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和少城主到城主營帳的時候,裡面並不止城主一個人,少城主的二叔也在。
看到程玉進來,兩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顯然很是意外。
“天呢,我以爲他們是在說笑,沒想到你真的還活着……”
“父親。”少城主不滿地打斷父親的話。
城主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不妥,忙掩飾性的乾咳了聲,“能再次見到程小姐,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自從你出事後,那小子都快把我給煩死了,每天來這裡吵我,給我要武器,給我要人手,說要是去林子裡找你,對你這個師傅那可真是好,換做是我,估計都不會這麼着急上心了。”
程玉扭頭,看到少城主正衝他爹翻眼睛,察覺到她的目光,神情有幾分不自在,衝他爹嚷了句,“師傅那是爲了救我,才遇險的,我若是不管不問,那我還是個人嗎?我是管你要人要武器了,可也沒見你給我啊?”
城主瞪了兒子幾眼,“你發瘋,難道要我也跟着你發瘋不成?”說到這裡,忙扭頭衝程玉解釋了幾句,“並不是我不讓去救,你救了那混小子一命,我感激都還來不及呢,只是在那種情況下,誰都不相信你還會活着,況且,上次進攻,我們吃了大虧,再讓他們進去,跟讓他們送死有什麼區別?”
“我能理解。”程玉並不是在說客氣話,她從來就沒想過這些人會去救她,他們看重的都是大事,自然不會爲了她這個無足輕重的人去冒險的。
“森林獸一向殘暴,這是誰都知道的,所以我非常好奇,程小姐是怎麼從它們手裡逃出來的?”二叔突然開口問道。
在這兩人面前,程玉更無法隱瞞什麼的,也乾脆實話實說,“不是我逃出來的,是它們放我回來的。”
“森林獸會放你回來?”這兄弟兩聽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怎麼可能?”城主搖頭不信。
“森林獸會有那麼好心?”二叔看着程玉,一臉地若有所思。
程玉說,“它們當然沒那麼好心。”
“那你是用了什麼方法,讓它放你回來的?”城主急切追問。
程玉說,“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我無意中發現它們並不想打仗的時候,我便告訴他們,我能勸服你們停止戰爭,它們於是就把我放回來了。”
城主聽到這裡,不禁讚賞地鼓起掌來,“我只知道程小姐醫術過人,沒想到機智也遠超他人,那些森林獸,別看會說人言,但比着人類,蠢太多了。”
二叔接過話頭,“那可不是,它們還自稱森林中的神,其實不過是一幫多了幾分蠻力的畜生罷了,連這種話都信,可見蠢到什麼程度了。”
程玉的眉頭不自禁地跳動了幾下,城主和二叔都在笑的時候,她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其實,我這也不是真的在騙它們。”
室內的笑聲嘎然而止,城主和二叔都不解地看向她。
程玉繼續說,“若是能停止戰爭,那是再好不過了。”
兩人聽了這話,臉色速變。
城主說,“戰爭的事,不是你該考慮的。”
二叔也說,“停止戰爭是不可能的,若不是鼓作氣把它們消滅了,它們還會繼續殘害人類的。”
程玉早預料到會有這種結果,所以並沒什麼意外,反倒是旁邊的少城主,神情頗爲激動,“你們殺森林獸,真的是爲了人類?而不是爲了森林地下的能源礦石?”
提到能源礦石,城主和二叔兩人顯然都變了臉色。
城主訓斥了句,“你胡說什麼呢?”
少城主固執地盯着他爹,“你確定我是在胡說?其實森林裡根本沒有能源礦石這回事?”
“你這是從那兒聽來的?”城主沒有正面回答他,顯然是心虛。
少城主冷冷地說,“這些都是森林獸說的,你們剛纔也都說了,它們愚蠢至極,我想他們應該想不出這樣的謊言來。”
城主和二叔都看向程玉,程玉見狀,乾咳了聲,忙把視線移向了另外一邊。
室內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二叔乾笑了幾聲,手按上少城主的肩膀,“能源礦石的事嘛,是有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只是順帶的。”
少城主一把甩開二叔的手,“我看除去森林獸纔是順帶的吧?因爲它們擋了你們得到能源礦石的路。”
“怎麼跟長輩說話的?”城主大聲訓斥。
“沒事,沒事。”二叔一副寵溺的模樣,“小衡也只是一時被人誤導罷了。”
程玉聽到這裡,火氣是蹭蹭地往上竄啊,誤導少城主的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她了,居然把這一切都推到了她頭上,這人可真夠可惡的。
“誰在一直誤導我,你們心知肚明。”少城主哼了聲,“能源礦石是重要,可僅僅爲了能源礦石,犧牲那麼多值得嗎?那些被森林獸殘害的人類,與其說是被森林獸殺的,倒不如說是被你們逼的,你們居然還說什麼剷除森林獸是爲了人類,你們是怎麼說出口的……”
“你給我住嘴!”
啪的一聲脆響,少城主捱了他爹一個耳光。
少城主摸了下被打的臉頰,繼續梗着脖子,“我說到你的痛處了,所以你才惱羞成怒了,森林獸都跟我師傅說了,我們若是不再攻擊它們,它們是不會傷害人類的,昨天若不是我師傅,那死的就會是我了。”
城主氣的坐回了椅子中,看程玉的眼神也不是那麼回事了,程玉不由暗自嘆了口氣,少城主這樣跟他爹對着幹,是討不到什麼好的。
“小衡啊,能源礦石的重要性,我之前就告訴過你的,前景是無法估量的,犧牲再多那都是值得,想要做成一件事是不能沒有犧牲的,有得必有一失,你作爲未來的城主,要從大局上考慮事情,不能老這麼任性。”二叔語重心長地勸說。
“我任性?”少城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二叔,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一個陌生人。
“你若有擔當,就不會因爲一個外人來這樣質問我們了。”二叔說話的時候,冷冷地掃了程玉一眼。
少城主笑了,“現在說我任性,可你之前一直都說我很好?”
