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畝地呀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
棒梗將熬好的小米粥端上飯桌,嘴裡哼哼唧唧地念叨着:“吃窩頭,就鹹菜,省下錢來買公債……”
就在他準備去端鍋上坐着的饅頭時,忽然發現廚房門口站着個女人。
不對,應該說是個漂亮的女人。
那女人抱着胳膊靠在門框上看着他,笑容很是燦爛,好像已經站在那看了他很久似的。
“張姨!你怎麼會在這!”
棒梗有些驚訝地打量着對方,又皺眉問道:“你怎麼穿成這樣?”
嗯……怎麼說呢,這位漂亮阿姨穿的有些清涼啊。雖然說入了伏天氣熱,可也不至於熱成這樣吧?
“聽說你住在這,我就來了啊。”
張鬆英手裡捧着水杯,是剛剛從樓上下來找水喝的樣子。
她笑呵呵地打量着棒梗道:“長高了不少,就是還那麼胖。”
“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棒梗聽見她說自己胖,嘴角扯了扯,心想:我都沒說你白呢。
“我不是回答你了嘛。”
張鬆英穿着李學武的襯衫,光着腳走進廚房,看了看桌上的早餐,點頭說道:“行了啊,都會做飯了。”
“我早就會做飯了——”
棒梗有些臉紅地挪開了眼,嗯……那襯衫真白,雪白雪白的。
張鬆英跟秦淮茹是朋友,對棒梗自然熟悉的很,還當他是小孩子呢。
這會兒直起腰捏了捏他的肥臉,好笑地說道:“你還會臉紅呢。”
“我沒有……”棒梗挪開身子,紅着臉往竈臺那邊去了,胡亂地抓了水舀子就往鍋裡添水。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往鍋裡添水,可能是覺得天氣有點熱吧。
這可是……媽媽的朋友啊!
“這粘玉米是你種的?”
張鬆英撿了桌子上的粘玉米嚐了嚐,點頭說道:“還挺好吃的。”
她這副模樣,讓棒梗更不敢直視她了,只一味地往鍋裡添水,頻率更快。
張鬆英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餐廳,“先去洗漱,馬上就來吃飯啊。”
嗚——嗚——
棒梗只覺得耳朵和鼻孔像是要噴火一般,頭頂更是冒起了蒸氣,他整個人都如火車頭一般紅熱。
額——好像忘了確認,張姨她怎麼會在這裡?
***
“你還不起來嗎?”
張鬆英來到樓上,見李學武還在睡,走到牀邊推了推他,道:“棒梗都已經準備好早飯了,再不吃就涼了。”
“嗯,就起來——”
李學武是這麼說着,可眼睛依舊是閉着的,只是手有些不老實。
“我說的早飯不是這個。”
張鬆英好氣又好笑地拍了他的手,又點了點他的腦門道:“你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
“你沒聽過一句話,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李學武松開了手,翻了個身,微微睜開眼睛講道:“我也不想的,只是我的手有時候不聽使喚。”
“我有的時候也一樣,手就不聽使喚。”張鬆英的手伸進被窩,李學武立馬就精神了,睡眼惺忪變的炯炯有神。
“女人,你在玩火——”
他擡起手點了點張鬆英,講道:“別拿教訓當享受。”
“我知道錯了,你就不打算再教訓教訓我嗎?”
張鬆英故作一副求指教的模樣,頗有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勁頭。
“看來你真是欠收拾了。”
李學武微微眯起眼睛說道:“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
“一個小時早飯應該還熱着吧?”
張鬆英解開襯衫的鈕釦,媚眼如絲地看着他說道:“你要不要先……”
***
“看我幹什麼?”
李學武拿了盆裡的黏玉米,瞅了棒梗一眼,道:“吃完了上班去啊。”
棒梗的眉毛擡了擡,示意了餐桌對面坐着的張姨,想要一個解釋。
他已經習慣每天早晨起來同武叔一起跑步鍛鍊身體,然後做早飯。
一般他做早飯的時候,武叔都會準備上班的資料或者看報。
今早樓上沒有動靜,他還以爲武叔睡過頭了,早晨的鍛鍊自然是免了。
他纔不會上樓去叫武叔起牀呢,除了有周姨交代的,不允許他上樓這個原因以外,他也不想早晨出去跑步鍛鍊。
睡吧,睡吧,最好睡到上班點,這樣武叔也沒有理由拉着他出去跑了。
只是沒想到,早起的武叔沒等到,卻等到了意外的張姨。
這剛剛走了一個周姨,又來了一個張姨,武叔身邊的姨姨有點多了啊!
