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收拾了一陣之後,九人便一起上路,自從張無忌被抓之後,殷素素便大病了一場,至今身體還沒有恢復,那輛騾車便是俞蓮舟爲她租下的。殷素素正要上車,忽然發現跟黛綺絲騎乘一匹馬的殷離,沒來由地覺得一陣親切,便喊她上來一起坐車。
俞蓮舟和張無忌等人皆是以爲殷素素因爲思念兒子,殷離的年齡跟張無忌差不多,所以纔會特別對她。只有洪天嘯心下明白,殷離是殷素素的親侄女,兩人之間有無法割捨的血緣關係,自然是一見如故了。
走出了不到十里,突然前面飛來一騎,就在距離還有幾十丈遠的時候,那馬上之人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騰空而起,施展輕功向這邊飛邊,口中大喊着:“五哥,你終於回來了,小弟想死你了。”
梯雲縱,洪天嘯上一世曾經見過邱鶴紫施展梯雲縱的輕功身法,正與來人的一模一樣,洪天嘯不用問也知道飛來之人定是武當七俠的老六殷梨亭,這個在倚天世界中也算是悲慘又幸福的人物。
殷梨亭飛到近前,停下身形,張翠山也從馬上下來,殷梨亭一把緊緊握住了張翠山的手,喜道:“五哥,我想得你好苦。”言語神情之間,真情流露,就算是親兄弟,也不過如此,看得洪天嘯心中一嘆,武當七俠果然情深真切。
張翠山心下大爲感動,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笑道:“六弟,你長高了。”他二人分別之時,殷梨亭還只有十八歲,到如今已經是十年不見,已由瘦瘦小小的少年變爲長身玉立的青年。
當下張翠山攜着殷梨亭的手,去和妻子相見,殷素素心情不好,病體未愈,只是點頭笑了笑,低聲叫了聲:“六弟。”
殷梨亭笑道:“五嫂也姓殷,那好極了,不但是我嫂子,還是我姊姊。”
接着,張翠山又將洪天嘯和黛綺絲介紹給了殷梨亭,殷梨亭當真是大吃一驚,雖然他出道江湖晚,卻也聽說過金花銀葉的大名,尤其是江湖傳言銀葉先生早已經身亡,不覺對洪天嘯多看了兩眼。
洪天嘯當然明白殷梨亭的疑惑,於是便笑呵呵解釋道:“數年前,老夫中了暗算,中了玄冥神掌的寒毒,一直在靈蛇島運功逼毒,直到月前纔算是將毒逼出,是以江湖上的人都以爲老夫已經亡故,此番老夫重出江湖,闢除謠言也算是目的之一吧。”
洪天嘯這句話與其說是對殷梨亭說的,倒不如說是對俞蓮舟、張翠山、殷梨亭和殷素素一起說的,四人這才恍然大悟。畢竟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明白江湖傳言不可盡信的道理,不過俞蓮舟卻是震驚於“玄冥神掌”四個字,問道:“韓大哥,難道江湖上還有人會使這種歹毒的功夫?”
洪天嘯點了點頭道:“我也以爲自從百損道人死了之後,這種歹毒的功夫就絕跡江湖了,不想他竟然還有傳人,當年我也是一時不察,纔會中掌,還好我福大命大,用了五六年的時間,撿回了一條性命。”
俞蓮舟回想起與劫持張無忌的那個元兵對了一掌之後,只覺得對方掌力猶如排山倒海相似,一股極陰寒的內力衝將過來,霎時間全身寒冷透骨,心中一震,急忙問道:“韓大哥,中了玄冥神掌之後可是全身寒冷透骨?”
洪天嘯點了點頭,上下打量了俞蓮舟一番,故作奇怪問道:“正是,而且每隔一段時間,寒毒都會發作一次,每發作一次,寒毒就會重一些,直到最後斃命,難道蓮舟老弟也中了玄冥神掌了嗎,不像啊。”
俞蓮舟叫一聲“壞了”,然後便將那日與那個元兵對掌的事情講了一遍,一臉擔憂道:“韓大哥,由此看來,那個元兵所用的掌力就是玄冥神掌,無忌年齡小,如何能受得住他的一掌?”
