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寧嫺嘴上說着抱歉，臉上的神色卻是高高在上的。
明明是請人出去，語氣卻跟吩咐下人似的。
方涵的美妝團隊已經被她轟出去過一次了，這次剛進來又被轟出去。
他們自認爲是熱愛平等、自由，活在新時代最前沿的潮流青年，就算是拿了錢，也是體體面面憑本事掙的，憑什麼被人呼來喝去？
於是，衆人憋着氣，就齊齊轉身，什麼話都沒說，拿着工具蜂擁着出了房間。
出去後，他們才紛紛出聲，吐槽起方家母女來——
“名門世家素質就這？？？”
“平時大小姐就夠難搞了，今天我總算知道爲什麼了！”
“我去！方涵她媽跟她簡直一模一樣，這對母女真特麼絕了！”
“有點錢了不起啊？如果不是合同還沒到期，老孃真想甩手不幹了！”
“這人反反覆覆就跟有病一樣——”
“着實有病，哈哈哈哈，我覺得方少爺說的挺對！”
“對對對，我也覺得方少爺性格挺好的，你們瞅見他剛剛懟大小姐的樣子沒有？”
“怎麼沒有？大小姐都被氣瘋了！”
“哈哈哈哈，瞎說什麼大實話！”
“該——”
……
房間內。
沒了外人在，寧嫺和方涵就不用再剋制彼此的情緒了。
“媽你剛剛給寧有光打電話了沒有？”方涵直接質問寧嫺的結果。
寧嫺也沒好氣道，“讓你弟打了，沒打通。”
“你打了嗎？”方涵繼續質問。
“讓你弟打了還不夠啊？”寧嫺被女兒的態度給刺傷了，語氣也極爲不客氣起來，“我打，他打有區別嗎？”
“那寧有光來還是不來？”方涵咬牙繼續質問。
本來就是一件強人所難的事，她都已經盡力在辦了，女兒卻還這麼咄咄逼人，寧嫺的怒氣徹底被點燃了。
她氣的用從未有過的暴脾氣態度，聲音尖銳的朝跟吼，“方涵！你在跟誰說話呢？！我是你媽！你的教養都喂到狗肚子裡去了啊？！”
——“我說了她電話打不通，打不通，你還想怎麼樣？你舅舅和舅媽來了不就可以了？！更何況他們今天還給你送了那麼多禮物，名車，名錶，包包，還有鑽石珠寶，已經夠給你臉了！你爲什麼非得讓有有也要來？”
“名車，名錶，包包，鑽石，珠寶……”方涵雙手環胸，眼神不屑的看着寧嫺，冷笑一聲，“媽，你真是越活越小家子氣了，我缺這些東西嗎？”
不說她從小就在優越的物質環境中長大。
就是她自己，考上電影學院後，就開始接戲，接廣告，到現在入圈已經十幾年，賺的錢雖然不算太多，
但是名車，名錶，包包，鑽石珠寶什麼時候缺過？
這些東西，哪一樣她沒有？
哪一樣她自己買不起？
她要的是這些嗎？
她要的是擁有絕對的優越感。
可如今——
方涵爲了本次婚禮能以絕對的美貌碾壓全場，一個月前就開始節食，抗糖做保養。
因此，雖然今天人看着容光煥發，又瘦又美。
其實體力和精力都耗損的厲害，跟本不上今天的負荷。
再加上情緒連續波動的刺激下，她感覺自己的眼前一陣陣發黑，和寧嫺吼了幾句後，站都站不穩了。
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讓你發那麼大脾氣，耗過了頭，低血糖了吧？”寧嫺見她這樣，又忍不住先擔心起她的身體。
她幾步走到她身邊，扶住她的手臂，“我讓酒店給你送一盅燕窩過來，你先墊墊肚子。”
方涵卻半點也不領她媽的情，還大力甩開了寧嫺的好意攙扶。
自己挪到了沙發後背，扶着沙發的邊緣站穩，繼續破着嗓子衝寧嫺尖聲道，“別假惺惺的！你要是真的關心我，就給寧有光打電話，讓她來參加我的婚禮，你要是打不通，也可以找別人，舅舅，舅媽，外公，外婆，誰能叫的動她，你就找誰叫她來！”
寧嫺一再被女兒這麼不尊重的對待，是又心寒，又生氣。
也確實被她氣笑了，索性懶得管她。
她站在原地，也冷笑一聲，“方涵，要任性也有個度，你結婚，咱們家的長輩來了，給你送了厚禮，就已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你在李家人面前做臉，擡舉你了，不然你以爲憑的是什麼？憑你即將嫁給入李家成爲李家兒媳嗎？李家是有些實力，但在你外公外婆，還有舅舅舅媽那裡算的了什麼？所以，你別以爲你嫁給李家就真的從此以後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咱們家這些長輩都可以不看在眼裡，可以呼來喝去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氣極後就沒什麼再可生氣的了。