張姨下來啃了半穗黏玉米,說是去洗漱,結果一個小時纔下來,她要洗漱這麼久嗎?還是他們在樓上幹啥了?
“上班不着急,武叔你今天上班嗎?”棒梗沒話找話道:“晚上幾點回來。”
問後面這一句的時候,他還看向了張姨,那意思是今晚張姨還在?
李學武懶得搭理他,這小子手藝還可以,至少小米粥熬的很到位。
千萬別小看了小米粥,熬不好容易糊底兒,也可能不熟。
熬好的小米粥上面會附着一層米湯,能餵養小孩子的那種,很有營養。
“你來鋼城一直住在這了?”
張鬆英看向吃完了早飯還不肯離開的棒梗,笑着問道:“就你們爺倆?”
“武叔,這事能說嗎?”
棒梗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
李學武沒說話,只是盯了他一眼,警告他別扯淡,小心明早五公里。
棒梗心領神會,轉頭看向張鬆英很是認真地回答道:“工作機密,無可奉告。”
“嗤——”張鬆英好笑道:“什麼啊,還工作機密。”
她轉頭瞥了李學武一眼,又對棒梗說道:“你媽也真是的,想你有出息也得找個好師傅教啊。”
“跟你張姨回去吧。”李學武對着棒梗歪了歪腦袋,道:“她教的好,以後你就跟着她學習。”
“我教怎麼了?不比你強啊?”
張鬆英嗔了他一句,看向棒梗說道:“至少我不用你幫我做早飯。”
“我只能做早飯……”
棒梗扯了扯嘴角,看着她強調道:“中午飯和晚上飯我們都在外面吃。”
“……學點好的吧。”張鬆英無語地看着棒梗道:“你當你張姨是啥人了,就會用孩子做中午飯和晚上飯?”
“聽見沒?不用你做飯。”
李學武端着飯碗喝着小米粥,笑呵呵地講道:“跟着你張姨還有肉吃。”
“必須有肉吃啊——”
張鬆英擡了擡眉毛,道:“跟不跟我回去,跟我回京城,天天吃肉。”
“那啥,張姨你們聊着,我得上班去了。”棒梗見城門失火,他有殃及池魚的危險,趕緊溜之大吉。
再聽下去?
再聽下去他就成了犧牲品了。
張姨來這到底是幹啥來的?該不會真是要帶自己回京吧?
***
“這是誰的房子?”
張鬆英收拾了飯桌子,指了指考究的碗架子上的碗碟說道:“這絕對不是一個男人能置辦來的。”
“問那麼多幹啥,你要來住啊?”
李學武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早晨的報紙說道:“早晨走還是中午走,吉城那邊還等着你呢吧。”
“早晨走和中午走有什麼區別?”
張鬆英走到沙發前,雙手撐在了他的膝蓋上,彎腰看着他的眼睛問道:“你希望我早晨走還是中午走?”
“適可而止懂不懂?”李學武擡頭看了她一眼,道:“你來這過年的?”
“嘻嘻——”張鬆英忍不住笑出了聲,咬着嘴脣看着他說道:“可不就是過年來了嘛,逮着你一回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嘛——”
“那也不能一年的飯可一天吃啊。”李學武抖了抖手裡的報紙說道:“小心吃撐了,吃膩了,下次不想吃了。”
“放心,永遠吃不膩——”
張鬆英站起身,摘了圍裙說道:“行啊,知道你住哪就行了,以後也不用盼着、守着過年那頓餃子了。”
“收拾收拾早點走吧,你該趕不上火車了。”李學武稍顯不耐地講道:“去吉城就兩趟車,中午走你得半夜才能到了。”
“一會兒讓司機送你去火車站。”
他摺好了手裡的報紙,站起身交代道:“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少管閒事,下次就不是這種懲罰了。”
“好、好、好——”張鬆英無奈地講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不入凡塵,不在江湖。”李學武點了點她,走向門口講道:“還是你動了凡心了,否則人家怎麼會求到你。”
“他都那麼說了……算了。”
張鬆英輕輕嘆了一口氣,送了李學武到門口,見院門口已經停了他的車,便講道:“你讓司機送完你就回來接我吧,我很快就能收拾好。”
“嗯,我知道了。”李學武應了一聲,轉回身看着她講道:“再來鋼城提前打電話,我讓人去車站接你。”
“知道了——”張鬆英白了他一眼,略帶嗔怪的語氣講道:“你當我真願意天天來、月月來啊——”
“都隨你,我都歡迎。”
李學武笑了笑,轉身出了房門。
張鬆英站在屋門口望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嘴脣,這一趟真不白來。
——
“這是你的意見?還是別人的?”