“啊”的一聲,衆人轉過身去,卻見殷素素昏倒在了烏月嬌的懷裡,俞蓮舟這纔想起自己竟然忘記了殷素素的存在了,急忙自責道:“五弟,我忘記了五弟妹她……,都怪我不好。”
黛綺絲輕輕走了過去,伸手掐了掐殷素素的人中一會兒,便見殷素素悠悠醒來,醒來之後第一句話就是:“五哥,無忌他…他內功薄弱……他…他肯定會被…被那人一掌打死,我…我…嗚嗚嗚嗚……”
洪天嘯暗歎一聲,殷素素以前在江湖上也算是心狠手辣的魔女了,不想在有了孩子之後,會變化這麼大。眼看着張翠山再次向殷素素走去,洪天嘯沒來由地又起了一陣妒火,大聲道:“那倒也未必。”
果然,殷素素急忙停住了哭聲,張翠山也止住了腳步,一起向洪天嘯望來,殷素素更是顫抖着聲音道:“韓…韓大哥,你…你……”
洪天嘯長嘆一聲,所答非所問道:“孩子的事情一會兒再說,先說說殷姑娘的身體,你思念心切,加之病體未愈,長途跋涉,身體已經是虛弱至極,若非你功力還算深厚,只怕早就臥牀不起了,即便如此,十日之內不可與人動手,更不可心情過於激動,否則,於身體無益。再說無忌,還是那句話,蒙古人既然想套問謝遜的下落,就絕對不會加害於他,最多受些苦頭罷了,而且,我在中了玄冥神掌之後,曾經查過很多資料,知道玄冥神掌有輕重緩急之分,輕則發作極慢,發作時的痛苦也是極小,距離斃命之日也是很長,多者數十年,少則數年;重則發作極快,痛苦異常,一時三刻便可要人性命。我若是那元兵,定然會選擇前者,如此一來,便可輕易掌控你們,尤其是殷姑娘,從而得到謝遜的下落。”
洪天嘯的一番分析極有道理,加之衆人都沒有見過中了玄冥神掌之後是什麼樣子,皆是一陣默然。過了一會兒,殷素素悽然道:“五哥,無忌可是咱們的心頭肉,他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我也不想活了。”
殷素素此言一出,俞蓮舟首先就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什麼不滿,卻又不便出口。洪天嘯心下明白,殷素素知道張翠山以俠義爲懷,定然不會出賣兄弟朋友,不過眼下牽涉到兒子的性命,所以她纔會那樣說,用意是試探張翠山。
洪天嘯暗歎,殷素素聰明也聰明瞭,卻是看不出關鍵,張翠山確實也疼愛自己的獨子,但是他自來以俠義標榜,名聲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又怎麼會因爲兒子的性命而選擇出賣自己的義兄呢。
果然,張翠山斷然大喝一聲道:“素素,你也知道我的爲人,出賣義兄的事情我張翠山是絕對不會幹的,我張翠山頭可斷,血可流,絕對不會做小人,無忌既然是我的兒子,就應該像我一樣,此事休要再提,不然你我夫妻也要走到盡頭。”
殷素素嘆了口氣,不再言語,目光中卻是多了一樣東西,洪天嘯明白,那或者是悔恨,或者是無奈,他現在突然覺得,張翠山和殷素素的結合,跟郭靖和黃蓉的結合何其相似,或許這就是不幸的婚姻吧。
洪天嘯淡淡道:“殷姑娘放心,縱然無忌真的中了玄冥神掌,只要不斷氣,我便絕對會有把握將他治好,只是……”
殷素素聞言大喜,見洪天嘯話鋒一轉,急忙問道:“韓大哥,只是什麼,無論多麼困難,我都會答應的。”
洪天嘯輕輕搖了搖頭道:“難,此事還須張真人決定,就算是翠山老弟和你都決定不了。”
洪天嘯越是這樣說,殷素素越是心急,再次着急地問道:“韓大哥,究竟是什麼事,你倒是先說出來。”不但殷素素着急,俞蓮舟和張翠山也是有些好奇,均想,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非得師父他老人家決定?
