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回去的時候，張采薇正在門口焦急地等待。
看到迎面有個渾身髒兮兮、溼漉漉的小戰士跑過來，張采薇還以爲這是厲盛維派過來送她走的人，還不等小戰士靠近便冷聲說道：“回去告訴你們連長，見不到人，我是死活不會走的。”
那春曉腳下一滯，伸手胡嚕了一把頭上臉上的泥漿雨水，露出自己的真容，“阿姨，是我，盛維哥讓我回來開門。”
張采薇吃驚地看着她，幾步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先是震驚和心疼，緊接着便只剩下憤怒了！
那春曉打開門讓張采薇進去，轉身要去給張采薇倒水，卻被張采薇叫住，“春曉你快別忙活了，趕快洗個澡把溼衣服換下來，感冒了可怎麼辦。”
那春曉嘴上應和着，卻還是給張采薇倒了水，這纔拿了乾衣服去洗澡。
等那春曉進了衛生間，張采薇纔想到不對來，忙忙走到衛生間門口，“春曉，燒熱水了沒有你就進去洗了？”
“現在天氣熱，用涼水也是一樣的。”那春曉毫不在意地說道。
相比於每天拎一桶水從頭上往下一澆就算洗澡了的其他士兵，她現在這樣已經不錯了。
她很滿足，可是張采薇卻不這麼想。
她在房間裡轉悠了一圈兒，看到行軍牀上的被褥好似很久沒有動過的樣子，心下好奇，揚着聲音問道：“春曉，你晚上不睡在這兒啊？”
“是啊，我在連隊的宿舍住”，那春曉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她才覺得不對來。
這件事厲盛維沒有交代，也不知道他允許她告訴家裡人嗎。如果不允許，她就這樣冒冒失失說出去會不會不好？
外面沒再傳來張采薇的說話聲，她心裡着急，忙忙洗了個戰鬥澡，胡亂地擦了幾下身子，換上乾衣服便出來了。
此時張采薇就面無表情地坐在硬邦邦的行軍牀上。
她體型微胖，平時又總是笑眯眯的，便給人一種十分和藹可親的感覺，可是此時她板着一張臉，看上去竟也十分的駭人。
“阿姨……”那春曉心下惴惴，輕喚了一聲便搬過椅子在張采薇對面坐了。
張采薇看着黑了瘦了的那春曉心疼的不行，冷硬的表情有些許的緩和。她的目光慈愛又心疼地從她身上一點一點掃過，當看到她擠在拖鞋裡的腳的時候，目光陡然一寒。
“怎麼弄成這樣？”她忙忙蹲下身子，把那春曉的腳從拖鞋裡拿出來。
那春曉想躲，但是張采薇抓的很緊，她又怕弄傷張采薇，只好放棄掙扎。
“你這孩子，這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家裡有藥沒有，趕緊上點藥。”張采薇心疼地說道。
那春曉還想起身去拿藥，被張采薇一巴掌按住，問了藥放在哪裡親自過去拿。
她上藥的動作不知道比厲盛維輕柔多少，那春曉都沒覺得疼。張采薇哪裡知道那春曉是怎麼想的，只以爲她是忍着疼不吭聲，更是心疼。
腳上上完藥，張采薇又開始檢查那春曉胳膊腿，果然發現了不少青紫傷疤和淤青，有的已經變淡，有的卻像是剛弄上的。
“你這孩子也真是，你怎麼也跟着你盛維哥一起胡鬧！你是女孩子，和那些皮糙肉厚的大男人不一樣，你看看你現在，還哪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張采薇又心疼又無奈地一邊給她上藥一邊說道。
那春曉低垂着頭，任張采薇擺弄她。她之前欣然同意厲盛維來部隊其實也有這一點擔心，她怕自己不是張采薇甚至是厲家喜歡的那種性格，和他們待的時間久了，怕他們厭煩她。
現在她不知道張采薇是惱她還是惱厲盛維，她心裡很忐忑，生怕離得這麼遠，她還是惹的張采薇不喜歡她。
張采薇要是知道那春曉此時的想法非得吐血不可！
等她把那春曉胳膊腿上的傷也都上了藥之後，便拉着她的手說起話來。
吃穿日常，她都仔細的問過。那春曉也看出些門道，開始還老老實實的回答，到後來就開始撿好的說，那些苦的累的直接略過。
可惜她不太會掩飾自己，說話的時候漏洞百出，根本就瞞不住張采薇。
中午的時候，厲盛維回來了。
“媽，人你也看到了，沒事就回去吧。”厲盛維見到自己的母親，連一句寒暄的話都沒有，直接攆人。
張采薇好似對此習以爲常，只對那春曉說道：“春曉啊，現在是吃午飯的時間，你先去食堂吃飯，我和你盛維哥說一會兒話。”
那春曉知道他們是有話要說，好似還和她有關，她乖巧地應了一聲，穿上鞋襪直接就要往門外衝。
“傻孩子，外面還下着雨，帶着傘”，張采薇趕緊拉住她，把一把女士花傘塞到她手裡。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厲盛維，他沒看她，她這才接過雨傘，匆匆走了。
“你坐”，張采薇指了指剛纔那春曉做過的椅子。
厲盛維腰背挺直地坐下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也不說話，只等張采薇說下去。
“我要帶春曉回家，你別和我說那些亂七八糟沒用的，我今天一定要帶她走。哪怕你問她，她說不願意，我也要帶她走！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給你爸爸打電話，直接讓他出手干預。春曉是羣衆，就算是烈士的子女，留在部隊也是違規的。”張采薇面對厲盛維，堅決地說道。
“爲什麼？她留在部隊也很好，爲什麼一定要帶她走？”厲盛維蹙起了眉頭，張采薇說的沒錯，把那春曉留在部隊確實違規。之前他只和直屬上級打過招呼，上面答應幫他頂着，有事兩個人共同擔責，如果讓大軍區的總司令直接干涉，他倒是無所謂，只怕會牽連他的上級。
“她是女孩，不是你們糙老爺們兒！女孩子就該嬌養，你看看春曉現在什麼樣了，哪裡還像個女孩子。外面下這麼大的雨，她還在雨裡泡着，萬一受涼落下病根，萬一得了婦科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還有，她馬上就要開學了，你讓她現在這個樣子去學校？那她在學校是和男生接觸還是和女生接觸？你讓其他同學怎麼看她對她？”張采薇語重心長地說道。
厲盛維眼神很複雜，坐在那裡久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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