李學武看了看面前的申請,擡起頭瞅了站在辦公桌對面的王亞娟一眼。
王亞娟則懷疑地盯着他,好半晌才撇嘴道:“你還噴香水了?”
這算明知故問吧,她確定李學武沒有“香香”的習慣,身上又怎麼會有香水味兒呢,那一定是她鼻子犯得罪了。
他不噴,一定有人噴啊,你就說,他是怎麼沾染上的呢?
哼——
李學武扭頭聞了聞,皺眉道:“哪有啊,是你的味道吧。”
“扯呢?我用得起這種?”
王亞娟微微眯着眼睛,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他,道:“你是聞習慣了吧。”
“別扯淡了,問你工作呢。”
李學武敲了敲手裡的文件,道:“讓你主持建設遼東臺,你搞什麼表演隊啊。”
他看了看申請書上的內容,耷拉着眼皮講道:“你當讓你籌備電視臺呢。”
“籌建文藝表演隊就一定要在電臺上表演?就不能現場演出?”
王亞娟淡淡地講道:“不是你說的,要利用三年時間在遼東做四件事,這第四件事不就是文化建設嘛。”
她探着身子點了點李學武面前的文件道:“這不就是正經的文化建設。”
“我是問你誰的意見。”
李學武擡起頭看向她問道:“集團明確要求今年不再增設分支機構。”
他點了點桌面,道:“你要搞文工團遼東文藝表演隊,錢從哪裡來?”
“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嘛。”
王亞娟理所當然地講道:“你要搞文化建設工作,錢當然是你批啊。”
“有道理——”李學武好笑又好奇,手裡的鋼筆點了點她,道:“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就是想問誰給我出的主意,讓我搞這個項目是吧。”
王亞娟歪着腦袋看着他問道:“你是不是時刻都在防備着誰要壞你啊?”
“沒錯。”李學武正視她的眼睛講道:“我的身邊除了有同志,還有敵人。”
“小題大做,草木皆兵。”
王亞娟看了看他,道:“這是我自己想到的,也向出版社徵求了意見。”
她見李學武是認真的,便指了指那份文件解釋道:“出版社的回覆是,原則上支持遼東的文化建設工作,相關事宜以申請爲準。”
“早這麼說不就完了?”
李學武低下頭,唰唰點點在申請書上寫了意見,並做了署名。
“我手裡的經費不多,悠着點用,熬過這半年再說。”
“我都替你累的慌——”
接過李學武遞來的申請書,王亞娟看了他講道:“就不能簡單一點?”
“我也想簡單一點,輕鬆一點。”
李學武擰好了鋼筆,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講道:“我以爲來了遼東以後就能像你一樣,完全放開心中的枷鎖。”
“可惜了,我走到哪,枷鎖就跟到哪,我是不如你活的自在和明白啊。”
“你也學我?”王亞娟瞥了他一眼,道:“活成孤家寡人,六親不認,如行屍走肉一般嗎?”
“你現在像是行屍走肉嗎?”
李學武歪了歪腦袋,打量着她講道:“我看你現在的精氣神比在京城還要好,至少你現在的你是真正的你。”
“說繞口令嗎?”王亞娟好笑地撇了撇嘴角,見張恩遠出現在了門口,便收斂了笑意,講道:“我準備從遼東本地招收文藝演員,你能幫我把關嗎?”
“我?還算了吧——”
李學武輕笑着搖了搖頭,道:“我連戲劇都分不清,還幫你把關。”
“業務方面你自己去求人,出版社那邊的關係你都有,打電話會打吧?”
