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塌了

那一天是四月一日。

愚人節。

是個讓人啼笑皆非的日子。

在這一天,發生任何事,也許都會讓人首先懷疑到它的真實性,但是,即使是愚人節,該出的車禍還是會出的,該死亡的還是會死亡的,而該外遇的,也仍然會外遇的。

這一天,真實與謊言交錯,騙局與事實並行。

讓人分不清,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而就在這一天以前,就在坐在這間咖啡廳之間,就在見到藍玉婷以前,就在聽到她說的話以前——

俞真真一直認爲自己很幸運,也很幸福。

雖然在孤兒院長大,但是有慈祥的院長媽媽,從小一起長大的極爲要好的朋友依依,大學一畢業剛進了律師事務所就遇到了像白馬王子一樣的肖志偉,以想像不到的閃電速度,兩個人順利地戀愛、結婚。

肖爸爸、肖媽媽十分開明,明明俞真真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卻從不曾嫌棄於她,將她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的疼愛;小姑子肖晚露也對自己敬愛有加,當成親姐姐一樣;老公肖志偉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一結婚就收養了可愛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兒肖依婷,雖然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可是,卻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就像俞真真夢想中真正的家人一般,和和美美,快快樂樂,沒有比這更好的人生了,俞真真想。

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便是這麼多年,自己沒能爲肖志偉生下一男半女,可是,即使如此,肖爸爸、肖媽媽以及肖志偉卻從不曾說過她半句,反而勸慰她,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這樣幸福的家,俞真真想,這大概是上天對自己的補償吧。

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孤兒也能到這麼多的寵愛,也能擁有這麼棒的家人,人生至此,還有什麼可以追求的呢?俞真真整天都樂個不停,臉上的笑容一刻都沒有落下過,這樣的生活,如果還苦着一張臉,老天爺也會怪她不惜福,給她一道雷劈的。

好友意依生曾經叫她不要成天像個傻子,笑得噁心兮兮的,可是,每一天都過得像作夢一般幸福,如何能不笑呢?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在今天,在這一刻,似乎卻要劃上一個句號了。

她看着對面那個美麗而又優雅,看起來彷彿處於另外一個世界頂端的高貴人兒,她知道,這個女人是肖志偉的同事藍玉婷,還曾經和別的同事一起來家裡做過客的,是一個家裡十分富有的剛剛從國外回來才幾個月的離婚女。

只是,這個人剛纔跟自己說了什麼?

俞真真簡直不可置信,隨後,又覺得十分荒謬。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隨後,看到牆壁上的日曆,這才又突然哈哈地笑了起來,只是,笑聲有些干涉,說出來的話,連她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卻又想去相信。

“哦,原來今天是愚人節啊,是我老公讓你故意捉弄我的。真是的,我差點就信了呢。這個人,一向正正經經的,什麼時候也玩起這一套呢。幫我告訴他,我可沒有上當喔。”

“不是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回去問志偉。總之,說這樣的話很抱歉,但,將志偉還給我吧,他一直愛的人是我。”

藍玉婷的背挺得很直,眼裡有些不忍,然而,也夠了,她的愛人,她的女兒,現在,該還給自己了。

不是玩笑?

俞真真的笑聲停了下來,剛剛有些恢復紅潤的臉色重又變得慘白慘白。

不,不會的,不可能是真的。

這種事,又不是電視劇,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呢?

俞真真拿起椅子上的包,慌亂地站了起來,碰到了桌上的咖啡杯,摔在地上,發生了“砰”地一聲響,碎成了片片。

“不,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我不相信。”

明明不想相信的,可是,眼淚卻止不住地一個勁兒地往下掉。明明知道這樣很沒用,很難看,可是,淚水卻完全不由自己控制。俞真真無法再坐在這裡,面對這一切,她要去找志偉,她不相信這個女人。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呢?怎麼可以用幾句話就打碎自己相信了十年的幸福呢?

