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韻淡淡“嗯”了一聲。
樑思明等了半天，見她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尷尬的笑了笑。
蘇韻垂着睫，繼續品茶。這些人壓根沒瞧起她，就算解釋出花來，他們也不會信。
你一個無名無實的小學生，人家根本都不拿正眼瞧你！
尤其，她還拿了個大麻包袋將古董，在這些專家眼裡，簡直……太露怯、太可笑了！
而且，上輩子樑思明也參與了楊勝天和蘇畢華的計劃，蘇韻實在是沒辦法給他好臉色。
雲老爺子自然也看出了氣氛的詭異。剛纔蘇韻來之前，他特意跟衆人講，說這小姑娘很有本事，卻沒想到，這些人壓根就沒聽進去。
也對，人家在座的都是什麼身份，都是省內、京內有名的專家，眼皮子再低也瞧不上一個小丫頭。
因爲，古玩這一行，書本里學不來的，主要是靠多年的經驗積累，她這麼年輕，誰能相信她是真有本事？！要不是他特意派人跟蹤了小姑娘，見她確實是一個攤一個攤，一家店一家店淘來的東西，他也不信！
雲滄海朝衆人笑了笑，問：“您幾位覺得……這件青銅瑞獸怎麼樣？”
主人發話了，再推脫就說不過去了。衆人都將目光投向樑思明。
樑思明向衆人打了個請的手勢。
那邊有個比較年輕的，立刻笑道：“樑教授您是前輩，您往這一坐，我們怎敢班門弄斧。還是請樑教授說說。”
“呵呵……這話，我老樑可擔不起，”樑思明笑道：“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雲老爺子請我們來，就是讓我們一起探討探討，有什麼話放開了說。咱們大家一起討論！”
他這番話說完，便有人開聲道：“我不太看好這件青銅瑞獸……”
他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他是半點都沒看上這東西！
這人說完，又有人說：“這瑞獸生靈活現，栩栩如生，目光炯炯有神，霸氣十足，帝王之相！仔細看，覺得這確是一件老貨，但是太過油亮，像是洗過澡的東西。”
其他幾人的意思都大多如此，都說這件青銅瑞獸品相太好，是洗過澡了。
樑思明卻是笑着問李硯：“你覺得呢？”
李硯冷淡道：“自然是好的！”他心裡想的是，這是他家小韻買回來的東西，自然是好的！也必須是好的！
那桌的專家們，臉色都變了變。
樑思明卻哈哈一笑說：“你說得沒錯！這確是一件大開門的老物件！也並沒有被處理過。”
“什麼？”
樑思明又轉頭看向幾位專家，說：“你們覺得真正傳世的青銅器，表面都會有一層厚厚的油污和鏽漬。但是，這件顯然太鮮亮了。所以你們就懷疑它洗了澡……”
“但是，你們大概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它之所以表面光鮮油亮，是因爲這是一件招財瑞獸！所以經常被人在手裡賞玩，這件瑞獸的表面如此光亮，就是人們手中的汗或油長期磨擦它，而呈現出的光熟狀態。”
那五人如醍醐灌頂！立刻又將這件瑞獸接過來賞玩，心裡雖然還有些不服，但是嘴上，各個爭着道：“樑教授果然高見！今日一聞，果然名不虛傳。”
那個比較年輕的，也立刻跟着說：“樑老師見多識廣，學生今天得見，真是三生有幸！”
蘇韻差點沒笑噴了，這些人啊——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
李硯也覺得跟這些人打交道太沒意思，便拉着蘇韻的小手，捏着她的指肚玩。
蘇韻被他捏得直癢，不禁笑出了聲。見她笑，李硯的心情一下子就敞亮了。捏得更是起勁。蘇韻也樂得跟他鬧，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也揪起他手背上的肉來。
雲景承見這兩人，你捏捏我，我掐掐你，玩得這個高興，這個愜意！
他心裡不由一樂，這兩人……一點沒把旁邊人放在眼裡啊！
他看着他們倆捏着玩，真是覺得很有意思。
他跟李硯也算老朋友了，還從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特別對待過。
李硯這人一向沉穩，做什麼事都思密周全，滴水不漏。基本上，連看到他玩遊戲的時間都很少。沒想到今天竟讓他見着了李硯這麼幼稚的一面！竟然玩人家手指頭，玩得這麼高興！
他倆玩得不亦樂乎，旁邊那桌忙得昏天黑地，陸陸續續地又看了好幾樣，經過幾番爭吵討論，最後都確定是真品無疑。
雲掌櫃見差不多了，就開始收拾今天蘇韻拿來的東西。他打開大麻包袋。突然，被驚住了！