他手指點了點桌子,道:“組織這邊你去找曾廠長,請他幫幫忙。”
“工作永遠不是單打獨鬥,不懂得團結同志,你永遠學不會做事。”
“求你幫點忙可真費勁。”
王亞娟微微皺起了眉頭,拿着文件撂下一句“等我們排好了節目你別看啊”,說完這句扭身便走了。
張恩遠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出了門,這才走到李學武辦公桌旁輕聲彙報起了工作。
他心裡自然是猜測王亞娟同秘書長之間的關係,兩人都是從京城來的,年齡又相仿,說熟悉自然是熟悉的。
只是能這麼跟秘書長講話的,這機關裡還是少見的。
不過看這位王臺長平日裡與秘書長之間的往來並不頻繁。
他是李學武的秘書長,對李學武的生活是較爲了解的,私下裡兩人有沒有見過面他不敢確定,但在辦公室見面絕對不多。
李學武的工作很忙,不是誰都有機會和時間來找他彙報工作的,得由着他來安排。
當然了,也不是沒有人拿着文件直接來找領導簽字的,這都很正常。
只要是時間緊急,情況特殊的申請,下面部門的負責人是可以直接找領導,這也方便了彙報和溝通。
“工會那邊組織的活動怎麼樣了?”李學武處理完了工作,看向張恩遠問道:“好幾天了,怎麼沒動靜了?”
“說是要組織舞臺,又要審覈節目,挺熱鬧的。”張恩遠點頭彙報道:“竇主任一直親自負責此事,最近幾天一直在現場,說是要搞出特色來。”
“那一定是特色的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真是期待啊。”
“是,機關裡最近傳的最多的便是這件事了。”張恩遠看了他的表情,輕聲彙報道:“竇主任找了不少外面的演員,聽說個個都有絕活兒。”
“呵呵,東北人都有絕活兒是吧。”李學武瞭然地點點頭,說道:“行啊,最好是一鳴驚人。”
他點了點手邊的筆記,是他剛剛做的簽字記錄,道:“這不嘛,廣播電臺這邊也要組建文藝表演隊。”
“到時候就讓他們比較比較,誰搞的更好,誰的節目更有特點。”
張恩遠終於知道剛剛王亞娟來這兒是爲了什麼了,原來是要打擂臺啊!
只是王亞娟和竇主任搞文藝表演的目的和初衷都不一樣,這能比到一塊去嘛?
秘書長的意思,那是要……硬比?——
28日,經過鋼飛專家組的論證,與沈飛的設計團隊和研發團隊討論,在雙方共同的努力下,合作方案和生產條件的論述報告終於出爐了。
“時間有點趕了。”
孔曉博有些意猶未盡,看着正在審閱文件的李學武介紹道:“我們是準備進行二次論證和經驗交流的。”
“可以有,但這份文件必須儘快呈報給集團領導看一看。”
李學武停下手裡的筆,擡起頭看着他和白光明問道:“你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三鼓而竭啊。”
“明白,現在呈報是應該的。”
白光明同孔曉博對視了一眼,作爲鋼飛的總工程師,這份報告是也有他的心血,所以表現的很是重視。
鋼飛雖然組織了專家組,但兩家工廠並沒有直接的合作業務。
沈飛看重紅星鋼鐵集團的是其材料冶煉和精工製造方面的技術。
沈飛也研究過直升機,但沒有實現生產,這一點與鋼飛大不一樣。
其實說起來,孔曉博和白光明在心裡是有些底氣不足的,尤其是面對這些飛行器研究和生產領域的老大哥們。
鋼飛有什麼?不就是有三條從微型到重型三種直升機的生產線嘛,除了這些他們還有什麼。
嗯,這麼說話容易遭人打,只是他們心裡這麼想的。
鋼飛的生產能力優秀,但研發能力落後,還屬於起步階段。
其他飛機制造廠雖然製造能力落後,甚至都沒正經生產過一架直升機,但人家有計劃生產的福利,圖紙和研發成果都是互通的。
鋼飛在全國的飛機制造廠隊伍裡都屬於奇葩那種,偏科的厲害。
跟沈飛合作,鋼飛的兩人都有別樣的心思,所以表現的很是積極。
學技術嘛,交流嘛,不寒磣。
你真當我們是去偷技術的?