俞真真一邊用手擦着像泉水一般涌個不停的眼淚,一邊站了起來衝出了咖啡廳,伸出手,攔着出租車。

“的士,的士。”

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風和日麗的天,突然下起雨來。

這場雨來得很急,好多人都沒有帶傘,在雨中匆匆地奔跑着,爲了自己的事情匆匆忙忙,誰也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閒,來看別人一眼。

俞真真所在的這個地方,原本就是中心地段,雖然出租車也多,可打的的人更多。有好幾輛的士停了下來,俞真真跑了過去,卻總是被別人搶先一步。她就是這樣,不擅於跟別人競爭,不管什麼事,都會比別人慢上一拍。所以,搶的士也好,搶公車也好,搶超市的便宜貨也好,她總是搶輸的那一個,總是輸的那一個。

俞真真就這樣站在雨中,不停地哭着,不停地招着手。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雨水很快就打溼了她的衣裳,然而,俞真真卻什麼也不在意,只一個勁地招着手,彷彿這是她生命的全部意義。

不停地有出租車停下,又不停地被擠下。

這時,一輛紅色的車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因爲剎車而濺起的水和泥,落在俞真真的白色洋裝之上。車窗被搖了下來,露出一張臉來,是藍玉婷。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俞真真卻看也不看她,只一個勁兒地招着手。

藍玉婷的心裡有些難受,但隨後又硬起心腸來,踩下了油門。紅色的車子很快就匯入了車流之中,從後視鏡裡,依稀還能看到那個白色的如同落湯雞般的女子。

如同從天上用瓢潑下來的大雨中,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俞真真總算是坐上了一輛車。衣服上滴下來的水,很快就如同一條小河般很快將座椅全部浸溼了。

司機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頭,但是,看到俞真真狼狽的樣子,也只能自嘆一聲倒黴了。

“去哪裡?”

司機問了一遍,卻沒有聽到迴應,就又加大了點聲音,誰知還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司機也上火了,猛地一下剎了車。

俞真真沒有留神,頭撞在了中間的護欄之上,起了老大一個包。應該是痛的吧,可是,這個時候,她卻像個木頭人一般,沒有絲毫感覺。

“我說,客人,你究竟要到哪裡去?不想坐車也不要耽誤別人的時間。”

司機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如果不是看在是客人的份上,他真想大罵一通。

“對,對不起。我沒有聽見。”

俞真真哽咽着道,隨後,報上了一個地址。

司機這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竟然在流着淚,剛纔因爲她全身都被雨水淋溼,所以纔沒有發覺,聽到聲音,再仔細一看,司機也心軟了,又是一個發現丈夫外遇的女的吧。這種事,他見多了。於是,默默地開起車來。

人家都這麼倒黴了,還能怎麼樣?

俞真真哆嗦着從包裡掏出了手機,雖然進了點水,不過,還是能打。她撥通了數字爲1的快捷鍵。

“你在哪裡?”

“我在家裡,真真你現在在哪裡?”

電話裡肖志偉的聲音,仍然如同往常一般好聽。

俞真真很喜歡聽他的聲音,與他的外表那種矜持冷淡相比,他的聲音,卻透着一股兒性感,對自己說話的時候,則總是很溫柔,只是,爲什麼現在聽起來卻如此的陌生呢?好像另外一個人似的。

“好,一會兒在家裡見。”

說完,俞真真就掛了電話。

志偉的聲音不知怎麼聽着似乎有些奇怪,不,不會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全是那個女人害的,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呢?要搶人家的老公,還說得這麼堂堂正正,倒好像俞真真纔是小三似的。

等跟志偉確認以後,一定讓他再也不理這個女人了。

一定是她胡說的,明明志偉昨天還說愛自己的,而且,還過了一個甜蜜的晚上,怎麼可能突然就外遇了呢?一定是騙人的。

自己纔不要被騙子破壞自己的幸福呢。

俞真真從包裡拿出紙巾來,擦乾了自己臉上的淚,還有水。

又拿着梳子梳好了頭髮,又將裙子擰乾了一些,又請司機打開了空調,藉着空調吹出來的冷風,裙子也漸漸地幹了。

俞真真照了照鏡子,又上了一點口紅。

只是,眼睛還是有些浮腫。

自己纔不要因爲別人的閒言閒語,跟志偉吵架呢,準是那女人嫉妒自己的幸福,故意的。就算,就算她真的有了志偉的孩子,那肯定也是一時意外而已。

絕對不是因爲志偉愛上了她,絕對不是。

在離家還有點兒距離的時候,俞真真下了車。

“志偉,我知道,只是一場意外,你喝醉了是不是?我不會怪你的,我們忘記這件事,好嗎?”

俞真真一遍一遍練習着,彷彿藉此,就可以守住自己的幸福。

終於,到家了。

俞真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冷靜,要冷靜。

瘋狂地亂吼亂叫解決不了問題,這個家,還有志偉,依婷,自己一定要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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