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和顧老太太的棉襖當天回來就讓顧如海給送過去了，還拿了五塊錢的養老錢，今年的糧食已經賣了。
糧食款已經下來兩天了，往年這日子顧老爺子早帶着顧老太太和顧如山上門了，最近一直沒有動靜，大概也是被顧如海上次的一番話給震得。
所以李雪梅讓顧如海捎過去，省的老兩口再上門找麻煩。
顧如海夾着懷裡的兩件軟乎乎厚墩墩的棉襖，還有懷裡揣的五塊錢，心裡也是熱乎乎的。
自己媳婦這麼孝順，自己也是一顆心都是暖乎乎的。
想到要是老爺子和老太太要是看到了這衣服的話，不定臉色會好一點，對自己大概也會寬容一點，起碼不應該是罵上門的架勢。
心裡也好受了一點。
顧如海對於父親和母親的這種缺失了很多年的愛的追求大概到死也是還有憧憬的。
敲了門，裡面就傳來了顧老爺子的聲音。
“誰啊？”
“爹，我如海。”
聽到父親的聲音，顧如海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有一種心虛的感覺，似乎像是小時候面對爹孃的每次的要求，自己總是害怕的不敢回去。
那種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但是想一想熱乎乎的熱炕頭，還有三個乖巧的孩子，溫柔的媳婦，還有那大瓦房，顧如海似乎又找回了那一瞬間消失的勇氣。
大門打開，顧老爺子招呼顧如海進來。
顧如海關上大門，跟着老爺子走進屋裡。
一進屋就看到了顧如河正坐在炕頭上挨着顧老太太坐着。
戴着一副寬邊的眼鏡，樣子很斯文，但是那雙斯文的眼睛裡卻是不耐煩和隱隱的刻薄。
這就是顧家的老三顧如河，也是顧老太太的心頭肉。
桌子上擺着一碗燉肉，一碗炒雞蛋，還有五六個白麪的饅頭和一盆的小米粥，正冒着熱氣。
看樣子是正準備吃飯。
顧老太太一看到是顧如海，立刻三角眼一吊，臉上就沉了下來，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連問都沒有問顧如海一聲，就把筷子遞給顧如河，熱切的說：“吃吧，吃吧，三兒，鎮上的日子還好吧，你媳婦沒有爲難你吧？怎麼也不把曉峰帶回來，我們可是好長時間沒有見着他們啦。”
根本不搭理顧如海。
直接當做了透明人。
顧如海臉上不自在，但是對於這種顧老太太的差別對待，早就習慣了，也不在意。
在意又能怎麼樣，那最多是自己傷心，沒人會在意和在乎。
也許自己小女兒說得對，最在意的人只是自己的孩子們和媳婦，別人其實從來也沒有在意過自己，何必自己還傷心呢。
顧老爺子倒是開口了，招呼顧如海：“老大，來坐過來，吃一點。”
還沒等顧如海搖頭，那邊的顧老太太開口了：“你是吃飽了撐的，熱飯還堵不住你的嘴。也不看看人家現在有錢了，有老丈人撐腰，還會看得上咱們這飯食。你快吃你的，別那麼多廢話。”
說着就給顧如河夾了一大筷子的燉肉，塞給顧如河一個白麪的饅頭。
顧如海搖搖頭，苦笑，“爹孃，你們吃吧，雪梅給爹孃做了兩身棉襖，看着這天氣漸漸冷啦，就讓我送過來，您二老看看合適不。不合適的話，她再改改。”
然後把手裡的包袱遞過去，放在了炕檐邊上。
反正是自己親孃，自己也沒辦法。
這麼多年都沒有改變，難道會因爲自己的一個態度就變化了。
反正自己也沒有希望，也就不那麼在意那些感受。
顧老爺子倒是好聲好氣的說：“那你坐吧，那邊有菸葉子，自己捲上抽一口，我們就好。”
顧老爺子最近想了很多，不想把大兒子從自己身邊推開，畢竟很多事情上，還是老大更沉穩一些，老實也有老實的好處，自己將來要是有個病了災的可能只有老大可靠一點。
顧如海答應一聲，就坐在了門邊的凳子上，開始捲菸葉子。
顧老太太剜了一眼顧如海，才鬆開臉上的猙獰，笑着對顧如河說：“快吃，快吃，多吃一點。”
顧如河也不在意，就着燉肉大口的吃着饅頭，吸溜着小米粥，吃的有滋有味的，反正這已經是這麼多年的常態，顧如河習慣了。
基本上這樣的相處的形勢是很多年就這樣的，沒有人感覺不對或者有問題。
顧如河還頗有點高高在上的感覺，這是父母這麼多年給的。
他似乎很享受這種地位上的超然。
這邊吃的熱火朝天，顧老太太一直熱心的招呼着自己的小兒子，恨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好吃好喝的都給顧如河塞上。
那邊的顧如海沉悶的抽着菸捲，想念着自家裡笑語嫣然的孩子們，肚子裡不由得咕嚕的叫了一聲。
嚇得顧如海悄悄的瞄了一眼顧老太太和顧老爺子，還好沒人注意到他。
心裡隨即用上來的是苦澀。
自己似乎在這裡就像個隱形人。
好不容易，那邊的飯吃完了，炕桌收拾乾淨，顧老爺子顧老太太和顧如河都坐在那裡了。
顧如海才站起來，把包袱推過去。
“爹孃，看看合適不？”
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五塊錢，給顧老爺子放在了跟前的炕上，說：“爹，這是今年的養老錢，你老收好。”
然後就木訥的站在一邊不吭聲。
顧老爺子笑着說：“好好，肯定合適，雪梅是個手巧啊。這錢不急，你們要是急用，就先拿着，我和你娘有錢。”
這大概是顧老爺子說過最動聽的一次的話，把顧如海都給感動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可是從來沒有的待遇，不是老天爺開眼了，就是自己耳朵有問題了。
顧老太太可不願意了，一把就從炕上把那五塊錢奪了過去，塞進了自己的兜裡，氣哼哼的說：“就你有錢，你也不看看，人家現在可是有錢的主兒，還缺你這一點錢，我說，老大啊，你這都發財了，還給你爹孃這麼一點錢，也太不孝順了吧？”
這話怎麼一拐就拐到了這邊。
顧如海心裡一寒，就知道沒有那麼好的事情。
還是自己想的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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