沒錯,你猜對了,這個年代大家都是這樣發展起來的,一點都不寒磣。
“我這邊會按照程序進行呈報,你們有交流和討論的必要就繼續。”
李學武將審覈完並簽署意見和名字的文件交給站在一旁的張恩遠,“儘快送到集團,交給副秘書長。”
“好,我現在就去辦。”
張恩遠沒問這份文件要交給哪個副秘書長,因爲不用問。
一個是兼任綜合管理部經理的副秘書長卜清芳,一個是常務副秘書長陳壽芝,你說這份文件應該交給誰?
“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好高騖遠。”李學武收拾好了面前的文件,看着兩人講道:“鋼飛的路子是正確的,繼續走下去就可以了。”
“沈飛能提供原始技術,能提供經驗交流,但真正要挖人——”
他微微搖頭講道:“可能有點困難,你們也去看過了,他們對技術人才的保護還是很嚴格的,輕易不給機會下手。”
你瞧瞧,紅星鋼鐵集團對人才的渴望是多麼的熱切,都用上“下手”了。
“秘書長,您說咱們有沒有機會研發戰鬥機?”
孔曉博在白光明的不斷示意下,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李學武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反問道:“你覺得鋼飛有這個資格嗎?”
“我們也不知道——”
孔曉博苦笑着搖了搖頭,看了身邊的白光明一眼,這纔對李學武說道:“戰鬥機實在是太眼饞了,如果做出口貿易,那該……”
“技術積累的太慢了,而且要求太多。”李學武微微搖頭講道:“直升機有多少個零件,都沒戰鬥機的四分之一吧?”
“我覺得還是要現實一點,咱們跟人家都不在一個起跑線上。”
他指了指身後櫃子上擺放的戰鬥機模型,這是沈飛副總王新送給他的。
別說,這王新堪稱紅星鋼鐵集團研究專家了,連這種小創意都借用了。
紅星鋼鐵集團就有這種模型,各種有趣的產品都會做成模型以供展示。
“要後備力量咱們沒有,要發展時間,咱們也沒有,咱們有啥?”
李學武攤開手講道:“咱們除了有直升機能創造的大量的出口貿易外,還有什麼?”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我們除了錢一無所有,跟人家沒法比啊。
孔曉博和白光明的臉上難掩失落的神色,兩人都是技術出身,有這種不切實際的理想很正常。
兩人既然來他辦公室說了,也就代表他們的內心還是很含糊的。
“好好研究直升機吧。”
李學武端起茶杯笑了笑,說道:“其實直升機也有戰鬥屬性,論戰場重要性一點都不輸給戰鬥機。”
“我要說這不是一個戰鬥領域的,你們應該能理解吧?”
“嗯嗯——”兩人都是這方面的專家,自然能明白李學武的話。
戰鬥機屬於空軍,直升機屬於陸軍,連戰鬥的方向都不同。
“直升機作戰環境更爲複雜和惡劣,我覺得大有可爲。”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看着兩人講道:“你們有沒有想過,戰鬥機是有出口限制的,可直升機沒有啊。”
“只要不做改裝,民用直升機市場是廣闊的,咱們大有可爲呢。”
他點了點辦公桌,提醒兩人道:“把心思多用在市場調研和預判上,與其看着人家的飛機翱翔天際,不如做陸戰的王者,首屈一指的陸戰專家。”
孔曉博兩人聽了他的話,目光裡有深思,也有重建信心的激動。
是啊,直升機也有大市場,好未來啊,目前國內的直升機市場不明朗,那是因爲國內至今還沒有一款好飛機。
直-5當然是好飛機,但它太老了,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
鋼飛即將實現量產的雲雀3完全能吊打它,這是科技進步的較量。
而美洲豹在運輸方面擁有更多的潛力,集團引進這三條直升機的生產線,算是給了鋼飛邊生產、邊學習、邊研發的時間和動力。
一臺KH-4在國際市場上的價格是多少?