“成化鬥彩瓷片！”他這一喊，御寶齋裡除了蘇韻之外，所有人都是一震！
成化鬥彩那可是稀世珍品！
連李硯都隱約知道成化鬥彩極其珍貴，似乎是明代成化皇帝的御用酒杯！
他這幾天一直跟她在一起，剛纔她買瓷片的時候，他也在旁邊，只是他不知道她買的那堆爛瓷片竟然是成化鬥彩……說實在的，他只聽過這個名字，壓根就沒見過東西，連圖片都沒見過。只是成化鬥彩的名字，他聽過。
這時，被雲掌櫃叫出來，連他都有些微微地驚訝！
“什麼？成化鬥彩？”幾乎是同時，所有專家都滿臉震驚的站了起來，快步走上前去一看究竟。
那個年輕的幾乎是跳起來。衝到櫃檯旁邊。還有另外兩個店的掌櫃也拼命往前湊。
“我看看！真是成化鬥彩嗎？是仿的吧？”至今爲止除了京城博物館裡有一件之外，只有99年拍了一件成化鬥彩！成化鬥彩那可是稀世珍品！別說品相完好的，就是碎瓷片也絕對絕對的不多見！
御寶齋裡十個人呼啦一下全圍了上去，但是，人太多，把櫃檯圍得密不透風，燈光立刻被遮住。
“我看看這瓷片，是成化鬥彩嗎？”
“沒有亮光，看不清啊！起開點，我來看看——”衆人誰也不讓誰，遮擋着光線，根本什麼都看不清，雲老爺子連忙說：“來來來，到那邊去，坐下來看。快快快——”
雲老爺子一發話，衆人又是“呼啦”一下子圍到了八仙桌旁邊。
李硯和蘇韻都被這些人給擠到另一桌去了。
小夥計忙着收拾桌子上的茶杯、茶具，有幾個手快的專家，興奮地捧着一塊瓷片，看得如癡如醉。沒搶着的，伸長脖子，拼命地往搶着那人跟前湊。還有的直接上手去抓。
“別搶別搶！慢慢看慢慢看……”
樑思明捧着瓷片，看着上面的圖案，眼睛都泛起了亮光。確實是明成化鬥彩雞缸杯沒錯啊！這雞缸杯色彩繽紛鮮明，繪畫率真可人，不虧爲被業內稱爲神品之作！
雖然是瓷片，但也絕對是不多見！
在場的專家，有的還是頭一次親眼見着真品的成化鬥彩，更不要說是能親手摸一摸了！
雖然是碎瓷片，但仍能看出這是子母雞圖。大夥看完了一片，又與人交換。
六位專家和雲滄海、雲景承，一片接一片的看，分店來的兩位掌櫃的搶不上，只能乾着急。
看完之後，腦海裡的圖畫漸漸成形……
這雞缸杯，不足一掌大小，直徑約八釐米。
外壁以牡丹湖石和蘭草湖石將畫面分成兩組。
一組繪雄雞昂首傲視，一雌雞與一小雞在啄食一蜈蚣，另有兩隻小雞玩逐。另一組繪一雄雞引頸啼鳴，一雌雞與三小雞啄食一蜈蚣，畫面形象生動，情趣盎然！
“真是稀世珍品啊……《陶說》上載：成窯以五彩爲最，酒杯以雞缸爲最，神宗時尚食御前，成杯一雙，值錢十萬。”
雲老爺子點頭，確實如此！他看着瓷片，對衆人說：“來來來，把它湊上，看看完不完整……”
“對對對，快拿來湊一湊，要是完整的話，老夫可以請孟臣君老先生，把這件瓷器給修復好。”
“哎呀！樑教授出馬，孟大師一定不會推辭！”
樑思明立刻擺手道：“那倒未必，老夫與孟大師也只是幾面之緣。不過……孟大師愛寶，我想他在看到這件成化鬥彩之後，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嗯……”衆人點頭，這時又有人說：“如果這隻雞缸杯品相完整，再以孟大師之手修復完成，在拍賣會上拍個上千萬，也是有大把人搶的！”
“沒錯，誰讓它稀有呢……”
幾人異常興奮地將瓷片堆在一塊，堆好後，衆人一看，眼睛不由都亮了亮。
四個邊，兩個底子。六塊，剛好拼出一個完整的小酒杯！
這雞缸杯掌心大小，造型爲敞口，淺腹，臥足。杯身以鬥彩描繪線雞啄早哺雛，姿態栩栩如生，輔以山石、蘭草、牡丹，畫面鮮明秀麗，柔和自然。
色彩，濃而不豔。給人一種精巧渾然天成的感覺，不虧爲華夏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鬥彩大作！
鬥彩的特徵，在這雞缸杯上發揮的是淋漓盡致！真是讓衆人一飽眼福！
“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
“真是歎爲觀止！”
衆人看着這小杯，都激動得讚不絕口。
樑思明看後，欣喜的開口說：“你們看，這碗的外壁上，先用青花細線淡描出紋飾的輪廓線後，再上釉入窯，又以1300度左右的高溫燒成胎體，再用紅、綠、黃等色填滿預留的青花紋飾中，再二次入窯低溫焙燒。”
衆人點頭，樑思明又說：“大家注意看，這雞缸杯用的色料極其複雜，但是繪畫的工藝卻十分的簡單，這裡……呈現出疏密有致、剛柔相濟的效果。給人一種大道至簡，重劍無鋒的感覺。”
“沒錯！”衆人紛紛贊同。
兩章嘍~又去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