迅速收拾好情緒，聲音也恢復了平穩，“今天我不管你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你表妹都不會來參加你的婚禮了，你得認清這個事實！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該化妝化妝，該見客見客，我也很忙，外面很多事等着我安排！”
說完，她就挺直了背脊，優雅的整理了下自己的禮服並轉身，“我出去了，你有什麼事，讓你助理過來找我。”
眼見寧嫺真的甩手離去。
方涵的心瞬間就慌了。
她沒想到，她媽竟然心冷到這個地步，這點小事都不給她辦。
“你說讓我認清事實，你自己認清事實了嗎？”她感覺心裡有股氣，瞬間涌上頭頂，燒的她渾身都難受的厲害，“如果不是家裡變成這樣，我需要舅舅，舅媽，外公外婆，大姨他們給我送東西，來給我做臉嗎？！”
方涵的聲音又尖又銳，宛如一把利刃紮在寧嫺胸口，帶着幾分歇斯底里的崩潰：“我結婚，家裡這個也不給我，那個也不給我，什麼支持都沒有，出問題了就知道讓我想辦法，讓我找人解決！之前哪一次我不是盡心盡力在幫助家裡？！現在輪到我需要你們的幫忙了，你就這樣不管不顧了？你還是我媽嗎？！你說疼我，就是這麼疼我的？！這點事情也辦不好！”
——“你以爲我的日子就很好過是不是？得點東西就很容易是不是？我這次結婚要不是舅舅和外公外婆他們貼補一點，我自己還能賺一點，我還有臉出嫁嗎？咱們家現在剩的東西，你們全都留給方淮，要解決問題的時候，你們怎麼不去找他？現在我讓你們幫個小忙，你竟然還說我不要以爲嫁進離李家就能要風得風，要雨的雨……”
方涵感覺自己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堵在胸口，特別特別難受。
她仰着臉閉上眼，眼角溼潤，卻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如果我嫁進李家真的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就不讓寧有光今天一定要過來了！你知道嗎？！你以爲我很喜歡她，很想見到她嗎？我是沒有辦法……”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方涵咬緊了脣，彷彿用了很大力氣，才能把話吐出來。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什麼時候什麼東西都不給你了？”
剛收拾好心情的寧嫺，又被方涵尖銳的話語砸的頭髮暈。
她立在原地，是半步都沒力氣再走了。
相比較女兒對外甥女的態度，她覺得女兒前面說的話，更叫她難受不已。
她緩緩轉身，滿臉通紅，難以置信的看着方涵——
“你當初入圈的時候，找家裡要錢給錢，要人脈給人脈，我們爲你付出的還少嗎？這些你都忘記了？你弟他沒什麼能力，但他從小到大也沒找我們要那麼多啊！你從小到大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樣不比他好？我們給你那麼多，你現在有能力了，家裡難了，讓你幫忙不是應該的嗎？你讓我們找你弟？你弟是什麼樣的你不知道嗎？他天天在家混吃混喝打遊戲，能幹什麼？！再說了，他是男孩子，以後還要守着家裡，不給他存點東西能行嗎？你馬上就嫁去李家，李家家大業大，你去了要什麼沒有？咱們家給你弟留的那點東西，也就能讓他過個日子了，你還要什麼？給了你，我們老了怎麼辦？你弟以後怎麼辦？！”