答案是5萬刀樂,利潤相當豐厚。
有錢又有上進心,李學武當然要鼓勵他們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鋼飛這種自負盈虧的企業就別想着研發戰鬥機了,沒土壤,不現實。
——
“今天來吃飯的人有點多,夥計忙不過來了,送的有點晚了。”
聶連勝來過這裡,只是時過境遷,心情難免有些緊張。
棒梗肚子很餓了,但也沒多說什麼,主動接了食盒,往餐廳去了。
李學武坐在客廳對站在玄關的聶連勝招了招手,道:“來,進來坐。”
“哎,我也是剛忙完。”
聶連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還有一股子炒菜味兒呢。
明明騎着自行車跑了二里地,可身上這股子味兒還沒消散。
李學武見他有些拘謹,便指了指沙發講道:“坐下,說會兒話,不耽誤你工作。”
“沒有,沒有,都忙的差不多了。”聶連勝接住了他扔過來的香菸,陪着笑講道:“要不我也出不來。”
“準備什麼時候辦事情啊?”
李學武打量了他一眼,道:“總得給人家個名分吧。”
“啥名分不名分的,跟着我算是虧了她了。”聶連勝微微低下頭講道:“我比她大那麼多,唉——”
“現在知道差距了,早呢?”
李學武歪着腦袋看了看他,回頭看向廚房正在忙活的棒梗講道:“男人終究要有自己的事業,否則女人送到手裡都不敢接,你說對吧。”
回答李學武的是聶連勝的沉默,這些話就像拴在魚鉤上的誘餌,一旦他點頭,或者出聲確認,便被他當魚釣了。
可他不承認就自由了?
“準備一下,下個月中旬你出一趟遠門,幫我辦一件事。”
李學武示意他隨便抽菸,淡淡地講道:“回來以後我保你重新獲得男人應有的自信和威望。”
“我能問問,這門有多遠嗎?”
聶連勝謹慎地講道:“我這身體您也知道,除了以前積累的經驗,身手早就大不如前了。”
“我這半輩子算是就這樣了,可要耽誤了你的事,我就愧疚難當了。”
“沒你想的那麼嚴重,不用擺出這幅表情,沒人要害你的命。”
李學武站起身招了招手,問道:“晚飯吃了嗎?一起吧。”
聶連勝有選擇的餘地嗎?
飯桌是棒梗擺好的,見武叔帶着對方進來,他還很懂事地多準備了一副碗筷。
四個菜,都是聶連勝帶來的,李學武從沒點過菜,都是棒梗的安排。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飯店存的錢夠不夠這麼消費,反正他跟老闆娘說了,他沒有欠錢和虧欠人情的習慣。
有聶連勝在,他相信老闆娘一定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你對港城的瞭解如何?”
李學武很直白地問道:“除了地圖上看見的以外,以前有沒有關注過。”
“港城?”聶連勝拿着筷子的手都懸空了,表情愣愣的,“去港城?”
他怎麼都想不到,李學武會安排他去港城做事,勢力這麼大的嗎?
“我這是在問你呢——”
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道:“瞭解什麼就說什麼,無所謂。”
“說實在的,不瞭解。”
聶連勝微微搖頭講道:“連它的確切位置我都得看地圖才能知道。”
“除此之外,我只知道它歸嚶國佬管轄,您讓我去那做啥?”
“走一走,看一看。”
李學武淡淡地說道:“把看到的帶回來告訴我,就這麼簡單。”
“不簡單吧?”聶連勝看着他問道:“您要這麼說,我心裡可就沒底了。”
“真就是這個意思。”
李學武放下筷子,看着他解釋道:“有些工作在港城出了問題,我需要有個專業的人過去看看。”
“那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聶連勝也放下了筷子,講道:“我說的是真正的事,不是像您剛剛說的那樣,就走走,看看。”
“一句話,該出手時就出手。”
李學武拿起筷子講道:“具體要走去哪,看什麼,到時候會有人聯繫你。”
“那我需要準備遺書嗎?”
聶連勝的這個問題一點都不是玩笑,非常認真地看着李學武提問。
李學武卻好笑地看向他問道:“你還有多少遺產需要遺書來分配。”
聶連勝有些沉默,好半晌纔回答道:“終究是有些話要對故人說。”
“我勸你啊,把心放在肚子裡。”
李學武吃了一口菜,淡淡地講道:“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永遠都不是你的,強求不得。”
“別辜負了時間,也別辜負了自己。”他將飯碗遞給棒梗,示意他幫自己添飯去,今晚的辣椒炒肉有點辣啊。
***
30日,李學武接到了集團總經理辦公室的電話通知,要求他儘快趕回集團參加重要會議,公務機已經飛去了鋼城。
這是連飛機都準備好了,只有特別重要且緊急的會議纔有這種配置。
李學武撂下電話以後便就相關工作做出了安排。
張兢向集團駐遼東所有工業企業負責人通報了他的行程。
他不在家期間,冶金廠的日常業務則有常務副廠長楊宗芳來負責。
而他辦公桌上亟待處理和解決的工作則被張恩遠收拾妥當,準備帶上飛機。
當天下午三點,李學武帶着秘書張恩遠乘坐汽車趕到機場,登上了集團的公務飛機,趕往京城。
提供空乘服務的依舊是周小玲團隊,她比以前看起來更加的專業和周到。
從哪看出來的?