不知道洪天嘯是故意吊這些人的胃口,還是這件事情確實很麻煩,他再次搖了搖頭道:“待到救出無忌和見了張真人之後再說吧,現在說出來也沒用,走吧,天色不早了,不然的話,天黑前是找不到客棧了。”
三人中,殷梨亭的脾氣是最火爆的,見洪天嘯避而不言,不由心頭起火,正好開口再問,卻被俞蓮舟一把拉住,俞蓮舟道:“韓大哥既然不說,想來此事卻有難處,六弟不可再問。”
如此一來,衆人便開始上路,慢慢向武當山方向而去。洪天嘯說的不錯,雖然大家都是騎乘快馬,而且個個身懷武功,但是殷素素卻是有病在身,騎不得馬,躺在馬車中,自然就走不快了。
路上,黛綺絲悄悄問洪天嘯道:“到底是什麼事情,弄得這麼神神秘秘,把他們幾個的胃口吊得死死的?”
洪天嘯微微一笑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咦,這件事情好像跟你沒什麼關係吧,嗯,你想知道也行,晚上來我的房間,我會告訴你的,而且還能幫你治好你多年不愈的咳嗽。”
黛綺絲哪裡不知道洪天嘯打的是什麼主意,腦海裡登時想起了那幾夜謝靈雲的□□聲,臉一紅,啐了一口,薄怒道:“愛說就說,不說拉倒,反正不關我的事,我才懶得管呢,想趁機佔我便宜,門都沒有。”
洪天嘯微微一笑,遂不再言語,他經歷女人無數,早就將女人的心思揣摩得很透,黛綺絲雖然說不關她的事懶得問,其實心中的好奇心卻並沒有減弱一分。而且,就連她本人都不知道,她自己已經在悄悄地發生着變化,洪天嘯的影子在她的心間正在慢慢擴大。
當晚,一行人在仙人渡客店中歇宿,要了幾間上房之後,洪天嘯、黛綺絲便向俞蓮舟等人告退,武當三俠和殷素素則是一起來到俞蓮舟的房間裡。一進門,殷梨亭便吵着嚷着要和張翠山同榻而臥。張翠山也真喜歡這個小師弟,見他雖是又高又大,還是跟從前一般對己依戀,心中更覺歡喜。武當七俠中雖是莫聲谷年紀最小,但自幼便少年老成,反而殷梨亭顯得遠比莫聲谷稚弱,張翠山年紀跟他相差不遠,一向對他也是照顧特多。
俞蓮舟笑道:“六弟不要胡鬧,現在五弟有了家室,而且你五嫂的身體不舒服,你五哥還要照顧她呢,你還當是十年之前麼?五弟,對了,我差點忘了一件事情,你回來得正好,咱們喝了師父的壽酒之後,跟着便喝六弟的喜酒了。”
張翠山大喜,鼓掌笑道:“妙極,妙極,六弟,不知未來的弟妹是哪一位名門之女?”殷梨亭臉一紅,忸怩着不說。
俞蓮舟笑道:“六弟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不說,那我可替你說了,便是漢陽金鞭紀老英雄的掌上明珠。”
張翠山伸了伸舌頭,笑道:“六弟若是頑皮,這金鞭當頭砸將下來,可不是玩的。”
俞蓮舟微微一笑,說道:“紀姑娘是使劍的,幸好那日江邊蒙面的諸女之中,沒紀姑娘在內。”在張無忌被那個元兵抓走之前,他們四人在江邊的時候曾遭遇了一羣蒙面女子的偷襲,便是峨嵋派弟子。
張翠山一驚,問道:“紀姑娘是峨嵋門下?”
俞蓮舟點了點頭道:“咱們在江邊的峨嵋諸女的武功平平,不會有紀姑娘在內,否則的話,爲了五弟妹,卻得罪了六弟妹,人家可要怪我這二伯偏心了。咱們這位未過門的六弟妹人品既好,武功又佳,名門弟子,畢竟不凡,和六弟當真天生一對……”
他說到這裡,忽然想起殷素素是邪教教主的女兒,自己這麼稱讚紀姑娘,只怕張翠山心有感觸,正想亂以他語,卻聽殷素素含笑道:“五哥,既然你和六弟已經十一年不見了,不如你們多聊聊吧,我一個人睡,也好清靜清靜。”
張翠山點了點頭道:“那也好。”
殷素素向俞蓮舟和殷梨亭告辭出來,並沒有向自己的房間走去,而是四下看看無人後,向上一層的天字十六號房走去。因爲謝靈雲的叫聲太大,每一次分房間的時候,洪天嘯的房間都是最偏僻的,甚至於與她們不一層,這一次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