二叔說,“但從這件事上,突然讓我意識到,或許大哥是對的,反而是我太溺愛你了,以至於讓你不明白你自己的身份。”?少城主額頭青筋暴跳。
這個時候,程玉不得開口了,“少城主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森林獸並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若真把它們惹急了,它們是真有可能不給人類活路的。”
二叔卻說,“這就需要程小姐的幫忙了。”
“幫忙?”程玉愣了下,“我能幫你們什麼?”
二叔說,“我們之所以攻不下,那是因爲我們不熟悉森林深處的地形,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你告訴我們森林深處的地形,我們就多了幾分成功的把握。”
程玉終於知道,這兩人叫她來的目的了。
程玉笑了笑,“你們還真是高看我了,我是進去過沒錯,可我一個女子,在那種環境下,能想的就是怎麼保命了,那還有心思注意別的啊?”
她原本就不贊成開戰,又豈會告訴他?
二叔又走近了一步,看着程玉,“你不記得地形,那裡面有多少森林獸你總該知道吧?還有它們老巢的方位?”
這人的語氣分明已經咄咄逼人了,程玉的臉色很不好看,“你這是在逼問我嗎?”
“二叔?她是我師傅,不是你的犯人。”少城主不滿了。
“我沒說她是我的犯人。”二叔警告性看了程玉一眼,“我只是覺得她有義務告訴我,她若是告訴我多點林中的信息,那下次就會少死點人。”
少城主說,“可我師父也說了,她不知道。”
“你知道她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二叔盯着程玉。
程玉也看着他,總覺得這二叔似乎對她敵意太重了,好像什麼事都要往她頭上引,什麼鍋都往她頭上丟?難道真是因爲她傾向於停戰的事?
可也不應該啊,在他眼裡,她不過是個會些醫術,懂幾下拳腳功夫的女子罷了,就是反對他們,也是做不了什麼的,根本無需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程玉衝着二叔譏笑了聲,“你似乎比我自己還要了解自己啊,我沒記住什麼,反倒還成了我的錯了?照你這樣說的話,當初我就不該把少城主推開,而是讓他死在森林獸手裡……”
“你胡說什麼?我纔沒有那麼想,小衡是我從小疼到大的,我怎麼會想他死?”二叔突然變的情緒很激動。
在場的人都意外地看向他。
程玉不止意外,更是心驚了,她本是無意識的一句話,沒想到他會如此激動?太反常了,而事情反常必有妖。
“行了,不要吵了,程小姐既然不知道,你也就不要爲難她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混小子的救命恩人,讓人家在背後說咱們以德報怨,那就不好了。”
城主開口,二叔自不敢再說什麼,掃了程玉一眼,然後應了聲是。
那一眼剛好被程玉撞見,冷意使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回去的路上,程玉一臉心事重重,一直在琢磨剛纔發生的事。
而少城主卻在那兒憤憤不平,說二叔不該這樣對他,還說今天的二叔根本就不是以前他認識的那個二叔。
程玉無意間聽到這句,腦中突然劃過一道亮光,讓那些模糊的畫面,陡然清晰了起來。
程玉震驚地看着少城主,好一會兒,才穩定住情緒,問他,“你二叔以前待你如何?”
“很好啊。”少城主毫不猶豫地回道,“一直順着我,從來沒罵過我,而且每次父親罵我的時候,他都護到前頭,甚至我闖禍,不管多大,他都會幫我頂下來,像今天這樣罵我,還是第一次,還說我任性,明明是他們不對,有我什麼錯?”
程玉越聽越加深了心中的懷疑,過於溺愛,可不見得就是好事,二叔這是不知,還是刻意?
程玉想到了那天被抓的事,都知道那裡沒有森林獸,可最後卻來了那麼多。
程玉一直納悶這事,被抓走之後,還特意問了那幫森林獸,它們卻說,原本它們是不會經過那裡的,之所以去哪裡,是因爲要躲避強勁的炮火,當時她聽了沒多想,可現在想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了。
換句話說,那些森林獸是被刻意驅趕到那裡的。
距離程玉和少城主最近的是二叔所帶的人,能把森林獸驅趕到他們這裡的,也只能是距離他們最近的。
再加上二叔對她突如其來的恨意,程玉幾乎已經可以斷定了。
程玉下意識地看向少城主,他還在那兒絮叨,“或許我對二叔的態度有些過了,所以他纔會對我發那麼大脾氣,你說我待會要不要跟他道個歉?可要是就這麼去了,他還以爲我同意他的看法了呢?”
程玉看他的眼神,越發的同情可憐,“你二叔若是像你說的那樣疼你,自是不會跟你計較的,不過現在外面不安全,你最好去哪兒都帶着人,不要一個人瞎跑。”
少城主不好意思地笑笑,“師傅對我真好。”
程玉嘆了聲氣,嘴巴張了幾張,卻也沒說什麼。
她本以爲自己有功夫,不用擔心什麼,需要擔心的是少城主纔是,可沒想到的是,對方沒向少城主下手,反倒對她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