笑容唄,笑多了就假了。
“秘書長,您可以稍稍休息一下,飛機應該是在晚上的7點鐘到達機場。”周小玲彎着腰,輕聲對李學武講道:“用我給您拿條毛毯嗎?”
“拿一條吧,睡覺應該是睡不着的,蓋着點腿,會有點涼。”
李學武坐在小辦公桌的後面,看着張恩遠準備的文件,回了她一句。
周小玲不關心他正在看什麼,她只有些失落,秘書長沒有看她。
“好的,我這就爲您準備。”
她輕聲輕語地確定道:“一條毛毯,您還需要什麼喝的嗎?”
“茶水吧,淡一點就好。”
李學武依舊回答的很準確,沒給周小玲再多閒話的時間。
從客艙回來的路上,周小玲是有些失望的,她從接到臨時任務的通知便做好了心理準備,是不是要多說幾句。
她有非分之想,可也知道李學武不給她機會,兩人的生活更少了交集。
尤其是她轉做了空乘服務工作以後,同李雪之間的聯繫都少了。
不是她不願意,而是備勤期間的工作時間同李雪的工作時間不同。
李雪早對她有所防備,可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兩人算是好朋友。
這兩年周小玲的“規矩”也給了李雪好感,所以並沒有說過她什麼。
只是沒有進一步的關係,她的心裡總是不踏實,叫二哥都不硬氣。
飛機從起飛到降落,李學武一直都在忙,她幾次過去服務,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直到飛機滑行期間,她來處理行李和辦公用品時。
“現在的工作怎麼樣?”
李學武擡起頭看了她問道:“忙不忙,累不累?”
“忙是有點忙的,累倒是不累。”
突然得到李學武的關注,周小玲有些措手不及,她都準備就這麼失去一次聊天的機會了。沒想到他……
“這次任務也是突然接到的,咱們這架飛機多是這種任務。”
她主動解釋道:“我們都是上備勤崗,有飛就飛,沒飛也得在機場等着,直到換崗。”
“那還是蠻辛苦的。”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要注意身體,多關心關心家裡,父母怎麼樣?”
“挺好的,我現在沒跟我爸媽住在一起,有點不方便。”
周小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他,像是在強調什麼似的。
只是李學武聽沒聽懂就不知道了,因爲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挺好的,這麼早就獨立生活。”
李學武看着窗外的機場,點頭說道:“還有多久能停穩?”
“快,應該就三分鐘左右。”
周小玲知道他沒了談話的興趣,也沒了再關心她的意思,所以及時止住了話題。
飛機果然如她說的那樣,在滑行了三分鐘左右的時間,穩穩地停在了停機坪上。
“有時間來家裡玩,李雪幾次唸叨你,都說你工作忙。”
飛機舷梯下面已經有李主任的那臺大紅旗在等了,周小玲站在機艙門旁,在等李學武下飛機的時候聽他說了這麼一句。
“好,我會聯繫她的。”
她笑着說道:“上次見她,她還說帶我去二哥家裡玩呢,說李姝可愛。”
“這話可不像是她說的。”
李學武搖頭笑了笑,沒在意她對自己的稱呼,邁步下了懸梯。
綜合管理部經理,副秘書長卜清芳已經站在汽車旁等着他了。
“秘書長,集團所有的領導都在會議室,就等着您了。”
一等李學武下了飛機,卜清芳便同司機一起主動迎接了過來。
司機從空乘的手裡接過行李,同秘書張恩遠一起去了汽車的後面。
李學武則同卜清芳走向汽車,邊走邊問道:“我要你準備的資料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飛行器研究的專家也在,隨時等着您下一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