寧嫺越說越是覺得心痛，聲音也跟着大了起來：“你什麼都有，你弟什麼都沒有，你還跟他比，我從小到大就是這樣教你的？教你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都可以不顧，只管自己好活嗎？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弟要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你以爲你以後在李家的日子就能好？港城的圈子是那麼好混的？孃家沒點東西，到時候你被人欺負了，連哭都沒地兒哭去，潮汕地區的人家是什麼樣的，你怕是還沒搞清楚！”
寧嫺這一番聲色俱厲的指責終於讓方涵稍稍冷靜了下來。
她不再跟她叫囂了，卻也不耐煩聽她這麼說。
“說來說去，你就是跟爺爺奶奶一樣，重男輕女！方淮哪怕是個廢物，你和我爸也能把他護在手心裡，什麼都不用他操心。”
她看着寧嫺冷笑並諷刺道，“我看你們就護吧，以你跟我爸這種絕佳的投資能力，他以後還能過幾年好日子！”
寧嫺僵硬着身體站在門口看着室內，逆光站在陰影裡看不清臉的女兒，瞳孔漸漸擴大。
她感覺有鋪天蓋地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沁入骨髓，冷的她直打顫。
有一剎那，寧嫺覺得自己不認識自己的女兒了。
這個孩子，從小就因爲聰明伶俐，讓她覺得這是一個比兒子更加可造之材。
所以比較兒子，她在女兒身上耗費了更多的心血還有金錢，就希望她以後能有好的造化。
身爲母親，看到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有出息，沒有一個會不高興。
但是，也沒有一個母親會希望自己養大的孩子，長大了有出息後，會反過來看不起自己，看不起家裡其他人。
實在是太讓人心寒了。
寧嫺的原本挺直得背脊彎了下來。
她沉默的看着眼神冷漠，一臉諷刺的女兒許久，纔有氣無力的出聲，“我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收拾一下。”
說完，她就攥緊了手指，打起精神離開了房間。
……
寧嫺走出去後，一直強撐着桌子站立的方涵，緩緩動了。
她扶着沙發走到沙發前，先把手上剛剛纔出去換好的嶄新的手機，隨意扔在了旁邊。
接着，纔在沙發上坐下，並仰着頭看着天花板，良久無聲。
哪怕嘴上一直不承認，可她心裡是明白的。
今天寧有光今天是不會來了。
時望月也不會來了。
她是真的對她沒有絲毫感情，也絲毫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她也不怕跟她把關係搞僵。
想清楚這件事後，方涵感覺自己的心裡，這一刻好像有個漆黑的，深不見底的黑洞在慢慢擴大，擴大，擴大……擴大到想要吞噬許多東西，才能被填的滿。
“來日方長，寧有光，希望你一直能夠擁有好運氣。”
面無表情的看着天花板許久後。
方涵才又冷笑了一聲，振作了起來。
她伸手，拿起旁邊的電話，給站在門外走廊，一直在等她召喚的美妝團隊打了電話。
……
方涵在內地舉行的第一場婚禮還是如期舉行了。
在婚禮舉行前，內地和港城的媒體就瘋狂報導說“港城李家二公子將迎娶錦城豪門的大小姐，著名女明星方涵爲妻”，或是也有許多媒體發消息稱“著名導演寧弋的外甥女方涵即將嫁入港城李家”。
是的，各大媒體對方涵的前綴，還是脫離不了錦城豪門方家的大小姐，還有著名導演寧弋的外甥女，似乎只有加了這些名頭，才能讓她女明星的身份更高些。
根據男方老家那邊的規矩，兩位新人的婚禮都選擇了在子時舉辦。
這種時間，對於新人來說是個良辰吉時，但對於應邀前來參加婚禮的來賓們來說，就相當的磨人。
但就算是如此，等到這天子時，兩人婚禮舉行時。
他們的婚禮現場，還是來了無數打扮的光鮮亮麗，隆重的彷彿要去參加頒獎典禮的名流權貴，以及著名影視明星們。
可以說，方家大小姐和李家二公子在內地舉辦的第一場婚禮，現場賓客雲集，星光璀璨。1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