋門口,最後趴在屋子裡的桌上沉睡了過去。
夢裡刀光劍影,殺戮血腥,無數怨毒的聲音縈繞不歇。她皺眉揮手,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燈籠,一下子驚醒過來。
窗外已經晨光熹微,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她一個人。圓圓的燈籠滾落在地,裡頭的蠟燭早已經燃完了。
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懷玉啞着嗓子喊:“靈秀。”
門應聲而開,青絲端着水盆進來,手上還掛着鐐銬。
“怎麼是你來?”看見她,懷玉笑了笑,打着呵欠伸了懶腰,撒嬌似的朝她伸手。
青絲放了水盆,很想像以前一樣過去將她抱進來,給她更衣洗漱。然而手一伸,上頭的鐐銬一陣作響,她看了看,無奈地搖頭。
懷玉收回了手,眨眼道:“你這麼乖他們還不肯給你解開?”
擰了帕子遞給她,青絲低聲道:“紫陽君此人,心思遠比您看見的深。”
嗯?懷玉眨眨眼:“什麼意思?”
看了一眼門外,青絲搖頭,沒再說。
懷玉好奇,起身就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然後猛地伸頭一看。
御風安靜地站在門外,峨眉刺別在腰間,像是隨時防備着什麼。一見她出來,微微驚了驚,然後便頷首行禮:“夫人。”
“你在這裡幹什麼?”她問。
御風垂眸道:“領君上吩咐,護衛院中周全。”
什麼護衛院中周全,分明就是來盯着青絲的。懷玉抿脣,算是明白了青絲的話是什麼意思。江玄瑾答應她不關青絲,但可沒真的對青絲放下戒心。縱她胡鬧可以,但也不會當真放手不管。
她這種禍水,果然還是禍害不了他的。
耷拉了腦袋,李懷玉撇撇嘴,認命地回去更衣洗漱,然後用早膳。
“君上昨晚一夜未歸。”乘虛站在旁邊小聲稟告,“許是宮中有什麼要事。”
嚥着飯菜,懷玉想了想:“是真的有事,還是他賭氣不想回家啊?”
乘虛連連搖頭:“君上不是如此小氣之人。”
也是哦,那麼心懷家國的人,怎麼可能因爲一點小事就鬧這麼大的彆扭?懷玉點頭,用完早膳就繼續在門口蹲着。
結果這一蹲,又是從天明到深夜。
兩天不曾看見江玄瑾,李懷玉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這個小氣鬼!”
什麼心懷家國,一言不合把她扔院子裡不聞不問,分明就是記恨她了!而且記恨得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非得要把她晾着,晾老實了纔好。
這種威風她以前也抖過呀,宮裡的面首誰惹她不高興了,就不和他說話,也不給人任務,好讓他自己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以後不再犯。
可她現在已經知道錯了呀,不就是不能與陸景行太親近麼?現在本也沒什麼機會親近,他非抓着之前的事兒不放,她有什麼法子?
越想越委屈,懷玉蹲在門口盯着地面上來來回回的螞蟻,眼淚都快下來了。
一陣清風拂來,面前突然停了一雙皁底錦靴。懷玉淚眼朦朧地盯着上頭的花紋看了一會兒,愣了愣,倏地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